「要是有瓜子就好了。」

王錦坐在床上，旁邊是鏡鬼和小黑，甚至還有一直沒怎麼露面的阿紫。

他們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還會很配合地露出各種各樣的表情。

女人一邊維持歌聲一邊說着自己的故事，臉上的悲傷也淡了許多。

她並不討厭這個年輕人，甚至還有點喜歡這種氣氛。

「我以前其實是個人類。」

女人緩緩開口，說着自己的身世。

「很久很久以前，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飢荒。」

「流離失所的難民們發現了一座莊園。」

「莊園里住着一對兄妹，他們不知為何並沒有受到飢荒的影響。」

「難民們請求幫助，那對兄妹也沒有絲毫吝嗇，把自己的食物給大家分享。」

「久而久之，這座莊園的名聲也就越傳越遠，甚至被稱為『天賜的盛宴。」

女人皺了皺眉，似乎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令人驚訝的是，莊園內的食物就像真的來自上天的賞賜，怎麼也吃不完。」

「唯一的變化就是…蔬菜越來越少，肉類越來越多。」

「漸漸的，有人發現了不對勁，可他們並沒有聲張。」.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他們並不想揭穿。」

「很多跟飢荒有關的故事最後都逃不過這個結局…」

「吃人。」

王錦嘆了口氣，補上了女人不太想說出的那兩個字。

他能猜出那些難民的想法。

臟活累活都有人做，自己只負責吃。

在輪到自己之前，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與其活活餓死，還不如拋開一切瘋狂進食。

他們就是庭院中那些沒有理智的胖子。

「後來，這裏的名字變成了血肉盛宴。」

「前來赴宴的也不只有吃不飽的難民，還包括那些想要嘗鮮的普通人。」

「嗯…」

王錦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當道德被徹底拋棄，人類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他們應該就是大廳中的那些胖子。

留存着少到可憐的理智，卻依舊無法抑制自己的食慾。

只能慢慢走向深淵。

「再後來…飢荒停止了。」

「可是莊園的名氣越來越大，那些有獨特癖好的貴族已經深陷其中。」

「他們帶來了上好的獵犬，將整片荒野變成了自己的狩獵場。」

「狩獵對象是人啊…真是殘酷。」

王錦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冷光。

顯然，老路附近的那些野獸就來自於此。

二樓的那些胖子顯然就是貴族的化身。

整個宅子都在吃人。

從披上猩紅長袍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徹底放棄了身為人類的尊嚴。

獵人與獵物的界限不斷模糊，身旁的人下一秒就會被端上餐桌。

這一切甚至已經形成了大型怪談場景。

由此可見那些人當時的瘋狂。

「唉…」

阿紫嘆了口氣，眼神有些恍然。

王錦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安慰了兩句。

這讓女人很是驚訝。

「把我們這種東西當做同伴，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人類。」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王錦的目光有些複雜。

「第一個還是醫生？」

後者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不是。」

女人搖了搖頭，似乎在回憶往事。

「那個人的名字現在已經不能被提起了。」

「等等…」

王錦愣了愣，隨即猛然站起。

他用力蹭了蹭臉上的灰塵，露出那張寫滿了震驚的面孔。

「你看我的臉。」

「…是這樣啊。」

女人愣了愣，她漂亮的藍色眼眸中明顯露出了幾分震驚。

「你是他的兒子？」

「是。」

王錦點了點頭，眼眶都有些發紅。

他想問很多事，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個人是跟醫生一起進來的。」

女人眯了眯眼睛，似乎看穿了這個年輕人的心思。

「不過他走到二樓就回去了。」

「再待下去，我會忍不住清理掉這裏的所有人。」

「他當時是這麼說的。」

女人抬起纖細的手掌，輕輕拍了拍王錦的肩膀。

「你的父親跟醫生並不是一類人，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善良。」

「跟你一樣。」

「呼…」

王錦調整了一下顫抖的呼吸，輕輕點了點頭。

哪怕身***人歌聲的庇護中，他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污染濃度有了明顯上升。

不能再說了。

從韓冬口中得知自己的父親和醫生有關之後，王錦就很擔心他的立場。

有了這女人的話，他也能略微放下心來。

如果繼續追查醫生的事，得到的線索也許會更多。

「換個話題吧。」

旺財見氣氛有些不對，主動開口說道。

「好。」

女人點了點頭，她對這能自由變換外貌的小傢伙很感興趣。

「我想想…」

旺財努力思考着王錦在這種情況下會怎麼辦，可卻沒什麼收穫。

他實在跟不上自己老闆的思路。

「莊園主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沙啞的女聲響起，開口的是阿紫。

這小姑娘恰好問出了王錦最想知道的問題。

如果說最開始的慷慨接濟來自於他的善良，那後來呢？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殺人的？又是為了什麼做出這些？

這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利益可言。

「是為了我。」

女人閉上了好看的眼睛，似乎很不想面對這個問題。

猶豫片刻后，她輕輕褪下那黑色的禮服。

王錦沒有閉眼，甚至沒有半點挪開視線的意思。

女人的身體完全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的念頭。

王錦只覺得無奈，還有惋惜。

也正是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為什麼女人能在說話的同時唱歌。

「這些…都是他的傑作。」

女人撫摸著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裂痕，輕聲說着。

那些裂痕不停開合，露出牙齒一般的結構。

令人驚奇的是，明明沒有聲帶和舌頭，它們也能發出優美的歌聲。

顯然是女人胸膛中那顆與眾不同的心臟賦予了它們歌唱的能力。

「這是血肉練成，一種古老的技術。」

女人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憂傷。

「超自然的力量並不僅僅存在於你的時代。」

「醫生也不是第一個探求這類知識的人。」

「上一個這麼做的是我哥哥，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