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芙已經大概聽明白了老嘯月的意思，他始終認為人類在短暫的生命中就只會沉迷爭權奪利，除此之外就沒了其他的興趣愛好，亦或者說人類的本性就在於此。

老嘯月的想法其實沒錯，但也只是他的個人看法。

倘若是之前還生活在巴巴卡麾下的艾爾芙，這時聽到他的理解，說不準還會覺得贊同。

但此時的艾爾芙可是已經跟成歡生活了很長時間，她見到了太多次這個男人逆風起舞的模樣。

成歡在乎什麼？

天峰城那晚過後，艾爾芙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那時的成歡...動作很粗俗，眼神也不容易被人記住，就好像放棄了一切的頹廢青年，生活沒有任何熱情，只會憑藉本能去宣洩慾望。

但是再然後呢？

說起來還有些醋味，艾爾芙真希望最初走進他生活的那個人是自己。

然而現實總是差強人意，誰也想不到會是君芳那種名副其實的傻子令他振作起來了。

對，就是振作。

艾爾芙清楚記得，分別許久后，又一次在陳家院落中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肆意。

或許那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他就是這樣真實的一個人，想做什麼事情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掩蓋自己的意圖，就連那些瑟瑟的想法都能直截了當的從嘴裏講出來。

成歡不是君暮，當然也不會是望秋。

艾爾芙能保證這點，精靈族最能看透人心，所以她才比別人更清楚成歡心中抑制着什麼東西。

當然了，這些話艾爾芙就沒有跟老嘯月一一言明的必要了，霜月狼是高階魔獸中最頂級的三大族群之一，前一任統領卸任后，對族群的號召力就會降低為零，因此艾爾芙這次過來就只是想問個明白，而非是改變嘯月的想法。

現任的霜月狼統領是空月，雖然還不清楚原因，但至少她對待成歡就不會像嘯月這樣，夾雜着強烈的個人情緒。

至於嘯月，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偏見可不是艾爾芙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得了的。

「我願意相信成歡，並且我勸你也相信他。」

艾爾芙清了清嗓子，臉上和善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寒。

「他眼裏容不得沙子...我也一樣。」

聽着艾爾芙毫無感情的輕聲細語，老嘯月的狼瞳不由得瞪起，就好像從小養到大的小女兒突然跳起來給了他一刀似的。

雖說艾爾芙跟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但至少他對精靈族的了解是不應該出錯的啊...

可惜艾爾芙並沒有給他太多接受現實的時間，緊接着又說道：「既然魔獸們已經跟曙光學院結為盟友，那麼成歡之前吩咐下來的事情就希望你們能儘快去做，希望你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魔導材料送到學院來。」

「不是...我——」

「好，就這樣，希望你們儘快去做。」

艾爾芙冷淡的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但接着剛走開沒幾步，卻又突然偏過頭來，冷聲道：「還是那句話，希望你不要有什麼不好的小心思，我會替成歡看緊你，但凡有半點異動，你們霜月狼一族就將迎來滅族的劫難...」

「記好了！！」

留在原地的老嘯月不由得顫抖兩下，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溫聲細語的艾爾芙這會兒卻又突然變了個模樣，還撂下如此惡劣的威脅。

而且他和艾爾芙雖然都身為八階，但老嘯月剛才卻從艾爾芙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致命的威脅，就好像他再敢多說一句，屠刀就會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這感覺可叫人不太好受，不過令老嘯月更為驚嘆的是，他竟然又一次見到了精靈震怒的模樣。

上一次對他發起威脅的精靈，還是巴巴卡那個老不死的傢伙呢...

半晌后，樹林深處突然傳出聲音：「你們似乎不太愉快？」

老嘯月沒有轉身，因為他聽出了這是空月的聲音。

「我老啦，管不了年輕人的事了...」

他像是在評價艾爾芙和成歡，也像對空月表達着不滿。

不過空月確知道，他就只是對自己逐漸年邁的身體感到泄氣。

她能看出這點並不奇怪，因為如果按照人類的關係來說，她和嘯月還是父親和女兒呢。

老嘯月感嘆過後卻又沒着急離開，他站在那裏像是在思考着什麼，許久后才輕聲詢問道：「族人們都安排下去了？」

空月當即回答：「是的。」

老嘯月點了點頭，其實高階魔獸的血脈中並不存在奴性，嚴格來說，他們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遭受奴役的種族，至於現在為什麼能跟成歡握手言和，甚至結為盟友...

這其中或許有空月這位魔獸統領的個人意願，但更多的卻是因為成歡得到了整個霜月狼族群的認同。

畢竟，空月的靈魂海可不是說進來就進來，說出去就能隨便出去地方。

即便是老嘯月這個對人類始終抱有偏見的前輩，在面對與曙光學院結盟的這件事時也只能閉口不言。

他並不希望自己的族群跟一個人類結盟，但又沒法抵抗這個世界的意志。

老嘯月很清楚，自己或許會出錯，但世界意志卻不會。

既然是『它』親自挑選的，那麼即便老嘯月再怎麼看不慣，也只能任由空月來做這些迎合他人的事。

這無關種族尊嚴...面對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的恐怖劫難，無論是魔獸還是人類，亦或者其他種族，都應該團結在一起，這才是霜月狼乃至整個魔獸族群的覺悟。

樹林之間重新變得靜謐，就只有兩道狼影一前一後的相繼離開。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艾爾芙也已經找到了成歡的所在。

她在門外猶豫了一陣，伸手在身上拉扯了幾下，將略有褶皺的衣角盡皆撫平，又用手指在臉上揉動兩下，像是要將稍顯僵硬的臉蛋揉的更鮮活幾分。

艾爾芙終究不是雪家兄妹，她善良又感性，剛才對老嘯月的威脅就算是用盡全力了，但她卻也不想將那種負面的情緒帶回來給成歡看，因此才會在門前認認真真的調整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