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留在成歡心中的就只剩這一個字。
她跟成歡之前遇見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直擊成歡內心的絕美。
越是將要凋零的花朵,盛放的姿態就越肆意。
她此時展現出的就是這份肆意。
「換個場合,這種女人真的不能放過。」他嘟囔一聲,可惜沒人聽見,只有指環中的望秋無奈的撇了撇嘴。
接著他也不能雪輕舞歸來,主動就躍下天台,徑直在樓體上直線猛衝。
這次他懷裡可沒了需要保護的君芳,隻身一人,無論前沖的勁頭何其猛烈,他也能安然無恙的落到地面。
他將雪輕舞擊飛,本意就是想切換戰場。
這棟導師宿舍樓已經被她和林破軍折磨得不成樣子,如果接下來的這場戰鬥也在這邊進行,那搞不好整棟樓都要直接被摧毀。
向下直衝,狂風不斷從臉龐劃過,然而無論此時的空氣再怎樣冰涼,也沒有吹洗成歡心中燃燒的火焰。
這團火為強敵燃燒,也為突破了極限的自己燃燒。
從前就是這樣,一個個強敵橫在身前,只要成歡敢於揮刀去戰,他就能得到一次自我突破,逐漸踏上更強的巔峰。
這次也是一樣,他的心境已經無需再次強化,技藝也已經磨鍊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能從搏動的心跳中感受到從心而發的喜悅。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在樓體上踏步猛衝得以借力的成歡,從天空急速降落的雪輕舞。
兩人就這樣在地面上產生劇烈的碰撞,雪輕舞這次的攻擊攜帶了鬥氣,成歡已經沒法再對她進行壓制,結果就是被人震退數步,膝蓋都發出了刺耳的嘎嘣聲。
將皮靴從磚石碎屑中抬出,成歡的臉上不免露出猙獰笑意。
就是這樣,他本來期待的就是這樣以弱對強的戰鬥。
如果對手不夠強大,那自己還怎麼邁步巔峰的突破?!
這抹笑意令雪輕舞心頭一顫。
於是她就下意識的準備倒退,但卻還是晚了一步,直接被成歡的妖刀在肩膀上劃開一道。
拔刀開刃二合一,雪輕舞哪能預料到,成歡竟然將第二把武器存放在指環中。
這怪不到雪輕舞大意,因為成歡長劍用得本來就得心應手,誰也不會想到他真正的殺招是一刀一劍。
痛飲巔峰強者的鮮血,妖刀心照遠比平時綻放得更加鮮艷。
雪輕舞按著肩膀有些吃痛,接著剛一鬆手,那半邊上衣就滑落到肩下。
「老肩巨滑!」
成歡本來還想繼續進攻,但接著一看對方的舉動,就又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她竟然直接將自己斷掉一半的上衣扒了下來。
不過可惜的是,裡面並沒有成歡想看的內容。
她胸上纏了厚厚的好幾層裹胸布,最多只給成歡看到了精緻的細腰。
並且她隨手扔到一旁的上衣直接就憑空燃燒起來,一瞬黑煙過後,她整個上半身都浮現出了邪異而又富有美感的火焰紋路。
迎著雪輕舞挑釁的眼神,成歡拎著長刀抹了抹鼻子。
「誰不會脫?」
他也將自己燃血的襯衫一把扯下,露出了精悍且疤痕交錯的身軀。
成歡的肌肉結實卻不誇張,整體看來還是很能吸引旁人視線的,只是上面縱橫交錯的疤痕有些破壞了美感,以至於成歡的氣質都被影響得猙獰了許多。
「有趣。」
「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雪輕舞嘟囔一句,接著沒等成歡回話,直接就持劍沖了上來。
成歡也不見外,一刀一劍被他耍得密不透風,雖無招式可言,但也令雪輕舞難以近身。
直到她被成歡用武器傳來的振擊力量給惹得不耐煩了,這才徹底爆發出鬥氣,席捲得地面都附上了一層火焰。
這架勢雖然霸道,但成歡卻從她的表情上察覺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恐怕這就是望秋所說的那種拚命手段了。
望秋對她的評價是十階和十一階之間,向前一步是傳奇,倒退一步就只是巔峰強者。
這個浮動的階位描述,恐怕說的就是這種臨時爆發的手段。
成歡的職業者體驗卡也是類似,雖然短時間內可以獲得強大的力量,但結束后卻會迎來嚴重的反噬。
七階的鬥氣都險些將他撐破,而眼前這個呢?
這位更是重量級,因為鬥氣的階位越高,突破所需的鬥氣總量就越龐大。
十階和十一階看似只差一階,但其中的鬥氣總量,差距甚至比前十階相加在一起都要龐大。
「我猜,如果這時我轉頭跑掉,恐怕之後你自己就會燃成灰燼吧?」
「你真噁心。」雪輕舞說了句不知所謂的話,緊接著就將鬥氣凝練在劍上,腳步輕移,拖出滔天的火焰巨刃,用力向他劈砍而去。
他們兩個都很清楚,成歡說的只是玩笑話。
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逃跑這種行為從來都是不在考慮範圍內的。
戰鬥的結果就只有勝利,不然就只剩死亡。
成歡不怕,她也不怕。
起初來這的目的早就被雪輕舞拋在腦後,眼中就只剩成歡這個階位不高但卻異常『有趣』的男人。
她很想知道,這個硬氣十足的男人究竟還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樂趣。
而另一邊,成歡心裡考慮的事情也跟她相差不多。
他明知道自己接不下這招,卻還是想試試雪輕舞的斤兩,於是便將刀劍交叉攔在身前,結結實實的挨到了這一下。
結果與他所料不差,兩者之間的力量差距早就被鬥氣補全,並且雪輕舞還仗著階位勝出了成歡許多,這一劍直接給他砸得口鼻溢血,五臟六腑都隨之翻騰起來。
然而即便是這樣成歡也沒有忘記反擊,左手聖劍微一卸力,右手的妖刀就趁機穿刺過去。
不過這種伎倆對雪輕舞來說就顯得有些小兒科了,她根本就沒在乎遞到身前的妖刀,只是隨意的向旁邊側了側,接著也沒管有沒有避開,手上的琉璃劍又對成歡施加更重的壓力。
這下可給成歡害得不輕,他撤開了一隻手,力量難免會遜色於之前,本來還想著用攻擊強行扳回眼前不利的局面,哪成想對方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結果就是,愈發無力的成歡直接被琉璃劍重重的壓了下來,劍刃都陷進了他的肩膀,正好順著之前楚天放留下的傷口又給加深了大半。
而他遞出的那刀卻順著雪輕舞的纖腰徑直刺空,僅僅只在她腰上留下一道極淺的痕迹。
「沒力氣了,男人?」
成歡最受不了這個,平時都是他趁機嘲諷別人,什麼時候輪到自己經受這些,當即怒吼一聲,竟然兩臂一掀,整個人都想著雪輕舞撲了過去。
然而這下『本體攻擊』只是假象,雪輕舞也能從他緊繃的肌肉上看出異樣,因此根本就沒有放下戒心,再次凝練鬥氣一劍揮出。
她做得對,因為成歡這這一刀正是他的成名絕技,振刀術。
當然了,還不僅是一刀。
單憑一擊,雪輕舞根本就不會感受到任何壓力,因為她的戰技水平本就跟成歡不相伯仲,再加上那一身澎湃洶湧的鬥氣,這樣看來,成歡確實沒有什麼戰勝雪輕舞的概率。
但他又不會只揮出這一刀。
振刀術集結了他對戰技的一切理念,而振刀術的盡頭,則是撕裂一切的瞬獄殺。
無論招式強弱、精妙與否,這極致癲狂的撕裂風暴都能將敵人輕易摧毀。
但這次卻有些不同,成名以來,成歡似乎遇見了第一個能夠正面接下瞬獄殺的對手。
雪輕舞起初還有些手忙腳亂的,但接著很快就適應起來,揮劍的頻率竟然逐漸跟成歡重合,空氣中接連傳來的奇異嗡鳴都隨之轉變為刀劍交擊的脆響。
這情形令成歡愈發欣喜。
是了,這就是他渴望的對手,這就是他始終期待著的終局之戰。
只要能將眼前這人徹底撕裂,那麼自己就一定可以重歸巔峰,甚至能更進一步。
就連成歡自己都不知道,校門外斬殺的那些雜魚此時終於還是影響到了他的深知,心中血光大盛,他怎麼可能再保持得住平日里的冷靜。
如果對手是個『正常人』的話,那還好,無論勝敗,最起碼不會將成歡催生得愈發癲狂。
但可惜的是...雪輕舞並非是廣義上的那種正常人。
幼時直到現在,她唯一能被稱為朋友的就是剛被她丟到樓下的林破軍。
她對待唯一友人都能這樣,那對待旁人會是什麼態度自然可想而知。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總會有三兩隻離群索居的小鳥,直至生命燃盡之前,他們都要找尋真正適合自己的道路,接著才會展翅高飛,直到最終的盡頭。
莉娜是這樣的人,成歡是,雪輕舞也是。
三者間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莉娜自幼忍受冷落,身旁無一親族,這份孤獨逐漸醞釀發酵,最終才演變成今天這步田地。
成歡則是可悲,他曾經一心向陽,但卻被世間的枷鎖逐漸推向至暗,可悲之處就在於,沒有人懂他,沒有人愛他,而他自己卻也做不成自私之人。
再看雪輕舞,相比其他兩人,她就是最無藥可救的那一個。
無親無友,身患重病,再加上血脈逆流,就連成為一名真正的武者都得依靠奇迹這兩個字。
別說是旁人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該去做些什麼,從來都沒有人教她,也沒有人擁有資格教她。
重病纏身,世間一切儘是灰暗,雪輕舞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找不到能為之開心或是難過的事物。
可她偏偏又不是不染塵埃。
冰冷的現實就是這樣,它就是毫無顧忌的壓迫下來,逼她一個年幼的少女撿起血泊中的長劍,明知她已經時日無多,卻還要步步緊逼,直到這少女憑藉自己的力量續命數年,直到她已經掙脫了所有人的掌控。
至此,她還能對他人抱有信任嗎?這世間還有她需要眷戀的事物嗎?
「成歡?」
「好名字,好刀法。」
「我好喜歡你這個人。」
「說真的,你還有沒有更有趣的東西?趕快都拿出來吧?!」
若論癲狂,即便是成歡比她,都要遜色幾分。
兩人的動作都沒有絲毫停滯,臉上也露出近乎一致的猙獰笑容。
刀劍相交並非孩童間的打鬧,旁觀者眼中的數息之間,成歡和雪輕舞就已經對拼幾百刀、幾千刀。
除去雪輕舞對成歡的階位壓制,他本身就正處於一種不斷突破的奇異狀態。
他的刀越來越快,力道愈發迅猛,對聖劍的掌控程度也逐漸熟練起來。
但這些並不是他尷尬傻笑的理由,成歡並不是那種說不出騷話的人,只是因為這會兒妖刀又開始逐漸侵蝕他的心智,視線所及之處儘是一片血紅,耳膜心臟都處在同一頻率上瘋狂亂跳,他哪裡還能接住雪輕舞的調侃。
與此同時,雪輕舞的放聲笑語難免令不遠處觀戰的某幾女面露不屑。
倒不是她們心大,一是因為這邊的戰鬥階位太高,學院內的這群人根本就摻和不進,二是因為君芳和艾爾芙都清楚成歡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她們貿然插手,搞不好之後都要受他記恨。
這次永夜會確實下了血本,拋除雪輕舞這個定時炸彈,還附贈來一個半的堂口。
別看這裡是所學院,可裡面教書的學習的卻都沒有一個真正的良善之輩,因此這次入侵的風雷堂加玄武堂其實已經沒留下什麼活口。
並且其實他們本來是搞不到這樣輕鬆的,全賴成歡獨自在校門外虐殺了風雷堂一眾成員,因此其他戰場的壓力才減輕了許多。
直到現在,絕大部分入侵者都已暴斃,還能活動的就只剩雪輕舞一人,所以這時才會有大群的學員在旁觀戰。
至於沒來的那些學員,他們是因為在戰鬥中受到了輕、重傷,這時正在琳達那邊接受治療。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擔心成歡的安危,就比如說某崖某夫婦。
「噢噢噢噢~」
孤鸞憑藉著念力異能,急轉輪椅,硬是在寬闊的場地上展示了一段漂移,隨後還獻寶似的對孤鳶說道。
「鳶鳶鳶,我帥嗎?」
「弟弟最棒咯!」
得虧成歡這時已經受到了妖刀侵蝕,不然搞不好都會直接捨棄掉雪輕舞,先來解決掉這兩個滿心玩樂的鹹魚。
場邊或是圍觀,或是輪椅漂移,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都影響不到交戰的這兩人。
成歡已經逐漸聽不清外界的聲音,身心都沉浸在了妖刀之中,逐漸開始接受附著在其上的陰暗能量。
雪輕舞搞不清楚狀況,只覺得他的斬擊愈發難纏,心中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歡喜。
她也是個人,也會有喜歡或討厭的情緒。
帝國大將?世家俊傑?
那些虛假的笑容只會令雪輕舞感到噁心。
無論他們的衣著再怎麼光鮮,談吐再怎麼得體,但潛藏在眼中的慾望卻是怎樣都無法削減。
眼前這個可就大不一樣了。
他那算怎樣的眼神?
就像是...在觀摩一件藝術品?
算了,懶得考慮那些。
雪輕舞的心思複雜不到那種程度,但她至少懂得,成歡的眼神叫做欣賞,旁人的那些只是單純的慾望。
更別提他還這樣強大?
對,就是強大!
起初自己就被他兩劍砸向天空,這會兒都已經爆發出了全部的鬥氣,竟然還沒法對他進行壓制,反倒是迎擊得越來越乏力,已經展露了敗像。
就該是這種感覺,無論是誰,既然想做我的男人,至少也得能打得過我!
我是雪輕舞,末代王女,帝國全境最強的女人!!!
「成歡!你該不會只有這樣而已吧!!!」
眼見她背後的赤紅雙翼再次綻放,剛被救起的林破軍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阿雪...」
血脈的力量再次升騰起來,即便這股力量始終都在拒絕自己,但那又能怎樣?
我,雪輕舞,永遠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
「隕!星!炎!!!」
她不光體型瘦弱,聲線本來也十分溫婉,可想而知她咆哮成這樣,對喉嚨究竟該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但她喊出這句之後,眼神卻愈發明亮起來,身體上也隨之燃燒起熾熱的火焰,鬥氣席捲而起,竟然直接染紅了半邊天空。
「噹啷!」一聲,成歡左手的聖劍直接掉落在地上。
眼見雪輕舞身上的光亮愈發熾烈,成歡最後一絲勉強維持的神志終於徹底崩潰。
敵人太強了,強到無法抵抗。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認輸?亦或者需要再次借用系統或他人的力量?
當然不會!
我的力量,從頭到尾都獨屬於我一人的力量,它不是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嗎?
「妖刀...心照...」
時隔三年,這把妖刀終於再次迎來解放。
伴隨著雙眼失神的成歡輕語,妖刀之上覆蓋的血光突然暴漲,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什麼東西碎裂開的聲音,一股濃郁的黑霧也隨之瀰漫在四周。
原理未知,但此時持刀而立的成歡,氣勢上竟然毫不弱於半空中的雪輕舞,甚至還更勝幾分。
而亡語指環中的望秋見到這幕,神情隨之一陣激動,沒忍住嘟囔了一句。
「心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