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師讓老伴搖動病牀，使自己的視線擡高。他對沈瑜說：“我的事情，你聽說了？”

沈瑜不想提這件事，“隱約，聽說了一點。”

於老師苦笑：“丟人啊，看走眼了。”

沈瑜說：“看錯了，也是常有的事兒。您別往心裡去。

於老師說：“以前, 交學費那是經常遇到的事兒，好久沒遇到了，所以，覺得有點丟人。這次，是人家小祁看出東西是贗品。”

“是她？”沈瑜沒想到這麼巧，更沒想到，這人還能來看望病人, 這心也太大了？

他也明白了, 於老師的老伴兒爲什麼對祁楠態度不好。

於老師的經驗, 打眼的事情應該不多，偏偏他看錯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卻看出了問題，這就不簡單了。

沈瑜知道，自己能夠撿漏，是靠遊戲的幫助，這年輕女子只憑眼力，就能做到這樣可不容易。

於老師說：“剛開始，我覺得丟人，覺得羞愧，一着急就病了。難受的時候，爲了分散注意力，想了很多事情。”

這時，於老師的老伴兒端起水杯，讓他喝水。

於老師喝了兩口水便不再喝了, 對沈瑜說道：“小沈，麻煩你把這個櫃子打開，第二個格子裡面有些資料，你取出來。”

沈瑜將櫃子打開，取出一摞資料。

於老師的老伴兒有些不高興：“我不讓帶這些東西，怎麼又帶來了？”

於老師說：“是我要帶的。”

“你不知道自己病的厲害，還拿這些幹什麼？”

於老師擺了擺手，對沈瑜說：“小沈，你看看這些東西，這件東西怎麼樣？”

沈瑜說：“於老師，您現在需要恢復，別考慮太多。”

於老師堅持讓他看。

沈瑜只好翻看資料。資料中有文字也有圖片。圖片中拍攝的是一隻粉青大碗。

圖片上標註着尺寸：直徑33.5cm。

他看從幾張不同角度的圖片中看到，大碗的內壁光素無紋，外壁用淺浮雕手法，表現了各式祥花瑞果，見有折枝牡丹、海棠、扁菊、佛手、石榴、蟠桃等，還點綴祥雲圖案。另外，大碗的圈足平切，施褐黑色釉，摹仿鐵足效果。大碗有“大清雍正年制”, 六字三行款，字體書寫特別，與平常所見的篆體略有不同。

他抽出其中的兩張圖片, 經過仔細辨認，發現這兩隻碗看起來基本一致，但是也略有差距。頓時明白，其中一個應該是仿品。

於老師看他放下資料，就問道：“看出問題了嗎？”

沈瑜搖頭：“沒看出來，只是發現這兩隻碗好像有點區別。”

於老師說道：“你的感覺很敏銳的。

我見到這隻大碗的時候，當時就覺得很好，雖說現場有一點兒干擾。但是，我是真的沒看出問題。

此種粉青大碗，是雍正時期首創，造型碩大，線條自然，其花飾雖繁多卻錯落有致，佈局之妙。浮雕剔刻精湛細緻，富具立體感，所見花果風枝嫋娜，惟妙惟肖，所施粉青一色，溫潤厚腴。

而且，這種款識很少見，目前，首都博物館所藏的粉青釉凸纏枝蓮紋碗的款識與之相同。

所以，我給它的估價是80～120萬。

現在回想起來，我太過自信了，

主要問題是自己見的太少。其次，仿造的人手藝太好。你以後碰到這類東西，一定要小心。”

沈瑜附和：“您說的對，學無止境。”

於老師的老伴建議他休息一會兒。

沈瑜把資料整理好之後，打算告辭。於老師又囑咐道：“小沈，祁楠是個人才。不能因爲我的事情，就對她有成見。以後，你們可以多交流。

還有，我前面跟你說過考研的事兒。”

沈瑜說道：“你就別考慮這個事情了，恢復之後再說。

於老師說道：“我原本可以帶研究生，我的一位老朋友也可以。我們兩個人都牽連這事兒有牽扯。我的情況，恐怕是無法再帶學生了。

我想給你推薦一位導師，就是祁楠的老師。你如果願意，等我身體好一點了，再給你引薦。”

沈瑜說道：“於老師，你就先別考慮這事兒了，這些事情，等你好了之後再說。你這個狀態，我可不敢給您添麻煩。”

於老師囑咐：“你千萬別因爲我這事兒，對祁楠有什麼不好的看法。”

沈瑜想了想，說道：“我聽您的。您先歇着，這兩天我會留在魔都。有事情您就給我打電話。”

“好好，你去忙啊。不用擔心我這裡。”

沈瑜告辭離開，走出住院樓，對曾晴說：“我現在明白於老師爲什麼會氣病了。”

曾晴說：“這事情好像還有另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

曾晴說：“於老師去參與這件事情，就是因爲他的朋友介紹。莪聽說的消息是，那個鑑定出贗品的人和於老師的朋友也有關係。

剛纔看到了祁楠，大概就明白了其中關係，有可能，就是祁楠的老師，介紹於老師去鑑定瓷器。

於老師被自己人打了臉，當然上火。”

沈瑜嘆了一口氣，這事兒還真沒辦法評價。

三人從住院樓去停車場，穿過一個花園，沈瑜忽然聽到有人招呼自己。

他回頭一看，居然是剛剛見過的祁楠，

沈瑜停下腳步：“祁小姐，您好。”

祁楠走了過來，說道：“我特意在這裡等你。”

沈瑜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祁楠說道：“沈瑜，我想說明一個事情。於老師的這件事情，我不知道會鬧到這個程度。當時，朋友請我鑑定，我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想讓朋友受到損失，後來才知道，引起的這麼大的波瀾。

沈瑜說：“這個事情您不該跟我解釋，如果覺得愧疚，可以對於老師本人說。”

祁楠鄭重的說道：“對不起，你可能誤會了，談不上愧疚。因爲，我做的是正確的事情。看到贗品還要裝糊塗，這不是我的做事方法。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對我產生誤會。”

沈瑜半晌無言。

他對於祁楠的做法，談不上好惡。因爲他和於老師較爲親近，纔有疏遠祁楠的意思。此時，聽到她的這些話，心裡有些不舒服，您可以認爲自己做的對，但是這麼說出來，也太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了。

沈瑜說：“談不上誤會，咱們今天剛認識。”

祁楠說道：“於老師曾經推薦你考孟老師的研究生。孟老師是我的老師，我也希望你來讀研究生，願不願意找個地方談一談呢？”

沈瑜看了看手錶，說道：“對不起，今天確實沒有時間，如果有時間，咱們再見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