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在中國文化中歷來都有着美好的寓意，代表着報恩，這也傳達出齊白石創作此畫的良苦用心所在……”宗林聽到沈瑜的建議，就開始在鑑定室侃侃而談。

他覺得找一個年輕人來鑑定，是件荒唐事。他從事鑑定工作超過十年，對這兩幅作品也做了研究，自信不會有遺漏。先把所有可能都說出來，看你還能說什麼。

宗林帶着這種想法，把自己對這幅畫的研究都說了出來。

“齊白石繪畫受陳師曾的影響很大，同時汲取吳昌碩藝術之長，在花鳥畫方面達到登峰造極的成就，強調繪畫在“似與不似之間”，表現返璞歸真，將文人畫推向極致。畫面中玉蘭花有的含羞待放，有的已綻開，一隻蜜蜂停駐在芬香撲鼻的花朵之上，似欲取食。

畫面的構成極爲簡單，卻在簡單的形式中洋溢着強勁的金石張力，全畫用筆生澀遒勁，頓挫有力，黑白虛實佈置得當，對嬌小蜜蜂的深入刻畫和對玉蘭花概括的形神表達形成了鮮明的形式對比，同時蜜蜂的靈動和淡淡的黃色又給畫面以畫龍點睛之妙。”

沈瑜等對方停下說完，問道：“聽宗先生的意思，您認爲這幅畫是真品。”

宗林說：“我判斷這幅畫是真跡。”他先聲奪人還嫌不夠，又提醒道：“說真容易說假難。說假可是要有證據的。”

沈瑜早有準備，當然不會被對方話語左右。他環視衆人，然後說道：“從表面上來看，這筆墨技法沒有問題，但是，從整幅畫面的張力來看，似乎少了一些精神。所以，我判斷，這幅畫是用水印做好稿了，再填墨加彩製作的。”

他一番話說出口，衆人都愣了。

水印？木板水印？印的？

這個判斷給了衆人極大的震撼。

宗林反駁道：“不可能，怎麼可能是水印？有些木板水印技術的確很好，但是不可能達到手繪的效果。你這個說法太離譜了。”

高琦已經有了心裡準備，多年的經商，讓他有足夠的耐心與定力，等着沈瑜說出下文。

沈瑜沒有吊胃口，直接說道：“木板水印原本就是可以模仿繪畫的效果。這幅畫應該是比照着真跡原作進行模仿。從造型、筆墨技巧上來講，接近原作。

爲了讓造型準確無誤，作假者採用水印的辦法。爲了彌補水印的破綻，進行二次填色。這樣，就可以遮擋大部分水印的痕跡。但是，墨色與用筆的結合，終究不是一氣呵成，所以，比起作者的真跡，就要差了一層氣韻。”

他用手虛指畫面形象的幾個位置，“這裡，這裡就是破綻。”

高琦和呂經理面面相覷。一位鑑定師似乎想到什麼，湊近畫面，從不同的角度去看這幅畫。

沈瑜知道這位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位鑑定師從順光、逆光的幾個角度看了一會兒，用手一拍桌子，感嘆：“真有水印的痕跡。”

其他幾位鑑定師也開始用類似的角度觀察。

最先發現問題的鑑定師說道：“水印的辦法會留下痕跡，

可以比對。雖然仿造者做了掩飾，但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這種水印的效果還是能夠隱約看出來的。看來，沈先生說的對。”

幾個鑑定師再次檢查繪畫，臉色各不相同。

沈瑜看到那位宗林的臉色已經近乎鍋底。

其他幾位鑑定師沒有理會同事的反應，紛紛發表意見。

“這就是燈下黑。我看了這麼久，壓根兒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

“沈先生的眼力好，這種破綻都找到了……”

沈瑜心想，這兩位原本應該是覺得立軸有問題，但找不出破綻，如今算是找到同盟了。

他說道：“鑑定繪畫偶爾有疏漏，也是很正常的。”

高琦聽到這裡明白了沈瑜的意思了。他要向拍賣行的幾個鑑定師，問道：“大家的覺得怎麼樣？”

有三位鑑定師表示贊同沈瑜的說法。

有一位鑑定師抹不開面子，說道：“我也覺得這幅畫是假的，但是，是不是像沈先生說的那種仿造辦法，我覺得還可以再商榷。”

宗林乾脆搖頭反對。

高琦嘴上說會廣泛聽取意見，但是對兩個死鴨子嘴硬的人有些鄙視。他讓呂經理帶着安保人員將畫收回存放處。

他告訴幾位鑑定師先回去工作，等公司研究決定後，在告訴大家後續的結果。

高琦對曾晴使了個眼色。

曾晴一直在旁觀看，沒有說話，悄悄叫上沈瑜一起來到高琦的辦公室。

幾人在沙發上坐下，高琦給沈瑜斟茶。“沈老弟，謝謝你。我們懸心裡的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

沈瑜說：“高總太客氣了。這次的事情也算是碰巧。我以前研究過一些現代人的仿造手法。”

高琦拿出煙給幾人點上，然後說道：“你就別謙虛了，我認識的鑑定師不少。能夠明確的把問題看出來，足夠說明你的水平。”

他感嘆道：“之前，我們一直還抱有僥倖心理，萬一是真的呢。今天聽了你的話，這種僥倖的念頭該打消了。”

曾晴問道：“高總。既然這幅畫有問題，要不要把畫退給藏家，把協議取消。”

高總說：“沒那麼容易。之前籤協議的時候說的好好的，簽了協議，把畫放在公司庫房。然後，回頭跟藏家說， 你這話是假的，你讓人家怎麼相信拍賣行？萬一被人反咬一口，說是拍賣行公司給掉包了，怎麼辦？”

曾晴說道：“這幅畫是假的，難不成你還真要拍賣？且不說鑑定的結果會不會泄露出去，就算沒有泄露出去，萬一被人買去之後，再發現有問題，到時候，對於拍賣行的名聲打擊更大。”

高琦說道：“這幅畫有了爭議之後，有人建議，可以把畫放在最普通場次，淡化處理，反正每年都有很多拍品流拍，也不差這一件。”

曾晴說：“這樣等於碰運氣。”

高琦說道：“只能商議之後再做決定了。”

他看向沈瑜，問道：“沈老弟，以後我們拍賣行徵集拍品，你只要有時間就來幫忙，怎麼樣？鑑定費絕對不會少。比如這次的事情，如果你在場，就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了。”

沈瑜剛纔悄悄查看遊戲頁面，鑑定作品後，又有經驗值收穫，聽到高琦的想法，說道：“我還在上學，時間無法保證。”

高琦說：“不強求，有空就來，我一定爭取幫你爭取最好的條件。”

沈瑜話題一轉：“高總，我有件事向您請教。拍賣當代藝術品，會有對作品什麼限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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