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巷，昏暗夜燈點綴。

  兩側房屋皆是漆黑，偶爾兩朵紅燈籠閃爍發亮。

  一棟彷古建築內，一樓的房間裡。

  坎貝爾身穿五顏六色的艷麗服飾，戴著一頂花綠假髮，手裡攥著馬鞭。

  此刻，他表情呆滯的望著前方幾人。

  眼中儘是不可思議和驚恐……

  羅素和張清泉手握相機，眯眼上下打量著他，二人身後則站著幾個穿戴清涼的女孩。

  她們神情興奮，隱隱有種撥開雲霧見光明的感覺，那是一種很大的成就與榮譽感。

  羅素把相機遞到張清泉手中，示意他讓女孩們立刻離去，待房間內只剩下三人後，張清泉搬了張椅子。

  羅素坐下後，便是翹腿點菸，很熟練的吐出煙霧，道：「坎貝爾先生，請問你會怎麼選擇。」

  面對兩個不公正的選擇，坎貝爾恨不得跳下床對著他狠狠扇兩個巴掌，更想大聲呵斥發怒……

  然而，他不敢。

  一股憋屈的氣焰在他腹部擁堵，心臟被撐的老大，仿佛要炸裂一般。

  坎貝爾深呼吸，低聲落寞道：「我需要做什麼。」

  他的態度讓羅素很滿意，便說出了三點要求。

  一，坎貝爾要給伯明罕警校的負責人，寫一封推薦信，被推薦人將會是羅素的孩子們，數量9人。

  二，他要把羅素推薦給邱吉爾，並且讓邱吉爾與他見面。

  三，坎貝爾要在這間房住兩周，而這兩周時間裡，羅素將會以總督察助理的身份，全權代理他的工作，且對整個伯明罕的警員擁有調配權。

  坎貝爾聞言面露驚懼，他真的沒想到……羅素繞了一大圈，最終會是這等要求。

  什麼抓捕、什麼謝爾比家族……都是幌子！

  他穿著艷麗的坐在床鋪，雙目無神的點了點頭。

  必須同意羅素的這些要求，否則照片一旦被散布出去，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整個英格蘭人的嘲笑！

  並且給英格蘭王室、邱吉爾先生帶來無窮災難，他們會被敵對正客因此針對……

  到時候，坎貝爾就真成了喪家之犬！

  邱吉爾不會幫他，反而要滅了他的口，因為他的存在讓邱吉爾和王室蒙了羞！

  張清泉遞來紙張和筆，坎貝爾抬頭說：「我沒有拿印章。」

  羅素從兜里掏出印章扔給了他，「我幫你帶了。」

  坎貝爾接過來愣了愣，隨即低頭寫了起來。

  一封向伯明罕警校的推薦信，一封羅素的調任職位文件，都簽了字和蓋上了印章。

  至於何時聯絡邱吉爾？羅素告訴他，等明天的行動結束。

  就在坎貝爾期待羅素離開的時候，張清泉手裡拿著煙杆和火爐走了進來。

  「你不能這麼對我！」

  羅素指著相機，「我應該怎麼對你？坎貝爾先生。」

  張清泉揮手讓兩個屬下走進來，按著坎貝爾……

  然後，二人走出門外。

  羅素拍著張清泉的肩膀，「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

  「我會和堂口坐館說，他一直都想和官面人物結緣，奈何沒有渠道。」

  「現在有了，他會在這裡兩周，看緊他。」

  「明白。」

  短短時間內，羅素和張清泉達成了合作，兩人都是為了利益，才勾結到一起。

  唐人在伯明罕的生活很艱難，平日受白人欺壓就算了，還要給警局交重稅，就連警員也是故意針對，哪怕是交了錢的情況下，依然不留手的欺負。

  所以，當羅素提出合作的時候，張清泉就咬牙答應了。

  只要把坎貝爾攥在手中，那以後唐人的生存方式就要換換路子了。

  離開，加里巷。

  羅素回到了清水巷，格蕾絲的住處。

  進門，格蕾絲穿著睡衣躺在床上，她聽見門鎖聲音沒有轉頭，反而咬著嘴唇好似下定了決心。

  「我知道你沒睡，你沒有離開伯明罕，看來是想通了。」

  羅素邊說邊脫衣服，「坎貝爾沒死，我會把他留給你，不想親手為你父親報仇嗎？」

  聽聞此言，格蕾絲起身側坐望著他，「他在哪？」

  「半個月後，我會告訴你，現在……」

  格蕾絲瞅著羅素的身體，緩緩上前，抓著他的胳膊讓他靠在床頭平躺。

  ……

  天際翻起魚肚白，初陽未起時，羅素就離開了清水巷，並直接前往了警局。

  抵達警局以後，他看見十幾個警員正在整理服裝，羅素上樓找到莫斯警長，一張調任文件拍了過去。

  莫斯低頭看完，一臉震驚道：「總督察有事去了倫敦？讓你全權代理伯明罕警務，任職總督察助理？可是……」

  羅素抬手敲著桌子，漠然問道：「文件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可總督察為何走的這麼急，我連準備都沒有……」

  「這和你無關，明白嗎？」

  「可你的檔桉是志願警……」

  羅素皺眉道：「你現在去把檔桉調出來，然後做個升級，還有問題嗎？」

  「沒…坎波先生…」

  「在工作時間要稱呼職務！」

  莫斯深吸口氣，道：「高助督查先生，我沒問題了。」

  「給你十五分鐘，把事情辦好，送到總督察辦公室。」

  「是。」

  英國的總督察職位是低於警司，高於高級督查的職位，可以理解為倫敦警局派到地方警局的欽差……

  而高級助理督查是低於高級督察，高於督查的職位，可以由總督察自己認命，且受官方認可的。

  十分鐘後，

  莫斯警長把他的檔桉做了修整，並且給羅素看了眼，就送去歸檔了。

  「警員已經在大廳集合，等待您的訓話。」

  羅素起身揮手，「走吧。」

  伯明罕警局共有三個警長，還有裝備科、檔桉庫幾個科長。

  這些後勤部的文職警員不會參與今日行動，而莫斯和其他兩個警長則需要帶頭……

  大廳中，站立著70多個警員。

  當羅素領著警長們進來後，原本喧囂的大廳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而門薩和來托滿臉震驚的望著他，眼中滿是匪夷所思！

  「坎貝爾總督察因公事回了倫敦，接下來將由我，總督察先生親自任命的高級助理督查，全權代理伯明罕的警務。」

  「今天，我們要進行一場清繳行動！自總督察先生來伯明罕以來，他聽說了太多違法亂紀，擾亂治安的事情，而這一切都和布爾什維克、愛爾蘭共和軍，還有臭名昭著的剃刀黨有關！」

  「而我們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抓捕有嫌疑的人！」

  「伯明罕的天空要晴朗了，陰雲密布的時代過去了！」

  突然，羅素掃視著人群，點名：「門薩，來托？上來。」

  兩人聞言邁步走了上來，羅素拍著他們肩膀，然後笑道：「你們將會被分為五個組，分別由三個警長和他們兩個領導！」

  「被抓捕的嫌疑犯，需要關押在牢房，如果他們的家屬繳納贖金，那就可以放了……而贖金會平均分給參與行動的所有人！」

  頓時，大廳中的警員們興奮了。

  一旦有了利益，那這幫警員就和嫌疑犯是對立的了，不再是相互勾結串通的『朋友』了。

  自一戰結束以後，英國的底層民眾生活苦不堪言，經常餓肚子去偷東西吃，也有為了鈔票在夜裡敲悶棍搶劫的人。

  久而久之，這些人就形成了組織，不斷擾亂伯明罕的治安，而他們也收穫了許多錢。

  有時候被警員抓到，只需要交1英鎊，警員就會當初放了他們。

  但這次不同，羅素是以高級助理督查的身份下的命令，自然代表著官方。

  警員們就不用擔心，那些被逼急了的罪犯寫信舉報他們徇私……

  「重點抓剃刀黨的人！行動。」

  「是！

  」

  警員們扯著嗓子喊道。

  裝備科給他們發了槍枝和子彈，以及盾牌、鋼棍。

  「門薩和來托，你們兩個不要管其他人抓誰，你們帶著人和我直接去謝爾比家族的產業，把裡面的人全部抓捕歸桉。」

  「是！」

  兩人態度非常端正，完全沒借著三人的私下關係而問東問西。

  周圍沒人時，羅素笑道：「我說搞錢，那就是搞錢。」

  門薩聞言一愣，當即表態：「長官請放心，我們一定聽您的安排！」

  「沒錯，聽您的安排！」

  --

  伯明罕的警務力量只有70人，而且算上了志願警。

  為了不讓他們通風報信，羅素讓這些志願警隔兩條街參與行動，抓捕的大多是他們不熟悉的人。

  初陽早已升起，警員們傾巢而出，向著各個街道奔去。

  三個警長分別在清水巷、格林街、沃特里巷抓捕罪犯，而羅素則是帶著門薩和來托來到了一家巧克力廠。

  這裡是謝爾比家族的產業，管理者就是查理叔。

  二十多個警員把巧克力廠圍了後，首先被抓的就是查理叔和他兒子，然後是幾個不老實的工人。

  接著，他們又去了老菸草碼頭，把謝爾比家族的成員全都抓了。

  期間沒有發生火併，這些人都知道和警局作對沒什麼好下場……

  因為黑的整不過白的，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中午時，偌大的警局已經接近爆滿。

  一個警員負責三個罪犯都有些吃力，牢房裡以前就有三十多個犯人，這回又關進去一百多，而且警局內的臨時關押所也滿員了。

  帶有利益的事情，自然能給人動力。

  警員們拼死累活一上午，抓捕了將近二百人！

  其中有謝爾比家族成員，布爾什維克人，愛爾蘭共和軍，還有義大利人……

  總之，只要是在街頭上犯過事的，一個都沒落下。

  當然郊區和鄉下不算在內，所以並沒有坎普敦賽馬場的人，也沒有吉普賽人。

  羅素讓莫斯和兩個警長主持工作，門薩和來托作為助理，按照每個人頭5英鎊收取贖金！

  5英鎊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有點困難，但對於這些混跡街頭的人卻不難。

  「謝爾比家族的成員除外，一個都不准放！」

  莫斯應道：「明白！督查先生，謝爾比家族的核心成員一個都沒抓到，他們似乎提前得知了消息。」

  「我通知湯米離開的。」

  「……」莫斯愣了愣，點頭：「督查先生，深謀遠慮……」

  羅素笑道：「我等著他們自己送上門，把我全權代理總督察的事情散布出去。」

  「好的。」

  下午，他抽空去了趟加里巷。

  見到坎貝爾時，瞅見他面色蒼白，便知道是透支了。

  真不知道張清泉給他安排了多少個……

  坎貝爾趴在地上，乞求道：「放過我，求求你。」

  「你要給邱吉爾先生打電話，按照這上面寫的說，說錯一句話，我就讓你在快樂中死去。」

  「好，好的！我打。」

  張清泉把電話線從隔壁房間扯了過來，兩人就站在他旁邊盯著。

  電話通了後，坎貝爾小心看了眼羅素，然後乖乖的按照紙張上的字念了出來，而且加了許多語氣助詞，顯得非常生動。

  「邱吉爾先生，我要向您匯報一件事。我發現了一位戰鬥英雄…是的！他在戰爭中獲得了英勇勳章，而且幫助我打擊了犯罪份子。」

  「是的，而且他還幫助我拿到了軍火的線索，目前我已經讓他去追蹤軍火的事情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

  邱吉爾聞言，頗有興趣道：「他叫什麼名字？身份如何。」

  「他目前是志願警，但我已經把他調到行動組認命組長了，現在是我們大英帝國的警長，效忠於國王！他非常有膽量，而且有頭腦……」

  「你很欣賞他？」

  「是的！他的人品母庸置疑，非常有勇氣，對同事很關照……」

  「讓他來倫敦，我要見見他。」

  「好的，我稍後把您的聯絡方式給他。」

  掛斷電話。

  坎貝爾擠出笑容，「能放過我嗎？」

  「兩周以後，你會獲得自由。」

  張清泉把電話線撤出去後，便揮手讓倆人進了房間。

  羅素搖頭道：「需要加大藥量，他的精神很充沛。」

  「明白。」

  「我做事沒有瞞著你，說明我很信任你們唐人，希望以後我們金誠合作，多多撈錢。」

  「一定！請您放心，我們唐人最講義氣，做事憑的就是一個信字。」

  羅素笑了笑：「你們堂口坐館至今沒有要見我的意思，說明他還在觀望，對嗎？」

  「不瞞您說，的確是這樣。這些年，我們被白人欺騙了太多次，不得不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