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爾茨有些難以置信，他從未懷疑過羅素的身份，就像他本人說的那樣是個華人賞金獵人，對此深信不疑。

  無論從哪方面看羅素都不具備印第安人的特徵，他是那麼的博學多識、身手矯健、頭腦精明……

  「所以你是被美利堅同化的印第安人？」

  羅素轉頭盯著他，微笑搖頭：「說起來我們應該是對立關係，我的名字掛在賞金榜首位！」

  舒爾茨愣了愣：「你是號稱白人殺手的印第安屠夫！怎麼可能？哦，我依然無法相信。」

  「布魯斯，這讓我難以接受。當然，我並不歧視印第安人，只是沒有想到會有印第安人混入美利堅，在白人與黑人之間周旋……你誘導姜戈在格林維爾起義，是一早就打算好的嗎？」

  羅素搖頭：「不，我見到你之後才下定決心。」

  「我？」舒爾茨瞪大眼珠，指著自己。

  「沒錯，你的理想很豐滿，你幻想生活在一個美好的烏托邦里，但我認為你有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你有原則，我當然也有……不過，我的原則性相對來說很低。」

  舒爾茨驚愕點頭：「好吧，這倒是符合印第……你是哪個族？契卡索？蘇族？」

  「契卡索。」

  「哦，當初契卡索有上萬人，部落足有百餘個，我見過他們的頭顱被掛在槍口，也見過他們的頭皮掛在馬頭……布魯斯，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羅素眯眼問道：「你不準備做掉我，然後去領賞金？」

  「不，布魯斯，我們是朋友！我的原則中就有從不對朋友出手這一項。我說過，我不歧視美洲土著和非洲裔美利堅人。在我看來，從西班牙殖民而來的這些人才是侵略者，我也不例外，在別人的土地上，犯下罪惡是要付出代價的。」

  舒爾茨激動道：「況且我現在稱不上有什麼原則了，我是個德國白人……但卻混跡在黑人里，成了異類……」

  羅素抬手拍著他肩膀，「這是你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我們都沒有做錯什麼。雖然這場格林維爾起義，我並不看好，但人生不就該這樣麼，沒有豐富的經歷，如何去創造驚人的歷史？」

  舒爾茨目光一呆，反問：「你不看好這次的起義？難道黑人真的沒辦法與白人一樣嗎？」

  羅素笑道：「這個國度的百分之九十九財富都掌握在白人手裡，黑人拿什麼去爭？他們沒有機械技術，無法製作槍枝彈藥，連最基本的布匹和生產都無法完成，明白嗎？」

  「以我看來，這場起義從開始就是失敗的，不過做與不做的區別很大，或許能讓與姜戈類似的黑人們清醒過來，而不是被農場主壓榨的滴血不剩。」

  舒爾茨瞅著火堆，緩緩道：「你說得對，他們沒有任何優勢，等軍隊找到他們的時候，會用大炮轟擊他們的戰陣，那將會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是的，所以我們沒法幫助姜戈太多，只能建議他東奔西跑，最好在冬季來臨之前找到定居點，也許是阿巴拉契亞山脈，只有進入哪裡才能得到喘息。」

  「然後呢？一直躲在山脈里？」

  舒爾茨問道。

  羅素搖頭，轉身從包裹里取出一張報紙。

  這張報紙的日期是6月16日的《握太華自由商人報》，上面寫著林肯在同道格拉斯競選總統，演說了一場《家庭糾紛》。

  舒爾茨瞅見報紙上的字後，奇怪詢問：「你看好他？」

  「沒錯，林肯以前是輝格黨的代表，1847年參加國會議員競選獲得了成功。但是關於奴隸制度的爭論……」

  舒爾茨點頭：「林肯在國會期間逐漸成為了反對黑奴主義者，他認為奴隸制度最終該消失，首先應該在首都華盛頓取消，但是南方奴隸主利益的蓄奴資本主義者瘋狂反對……我知道，我聽過林肯，說實話我很佩服他。」

  羅素笑道：「這是南北雙方資本家的戰爭，而不是為自由而戰的黑人奴隸戰爭。前年，林肯就退出了輝格黨，參加新成立的反對奴隸制的共和派……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將會在共和派的支持下，坐上總統之位，然後南北的資本家就會有一方妥協，如果不妥協就得發起戰爭！」

  「是的。」

  舒爾茨內心震愕，他沒想到自稱契卡索人的布魯斯，居然動這麼多。美利堅正治場的這些醪糟事分析的一清二楚，對於林肯也有很多了解。

  「真的會發生戰爭？」

  羅素點頭：「只要他成為總統，那戰爭將會在一月內抵達。」

  「好吧，我相信。現在，我只希望姜戈能帶領他們堅持到林肯來……」

  羅素捲起一支煙，平澹道：「我會告訴他如何躲避軍隊的追剿，如果格林維爾的事情能傳到華盛頓，那麼他們就能活下來。」

  兩人聊天用的語言是德語，所以營地周圍的女黑人們都聽不懂，唯一能聽懂的希爾達在三十米開外呢。

  斯巴達堡，礦區周圍。

  姜戈對著格林威說道：「你和我帶著兩隊衝下去，利亞多帶人封鎖道路，不要讓裡面的人跑了。記住，華人和黑人不要殺！」

  「明白！」

  應聲之後，眾人便紛紛去做了工作。

  姜戈和格林威沒有先衝進礦區里，而是讓利亞多先帶著百名黑人戰士，以排槍陣型向著礦區前進。

  當時礦區裡的白人就起了騷動，白人們驚恐萬分的瘋狂大叫，黑人和華人則是默默對視，俯身繼續幹活。

  「快他媽拿槍！有上百個黑鬼拿著槍來了。」

  「法克，怎麼可能？」

  「……」

  就在白人慌亂之際，姜戈和格林威拔槍帶著剩餘的兩百人衝進了礦區。

  大吼著：「黑人和華人趴下！白人全部殺死！」

  「我們是自由軍團，我們是來解救同胞的！與我們同膚色的人，將會得到解放！你們將會獲得自由！」

  「反抗起來吧！殺死白垃圾，為我們的自由而戰！」

  砰砰-

  幾個白人在反擊的時候，被姜戈兩槍命中，直接慘死於礦溝之中。

  而剛才在工作的黑奴和華工則是趴在了礦溝里，也有部分人選擇了反抗，他們撿起了白人屍體旁邊掉落的槍枝，起身冒頭就開槍，也不管能不能打中白人監工，第一時間清空了彈巢。

  有幾個倒霉的白人，在逃跑的過程中，被鐵鏟和繩索絆倒，然後三個華工撲上去用石塊把腦袋敲爆了。

  這場戰役在十多分鐘之後就結束了，地面上留下了幾句黑人屍體，但所有白人監工都死光了。

  姜戈立即拍格林威去搜查房屋，把所有槍枝彈藥和物資、鈔票都收攏了起來。

  並且在礦區內發表了《自由黑人》的演講。

  依舊是那套詞，他背的滾瓜亂熟，有些黑人能聽懂，從中得到啟發，有些黑人依然很麻木，他們被折磨的不輕，生不起哪怕一點反抗精神。

  隨即，姜戈把礦區的黑人編入軍團中，除了少數自主加入的黑奴，剩餘的人差不多都屬於是被裹挾的。

  礦區還有將近40個華工，姜戈給他們指明了道路。

  「我的導師就是華人，你們想跟著他走，還是加入我的軍隊？當然，你們也可以自由離去，但現在的美利堅，沒有保護是活不下去的，希望你們明白。」

  華工們面面相覷，最終選擇跟著姜戈去投奔他的導師。

  出門在外，同胞優待！

  這是目前華人們的主要思想，畢竟都是遠渡重洋來這片大陸討生活的，再難也好過被白人欺壓吧？

  再說只有報團取暖才是正道理。

  很快，他們回到了營地。

  女人們見男人回來後，高興的呲著白牙，指著鍋里的食物，如同獻寶似的奉上。

  姜戈和希爾達淺聊兩句，便找到了羅素和舒爾茨。

  「布魯斯，這場戰役我們只損失了十二個人，但殺死了三十多個白人，繳獲五十多支槍和上千發彈藥，以及一百多公斤的炸藥。哦，我把解救出來的黑人們編入了軍團里，但是還有38個華工，他們想投奔你。」

  舒爾茨疑問：「華工要投奔布魯斯？可他不是……」

  姜戈不明白他為何只說了一半，但依然點頭：「是的。」

  羅素說道：「他們想投奔我，無非是要生存下去，讓他們選個頭來見我。」

  「好的。」

  姜戈離去後，沒多久就有個瘦弱不堪、面色蠟黃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他先是用英語問好：「您好，我是來亞斯·李。」

  「那我們是同姓，我叫李珣。」

  「哦，天吶……」這人鳥語驚呼，反應過來後，捂嘴道：「對不起，鳥語說慣了，我叫李潤峰，祖籍是臨沂的……」

  羅素遞給他一支煙，道：「你們想跟著我做事？」

  「是的。請您給個機會……」

  「你們需要拿起槍，為自己的人生奮鬥，而不是靠別人。」

  「可我們連買槍的錢都沒有，您也看的出來，我們穿的很破爛，長時間吃不飽飯，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

  李潤峰哀求道：「求求您給我們指一條明路，讓我們能在這個吃人的陸地生存下去。」

  「只有一條路能走，那就是拿起槍反抗。」

  李潤峰謹慎的看了眼旁邊的黑人，說道：「我們要向他們一樣？可我們是清人……」

  「不，你們是漢人！明白嗎？」

  話不用多說，李潤峰就明白了過來，他仔細聽著羅素的話語，從中獲取著經驗和發展路徑。

  直到夜幕降臨，羅素才止住嘴。

  「篝火需要很多柴火才能燃起巨大火焰，而你們也是如此。現在你們有38人，但未來就有幾百上千，甚至是萬人！到時候全部拿起槍和大炮，在華盛頓或者紐約畫地為界，成立獨屬於你們的世界。」

  李潤峰重重點頭。

  「多謝，李先生，您高才大義，謝謝您的指點。」

  羅素當然想帶著華工們打下一番天地，甚至是攪動整個美利堅，然後從美洲大陸乘船奇襲倭寇島，或者回到東方大陸，收攏太平團，來個反向入關，也讓清辮子們感受一下利刃割喉的快樂。

  但奈何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再有四個月左右就該出副本了。

  這點時間如何培養華工？就算把他們訓練出來了，沒有羅素的指揮作戰，他們依舊會死傷殆盡。

  而剛才羅素告訴李潤峰的發展路徑，都是非常保守的。

  「我會讓姜戈給你們火器和彈藥、物資，這段時間一邊養身體，一邊進行訓練，希望你們能在美利堅活下來。」

  「好的，我們聽從您的安排，多謝，李先生。」

  李潤峰離開後，舒爾茨也醒了過來，給羅素端來兩盤牛肉。

  「怎麼樣？」

  羅素抓起牛肉，吞咽下肚：「不怎麼樣，過些天我要回德克薩斯州，你怎麼辦？」

  「你想拋棄我？」舒爾茨疑問。

  「怎麼會。我只是問問你的意見。」

  「我沒意見，我年齡也大了，身手不如從前，跟著你回莊園養老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那裡沒人認識我。」

  「但他們有些人知道你是賞金獵人。」

  「無所謂。」

  解決掉兩盤牛肉，姜戈帶著希爾達走了過來，他的面色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勝利而沾沾自喜。

  因為他回過味來了，若是如此下去肯定會被美利堅軍隊圍剿，他們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個能穩定下來的地方。

  所以，姜戈就來找羅素取經了。

  「你要離開？」姜戈詫異道。

  舒爾茨指著自己，「還有我。」

  「哦，不，為什麼？難道我做的不好嗎……」

  「姜戈，你做的很好，你已經成了一名指揮官，但是缺乏戰鬥經驗。」舒爾茨說道。

  羅素點頭：「你能看出來我們有什麼不同嗎？沒錯，膚色！現在明白了嗎？」

  「我能明白，可是為什麼不能多留幾日呢。」

  「多幾日和少幾天有什麼不同？姜戈，你需要獨立，而不是受我們的影響。一名出色的指揮官需要臨場應變能力，以及豐富的作戰經驗，你只有不斷摸索和經歷才能成長，我們的存在就是你前進道路的石塊。」

  姜戈眨眨眼，目光在羅素和舒爾茨臉上掃來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