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神情有些凝重，深處那隨着紅雲飄散過來的記憶，裡面出現了超乎想像的人物。

那份桀驁的身姿，那曾經在心底出現過無數次的想象畫面，以至畫面出現的瞬間，就直接和李素的記憶重合了。

齊天大聖！

雖然說作爲唐僧轉世，未來必然會遇到孫悟空，但卻沒想到居然會是在這麼快，這麼突然的情況下，並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看到它。

從畫面的情況來看，劇情應該是大鬧蟠桃、盜取金丹之後，天庭大怒發兵攻打的時候。

當時花果山的猴子死了不少，這畫面是來自於花果山的某個死去的猴子的記憶嗎？

李素伸出手，將那染紅虛空的紅色光芒捕捉了部分下來。

某種意義上，這份情緒還算健康。

沒有絕望的情緒。

也就是說，死去的存在，臨終一刻並沒有因爲死亡而感到畏懼。

不甘，也沒有。

裡面昂揚着的是一股化不開的戰意，以及若隱若現的兇暴味道。

聯想到當世的情景，花果山與天庭開戰，整個花果山都變成了戰場，這樣的情緒很正常。

戰場上，一旦殺紅了眼，多餘的情緒根本就不會有，唯一能匯聚的就是將眼前敵人誅殺殆盡的戰意。

情緒說不上多正，無疑比絕望、恐懼、不甘、詛咒一類的要來得好。

並且，這股心念很純粹，裡面意志並不多，雖然會照成不小影響，也同樣具備精神污染，最少不會扭曲道心。

應該是花果山的猴兒，在大戰之中，被人斬了，精神殘餘逸散了出來，飄到了這邊來。

不過...。

李素皺起了眉頭，目光是生生凝視着深處所在。

他沒過去，除了自身吸收的數量已經超標，就算去了，也吸不了多少之外，更重要的是這份記憶所蘊含的含義。

花果山之戰，時間的話應該是五百年以上了。

那會兒死掉的猴兒，殘留的記憶都有這麼可怕嗎？幾百年過後，還能如此濃郁？即便道現在迸發出來，都能產生這麼巨大的影響？

要知道在西遊記裡面，花果山與天庭之戰，完完全全可以說是齊天大聖的個人秀，猴子猴孫們的作用其實並不多，只是一些小妖而已，沒有什麼出彩的。

雖然孫悟空曾操練過它們，但也就是小打小鬧的程度，除了因爲孫悟空的關係讓它們下了生死簿，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另類版，擁有漫長壽命，別的也沒什麼特殊的纔對。

如今這般精神力，無疑着實有些異常了，太強了，完全不符合小妖的說法，起碼也是仙人級別！

雖然西遊記裡面，天兵天將一點都上不得檯面，和嘍囉差不多。

李素依舊不敢小看，也不會小看。

因爲，哪怕上清派這樣強大的凡間門派，一個天將，帶上兩三個天兵，就能殺得一乾二淨。

強弱，那是相對的。

花果山的猴子猴孫都這麼強，九九八十一難裡面的妖怪是有多可怕？

想到這裡，李素神情不僅越發凝重了，一下子西遊記的難度從噩夢級變成了修羅噩夢級了。這特麼該不會取經路上的妖魔鬼怪屬於天仙多如狗，玄仙滿地走，大羅隔三差五出一個吧？

李素深吸一口氣，頓時有種火燒屁股的感覺，並且不是被人追着燒，而是被捆在架子上面燒。

念頭一動，直接從淺層範圍出去，按照姜童所述的辦法，精神沉入心底，去感應，尋找肉身所在。

這精神世界，並不在上、也不在下，而是之間。

有些類似彼世，又或者內景之地。

也就是說根子，還在自己身上。

李素被帶過來，是通過姜童，是從她那邊過來的。

回去的辦法，一是通過她，二就是自己定位自己的肉身。

前者不提，這會兒姜童不在，而後者有個好處，雖然很麻煩，可一旦定位回去之後，李素就能自己過來，畢竟已經進入過，精神深處已然擁有了錨點。

並且，定位回去，比之定位過來要簡單的多。

若是被姜童給帶回去，即便說有錨點，也很難感知。

可自己親自回去，某種意義上算是開出了一條路，下次再來，自然也就能夠順着過來。

嗯，感覺的確有些模湖，到也沒有介紹裡面那麼麻煩。

估計和自己天生精神力強大有關，超越常人太多，算是天生神聖，具備超凡功能。

用了差不多十秒，李素就定位了自身所在，然後朝着自身所在飛去。

體感，相當奇妙。

彷彿進入了一個長長的隧道，在裡面不斷穿梭，本該是自己肉身所在的源頭，變成了彼岸。

他精神力極強，輕易的就抓住了彼岸，迴歸的速度很快，精神感覺沒多久，就已經看到，抵達所在。

嗯...？

看着本源所在，靈魂歸處，李素眼眸忍不住閃爍了一下。

隨着精神的迴歸，肉身上開始傳來感受，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內裡冒出來。

那感覺相當怪異，彷彿心口上被人打開了一個門，裡面伸出了一個水龍頭，然後大量的水倒灌而出。

是自己帶回來的精神力，以及天地靈氣。

數量很大，超乎想像。

他的精神直接被堵在了門口，被卡住了，太過擁堵。

還好，因爲過於接近的關係，李素對肉身的控制力也回來了，第一時間他開始全力運轉上清三經，發動上清仙法，三十六圖閃耀發光，全力吸收，吞吐起被他帶回來的精神力與天地靈氣。

精神一點點磨碎，散入靈魂，陽神與芥子洞虛全力吸收，增強的神魂反過來映照五臟神，對其掌握越發細微，深入五臟神每一寸，每一豪細微之處，讓五臟神運轉效率最大化。

大量的天地靈氣被五臟神吞噬，進行第一次轉化，加工，送入陽神之中，陽神再次提煉，改造，送入芥子洞虛，芥子洞虛吞噬攪動，繼續打磨，最終化作至純的上清之氣流淌而出。

轟隆！

大量的上清之氣直接流淌而出，彷彿灌既農田一般將李素全身淌過。

其身，每一個細胞都得到了最大的滋潤，被徹底灌既，餵飽。

有道是氣滿神足！

肉身得到充分的滋養，細胞開始雀躍，不斷釋放出強烈生機，這種生機不是一般物質，裡面有神，它們一出現就自動的朝着李素陽神、芥子洞虛、五臟神上的三十六圖飛去，讓其華光更甚，越發凝實。

而伴隨着這種提升，本來位於陽神、芥子洞虛、五臟神上的三十六圖在震動，本來只會在三功同時運轉的時候，纔會相互交織，如同一體的圖文，彼此間正在相互吸引，相互補充，要真融合唯一，形成一體，照進現實。

面對自身情況，李素輕輕吸一口氣。

築基圓滿，是陽神、芥子洞虛、五臟神照進現實。

成道境圓滿，就是三十六圖了，本來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單一的三十六圖可以脫離陽神、芥子洞虛、五臟神徹底獨立出來，形成自我之道。

這也是成道境這個詞的由來，將功法化作大道，呈現而出。

李素的情況則稍稍有些不同，他是三經同修，剛開始，還以爲自己會呈現108圖出來，結果伴隨着不斷修行，同根同源的三十六圖不但可以相互映照，竟然有漸漸融合的趨勢。

虧得這份融合，對陽神、戒子東西、五臟神沒有影響，反而有種合而爲一的感受，不然他正要找門派前輩，比如說自己那三個不太靠譜的師傅好好問問了。

想到三位太上，李素不由嘴角抽搐，他拜師不少，每一個師傅都可說相當負責，一路上給了他不小主力，然而這回明明一下子三個師傅，結果一個二個完全不靠譜，一路過來就穿功法了，其它的啥也沒說。

講真，他有好多問題想問。

特別是三經同修的問題，上清殿藏經閣裡面也沒有，從頭到尾完全都是自己在瞎捉摸，若然不是它們同根同源，彼此間沒有隔閡，反而不停相容的話，李素真不敢這麼囂張的去練。

真爽！

伴隨着不斷的吸收，不停的消化，李素相當舒爽。

老實說三經修成之後，爲了避免太過引人注意，也不想影響他人，一路過來他都相當收着。

十層的力道，一層都沒用到。

特別是越往後，就越是如此。

坐關五年出關，那真是將修行速度壓制了差不多三十倍以上了，效率簡直差到無法直視了，逼得沒辦法，纔出關。

不然，但凡能保持正常修行，他都能在坐關一年以上。

這會兒，明顯數量遠遠超過承受量，沒有三五天功夫吸不完，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經驗條蹭蹭往上漲啊，有了玩遊戲的時候官方做活動的感覺。

滿滿的幸福感，持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後，李素有點坐不住了。

倒不是嫌棄吸收太慢，這速度已經很驚人了，這樣吸收，最多半年他就能成道圓滿，將自身大道照進現實，並且還是上清仙道。

等將大道刻入靈魂，從源頭流淌而出，與自身血肉完全合爲一體，形成我就是道，道就是我直徑，就算御道成功了。

這可是仙法之基，妥妥能算無上根基了。

之前，李素無疑會很滿足。

但精神世界得到的蛛絲馬跡，卻如同一座不周之山壓在了他的心頭，彷彿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難以呼吸。

西遊記魔改極其嚴重，徹底扭曲了，出現了超級BUG。

作爲一個微小謹慎的人，作爲一個從心更從行的人，他簡直夜不能寐啊。

實在太難受了！

李素留下了一部分精神維持功法運轉，留下了一部分精神，約束自己帶回來的大量資源，剩下的部分精神則努力的思考起來，要怎麼去提升，更快的提升。

吸收速度...。

這沒辦法，境界擺在那裡，就和人吃飯一樣，得一口一口的吃。畢竟肚子只有那麼大，灌的太多，不是消化不良的問題，而是極有可能原地爆炸。

不過這方面還好，畢竟越強，提升速度越快嘛。

就整體而言，速度不會下降。

那麼對於自己的問題而言，最難得地方不是吸收速度，而是如何保證，這個活動能一直開，能天天做。

精神世界無疑算是開源了，並且開的賊大，無窮無盡啊。

可也不是沒有麻煩的地方。

首先是吸收問題，雖然時間比例不成問題，一次帶回來的數量，有限。

就算是李素，也不能無視那殘餘精神影響的問題，第一次還行，能輕鬆鎮壓，本來就被他打的稀碎，吸收後又斬了一遍，但殘留依舊有，無法百分之百驅除乾淨的。

畢竟是精神的直接觸碰，吸收也就意味着情緒的流入。

此刻這些全部吸收完畢的話，影響神志不至於，但無疑會難受好一陣子。

這種深入骨髓的情緒，不是精神意志足夠就能消磨的，需要時間來磨平，太多的話，無疑會讓內心蒙塵，修爲提升倒沒什麼，等到了破鏡那會兒就很難受了。

因此想要沒有壞處的直接吸收，唯有那種死前看透一切，或者來不及多想就掛了，具備健康情緒的大藥，也就是姜童們去弄的那種。

那種，本身稀少就不說了，一次出現，爭搶者不知多少，萬一碰上御道境，很容易出現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情況。

不然的話，就只能在吸收之前，先將這些有問題的殘響，給煉化一遍。

直接在外面，將雜質清除一遍，洗掉裡面的情緒之後，在吸收，不過如此一來，無疑會形成浪費，洗的越乾淨，浪費就越大。

一百個單位，認真洗的話，最後留下的恐怕一個單位都不到，參雜的太深了。

當然，也有辦法保留更多，只要放慢清洗速度就行，慢慢洗，一點點的磨，放在鍋裡小火燉，不停的攪，讓污漬沉底，清澈上浮。

可這樣一來，速度無疑會大大的降低，之前一個月才能收集滿，換成這種方式，恐怕一年都不一定能滿載而回。

除非，將原材料從那邊大量帶回來，在本地進行加工。

雖然速度依舊會被影響，但卻相當於撕開了一個口子，有了一個固定的收入口。

但這樣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帶回來的原材料，肯定不能直接通過門，進入身體去加工，那樣污染源會自己留在自己的肉身裡面，那樣還不如打碎了吸收在帶回來。

在門口？

李素怔了怔，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四周圍。

這裡屬於心靈的外側，是通往精神彼岸的出口，雖然連接自身心靈，卻在心靈之外。

似乎...，可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是因爲靈魂太過膨脹，無法一下子返回肉身，才被堵在這門口上，正常情況下一旦返回，就會直接落回肉身之中，不會待在這門口位置。

想要停留此地，他無疑需要在大門口外，製作出一個錨點，固定一部分心靈之光在這裡。

可是四周圍除了這個門之外，也沒個能下手的地方，總不能將心靈之光固定在門上吧？

等等，李素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

上清靈符。

無疑，通過芥子洞虛孕養而成的神異符文，本身具備道則之力不說，還是能量體，足夠靠近門扉的情況下，能輕易補充能量。

說幹就幹，李素直接開始嘗試，感受芥子洞虛，喚出靈符。

有點麻煩。

這個通道，本質上介於精神，不是物質，因此通道之中不存在天地靈氣，上清靈符一出現就開始消耗，光是維持就需要不斷通過芥子洞虛進行補充。

唯一比較好的是，因爲靠近門扉的關係，消耗不算太大，能接受。

接下來，就是難點了。

要如何構架一個能夠加工並且攪拌精神碎片，洗掉污穢的工具呢？

以靈符本身作爲載體？用陽神來攪拌？

很快，李素想到了第一個辦法。

他也沒猶豫，直接就嘗試起來，畢竟偉大的魯迅說過，一切的成功，都是從幹開始，幹就完了。

幹了，總有收穫，不幹，那真是啥也沒有。

然後，他失敗了。

不但失敗了，還吐血了。

肉身當場一顫，七竅都跟着一起噴那種，即便說同根同源，陽神與靈符直接碰撞下，結果超乎想像，差點沒炸。

抱着頭，李素彷彿燙熟了的龍蝦，鮮血沸騰。

虧得有大量天地靈氣不斷落下，還有碎片精神補充，不然就這麼一下，他能躺半個月以上。

好半天才回神，李素一臉發白，大意了，雖然幹就完了，但顯然不能莽。

不過，他眼睛很亮，因爲這方向可行，主要是攪拌的過程出了問題，因爲一些環節準備的不夠充分，導致局部零件碰撞，造成了災難性的效果。

場景的情況，大約就是明明在研究核動力，一個不小心超標，原子特麼裂變太快，成核爆了。

一次，一次，又一次。

在差不多一百多次的失敗後，李素他成功了。

不得不說，這份成功很驚人，很可怕，換個人起碼死八十遍，需要幾十代人嘔心瀝血的研發，被他用了兩天突破了。

看着成品，李素他自己有萬分意外，頗爲有些不敢置信。

主要是研發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腦子裡靈光不斷的閃，就和開發的第一步一樣，雖然除了問題，可大方向沒錯。

彷彿開了掛一樣。

自己居然，還有這種創作天賦，略微構思一下，居然就作出成品了？

李素忍不住有點自得，要知道這本來只是他吸收需要很多時間，無聊之下瞎捉摸的念頭，失敗了也沒什麼。

沒想到，居然真成了。

不枉他吐血三升啊，就這嘔出來的血，不比幾代人吐得少了。

嗯？

就在李素頗爲自得的時候，身旁，有血腥味傳來。

這味道，不是我的？？？

他的都搽乾淨了。

睜眼，李素忍不住看向了身旁，但見姜童旁邊坐着的小丫頭，七竅有血在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