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開始不到十分鐘。

諾夏以領先同批第二名超過一倍的速度，打破近年精英營速度測試記錄的消息，就已經不脛而走，在整個訓練場上傳遍開來。

有人為之驚嘆，有人仰慕不已。

——也有人呆愣半天，難以接受。

譬如希留。

「聽說總共就一千兩百米的跑道，你把小羅西他們，甩開了八百米？」

力量考核的場地上，和諾夏輪到同一場的希留，叼根煙斜瞅著他，語氣酸澀地像是恰了兩斤檸檬：

「你都一個多星期沒睡覺了吧，天天泡在訓練場，現在還這麼有力氣？」

「還行。」

諾夏撇撇嘴，他也有點鬱悶，明明自己都已經盡量收著跑了，只有最後一不小心沒壓住而已，結果依舊功虧一簣，整出了那驚煞旁人的一幕……

算了，低調不了，那乾脆不低調了。

剩下的測試項目，就全力以赴吧。

力量考核的場地這邊，此刻有十幾人正在排隊，諾夏與希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而在最前方，擺放著一台通體漆黑，造型則有些像老虎機的龐大機器。

聽說是前些年，本部科學研究所里，貝加龐克手底下那些科學家折騰出的玩意兒。

機器正中間，有一塊微微凹陷下去的地方，朝那兒轟上一拳，上方的刻度表就會往上猛跳，顯示出一串數字評價，能準確測定學員們的力量等級。

簡單粗暴，比跑步可方便多了。

「巴魯克，450，B檔！」

「希雅，630，S檔！」

「河川秀馬，519，A檔！」

負責力量考核的，依舊是布蘭登教官，一米七三的他還沒有機器高，得費力踮著腳，才能看清楚頂部刻度表上的顯示屏。

「下一個，希留！」

「該你了。」

諾夏拍了拍希留的肩膀，無比誠懇地道：

「雖然你的語氣很欠揍，但是作為好兄弟，我還是會由衷祝願你取得好成績的，加油。」

「天天放屁，你嘴裡有過一句實話嗎？」

希留冷哼一聲，叼著煙走到機器前。

他捋起衣袖，將全身力量灌注在右臂上，而後猛然暴喝一聲，一拳轟出。

咚！

整個機器在這一刻都微微顫了顫，刻度表上，跳出一個頗為華麗的數字。

「777，S檔！」

布蘭登踮起腳瞅了瞅后，滿意地點點頭，一邊在記錄冊書寫，一邊笑著道：

「不錯嘛，希留，比上次進步很多，再接再厲啊。」

「一般。」

希留吐出一口煙霧，表情平淡地回到隊列里。

這個數字和他期望的略有些差距，不過兩個月前測試時才600出頭，的確長進不少。

「下一個，諾夏！」

該我了嗎？

在周圍所有人的注目下，諾夏來到機器前，卻並未立刻出手，而是盯著刻度表發了會兒呆，突然扭頭開口問道：

「布蘭登先生，要是不小心把機器打壞的話，不需要我賠償吧？」

這麼高科技的玩意兒，一看就很貴，恐怕沒個上千萬貝利下不來。

以他每個月兩萬多貝利的津貼，鬼知道要償還多少年。

「打壞？」

布蘭登奇怪地看了眼他，不由啞然失笑：

「想什麼呢，這機器的測定上限，起碼也有2000，我自己試過幾次，都沒測出上限數字能達到多少，更別說打壞……你啊，就別瞎擔心了。」

「萬一呢？」

「去去去，哪有那麼多萬一？」布蘭登摸了摸自己鋥光瓦亮的腦門兒，豪情萬丈地一揮手，「真要能弄壞，大不了我替你賠！」

嗯？這麼仗義？

諾夏默默看了眼他，決定還是稍微收收力道，否則真要一拳把機器砸飛了，就對不起這位心地善良的教官了。

「上限值至少有兩千是嗎……」

他轉過身，靜靜面向機器。

「那用個七八成力道，應該勉強可以達到這個數字。」

沉心，凝神。

旋即攥緊拳頭，一聲不吭，猛然向前轟出。

咚！

機器內部傳來沉悶的巨響，整個機身左右晃了晃，之後就沒了動靜。

不愧是本部科學研究所出品的東西，既沒爆開也沒倒下，依舊安好無恙。

諾夏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拳，心中生出羞慚之意，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膨脹過了頭。

——之前怎麼會有那種自大的念頭，覺得自己能突破測定極限，一拳把機器打壞？

人啊，果然還是得保持謙遜才行。

「嗯？」

這時，布蘭登踮起腳尖，看了眼刻度表上的數字后，撓撓頭髮，露出滿臉困惑的表情，「這麼巧，怎麼也是777，和希留一個數？」

誒？

諾夏心裡咯噔一下，開始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

「不應該啊，按理說我覺得諾夏你的力量，應該要高一點兒才對……」

布蘭登咬著筆桿嘟嘟囔囔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皺起眉，鼻尖聳了聳，「什麼味兒？」

扭頭一看，只見刻度表上方，不知何時，開始冒起了濃濃黑煙……

淡淡的焦糊味兒，開始往四周飄散開來，越來越多的人聞到，向著這邊投來了詫異的目光。

啪嗒。

鋼筆從嘴角跌落，布蘭登像是變成了雕塑一樣，呆在原地動彈不得，而一旁的諾夏，則訕訕一笑后，拔腿默默開溜……

…………

之後是六式考核。

嵐腳，剃，指槍，鐵塊，紙繪，月步。

除了指槍缺少練習，稍遜一籌外，其餘五項，諾夏都以完美無可挑剔的表現，拿下了單項第一的成績。

槍械射擊，與劍術考核，也同樣如此。

後者其實還是略有些波折的。

按照澤法立下的規矩，劍術考核採取擂台戰的模式，兩兩對練，點到為止，擊飛出擂台就算獲勝，贏者進入下一輪。

這樣十六進八，八進四……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後的，那自然就是單項的第一名。

前面的對手，於諾夏而言都沒什麼難度，一路幾乎是以各種秒殺的姿態，過關斬將，強勢來到決賽。

唯獨最後冠亞之爭，和希留之間的戰鬥，頗為費時費力，兩人足足鏖戰了半個多小時后，才終於分出勝負，由技高一籌的諾夏，拿下桂冠寶座。

能拖這麼久，很大原因還是因為諾夏將自己的力量速度，剋制在了與希留差不多檔次的水準。

畢竟在他看來，這種本就應該是純粹劍術比拼的項目，要是和好友切磋劍道，還來個「一力破萬法」、「還好我技高一籌」的話。

……那屬實就沒什麼意思了。

希留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全程都沒想別的，專註於劍術發揮，打的酣暢淋漓無比痛快，輸了也沒啥不甘，算是心服口服。

不過下場時，看到希雅一路小跑送去毛巾和水后，還是不由仰天長嘆，一個人靠著鐵絲網，默默抽了二十三根雪茄。

十二根抽進了肺，十根送給了風。

還有一根，把旁邊的羅西南迪嗆的兩眼發酸，涕泗橫流。

……

到了下午兩三點左右。

絕大部分項目，都已經測試完畢，全部拿下第一名的諾夏，以絕對的優勢領跑，已經提前一步，穩穩預訂了本次考核第一名的位置。

一開始，大家還驚嘆於他怪物級的表現，不過慢慢的，眾人也就習慣，或者說麻木了，覺得後面就算這傢伙把剩餘的項目也全部包攬下來，也沒什麼可稀奇的了。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的想法，究竟錯的有多離譜。

原因也很簡單。

——諾夏的最後一項測試，是耐力。

耐力考核的規則，同樣非常簡單。

所有新兵，分批分次地在一圈兩千多米的環形跑道上，負重一百公斤進行不間斷長跑，全程有教官負責記錄圈數。

要是有人實在支撐不住停下，或者速度慢於最低要求時，就會被判定結束考核，當前圈數就是最終的排名依據。

暖洋洋的日光下。

剛把機器送去研究所修理完，忙的灰頭土臉的布蘭登，疲憊地躺在長椅上，繼續堅持著自己的本職工作。

他身邊豎著個記分板，每當有新兵從他面前跑過，他就會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把計分板的方形木牌往後一翻，同時在小本本上記下對應的數字。

不得不說，精英營的新兵們，在經過一年的訓練后，體質都遠超常人。

如此艱巨的考核，竟然絕大部分人都能堅持跑出三四十圈以上的成績，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達到五十圈以上。

「還是這個項目，監督起來輕鬆啊。」

布蘭登端起旁邊的冰鎮橙汁，喝了一口，久違地露出愜意滿足的表情，「只要坐在這裡，翻翻牌子就行，不用擔心機器，會不會被偽裝成人類的小怪物一拳打……」

「中午好啊，布蘭登先生！」

話還沒說完，他口中的怪物，就陽光熱情地和他打了聲招呼，從旁邊咧嘴笑著一溜煙小跑路過。

明明背著一百公斤的負重，跑了四五十圈兒了，還精神奕奕，像個沒事人一樣。

「……」

布蘭登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麼。

但片刻后，他就搖搖頭，又端起了橙汁，渾不在意地小口小口嘬起來。

嗐，耐力考核就是負重跑步而已，又沒什麼器材，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小子再怎麼怪物，難道還能跑著跑著，把腳底下的跑道踩穿了不成？

真要能這樣，他布蘭登哪怕再去給對方擦幾回屁股，都沒什麼好說的，直接認命就是。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最早進行耐力考核的一批新兵，早就跑完累癱在邊上休息去了。

而後面加入的幾批新兵，也開始相繼露出疲態，扛不住的人越來越多，依舊堅持在跑道上的人越來越少。

布蘭登的工作也越來越輕鬆，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長椅上，嘴裡哼著小曲，往往隔上一兩分鐘，才需要動一動手指，翻翻牌子記錄下從身邊跑過去的新兵圈數。

「已經五點多鐘了吧？」

他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和那眼看就要落山的夕陽，不由有些期待，「待會記完最後這批新兵的圈數，就可以去餐廳吃飯咯。」

布蘭登無疑是個恪盡職守的人，論敬業程度，和某位眾所周知的摸魚人士那是天差地遠，雲泥之別。

但這一天忙碌勞累下來，中午又因為去送機器沒趕上午飯，他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不免出現身體還在訓練場，滿腦子卻已經只剩下餐廳飯菜的情況。

堅持住啊布蘭登，堅持，就是勝利！

他摸了摸空癟癟的肚子，暗暗告訴自己，只要咬牙再熬上半個小時，自己就能完成今天的工作，去吃上熱氣騰騰的晚餐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

「下午好啊，布蘭登先生！」

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布蘭登愕然扭過頭，就看到諾夏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哈哈大笑著朝他揮揮手，從旁邊跑了過去。

「我忘記數了，麻煩幫我看看，現在已經多少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