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秘地，道德天尊閉關的仙池處。

聽到對面的道德天尊如此說到，就連周洛也不由訝然。

他和道德可謂是素未謀面，後者居然如此為他着想。

見周洛神情訝異，道德天尊自然心領神會，於是微微一笑道：

「老道曾有幸從某處得到了伐道天功真意，得以參悟無上元神大道，獲益良多。」

「今日，既見道友，若不予回報，老道我也心實難安。」

聽道德天尊如此解釋，再聯繫此前他說與道伐天尊「許久不見」，周洛哪裏還不明白。

定然是，在他來此之前，就已經「有人」同道德論道，並將伐道天功傾囊相授了。

難怪自己剛到函谷關就有準帝上門邀請，想來道德天尊一早就關注自己了。

想通了這一點，對於道德天尊的好意，他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本來，周洛還準備去碧游宮尋尋通天教主的晦氣，然後再離開洪荒古星。

但既然道德天尊極力勸阻，再加上他對於如今的北斗實在好奇，因此接受對方的幫助自然再適合不過了。

「既如此，那就謝過道德道友了。」

周洛拱手，由衷地表示感謝。

「今日之果，正是源於當日之因，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道友你無需如此。」

慈眉善目的老者盤坐仙池中，哪怕元神道念隨時有可能消散，仍舊神色澹然。

若忽視其周身流動的震撼諸天的氣息，當真像是尋常鄰家的垂暮老翁。

儘管道德天尊主動施以援手，卻並不謀求回報，但周洛也生出惻隱之心來。

明知對方此次涅槃很有可能失敗，他着實無法坐視不理。

只可惜，道德天尊元神熄滅之勢實難阻止。

而此刻，他身邊也沒有元神仙果這樣的仙藥，恐怕真的很難救回來了。

這樣想着，周洛決定轉變思路。

既然無法阻止道德天尊元神的熄滅，那就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使其「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開出同一朵花」的道路能夠成真。

打定主意，周洛的腦海中已經隱隱有了可行的計劃。

思慮周全，他才胸有成竹地開口道：

「今日蒙道德道友出手相助，儘管本尊如今還未恢復修為，但也想為道友略盡綿薄之力。」

聞言，道德天尊就要拒絕。

周洛卻徑直從輪海中取出一物來，而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道德天尊瞬間被吸引。

以他的修為，豈能看不出眼前之物非凡，絕非人間事物。

周洛手中，流動澹澹輪迴往生氣息的，正是他不久之前才從輪迴路上帶回的土壤和石板。

此前，他構築六道輪迴世界，耗去了不少，但仍有部分殘餘。

見道德天尊沉浸其中，周洛不由莞爾，解釋道：

「此乃我機緣巧合之下，誤入輪迴之地，走往生之路，僥倖歸來，一併帶回的東西。」

「這世上竟真的有輪迴！？」

儘管周洛說得輕鬆，但道德天尊自然明白，這種機緣，哪怕身負大氣運，也可謂是億萬載難逢。

而他也並未對周洛所言有什麼懷疑，因為眼前土壤中蘊含的那種氣息，絕對不是此界之物能擁有。

旋即，道德天尊回過神來，正色道：

「如此重禮，老道如何能拿，還請道友收回。」

見狀，周洛微微一笑，他似乎料到對方會這般，因此早有準備：

「道友無需如此，這些左不過是輪迴路上一些尋常可見之物罷了，不足道哉。」

「而且，不瞞道友，我此次以輪迴路上土壤相贈，也是存了想借道友驗證肉身輪迴之路是否可行的心思。倘若道友真能保持真靈歸來，豈非是我輩之福？」

周洛言辭懇切，而且拉出了大義的旗幟。果然，道德天尊動搖。

見此，他趁熱打鐵，將輪迴路上的見聞一一道來，只不過捨去了他和泥胎問答的那段。

道德天尊仔細傾聽，眼中不時有慧光閃爍，周身則有大道天音轟鳴。

他沉浸輪迴之道多年，如今又從周洛處盡得真正輪迴路上的玄妙，自然獲益匪淺，哪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並非難事。

直到周洛將輪迴的奧義闡述殆盡，道德天尊仍舊合眼，沉浸其中。

良久，道德天尊才緩緩睜開了雙眼，其中隱約有仙光閃爍。

在周洛的感應中，似乎其原本暗澹腐朽的元神都為之一顫。

道德天尊長嘆，旋即目光複雜地看向周洛：

「本以為此番能夠回報道友之前的傳道之恩，誰料竟又蒙道友傾囊相授。」

「如此因果，怎麼才能償還得清喲？」

道德天尊的語氣中略帶揶揄，顯然心情大好。

對此，周洛自然也回以一笑：

「若道友當真想報答，自可以等到道友肉身輪迴元神歸來之後。」

聞言，道德天尊抬頭，雙眼中浮現出的，是睥睨六合八荒的自信，一掃之前的陰霾遲暮，擲地有聲道：

「定有再見之日！」

顯然，對於從無到有的實現，他如今的信心空前強大。

「來而不往非禮也。」驀地，道德天尊口中說出這樣一句話來，旋即笑着看向周洛。

沒等後者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將道經以及數字秘的經文誦念而出。頓時便有天降異象，大道轟鳴。

數字秘，乃是涉及宇宙至理和推演卜算的無上秘術，其與前字秘頗有共通之處。

如今，由開創者闡釋，令周洛也茅塞頓開。

無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難怪後世老子亦能開創出一氣化三清這樣的秘術，追朔其源頭，果然玄妙。

針對輪迴奧義和數字秘，二者互相映證、解惑。一時間，此地道紋交織、仙霞氤氳，氣象萬千。

……

依依不捨地告別了道德天尊，周洛意猶未盡。

二者皆為至高天尊，都曾達到難以揣度的境界。

再加上道德天尊行將寂滅的緣故，百無禁忌，二者幾乎是無話不談。

周洛亦將自身重塑秘境之事如實相告，從後者處得到了諸多啟發。

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經此一別，二人都將踏上各自的道路。

一人寂滅，等待萬古后的奇迹；一人爭渡，勢要紅塵飛仙。

守候在外的准帝早已得到道德天尊的指示，恭敬地將周洛迎到了函谷關中。

打開西城門，一片璀璨浩瀚的星空浮現。

此地神異，通天教主自然也無法以靈寶殺陣阻隔，能夠直達域外。

柔和的星月光輝流淌而下，將此地化為了人間仙土。

周洛最後回頭看了此星一眼，目光穿過了天尊古陣，望向了那雖然陌生，但日後定會變得熟悉的神州大地。

旋即，再不回頭，邁步前行。

時空隧道中，光影斑斕。

枯寂的宇宙光景轉瞬即逝。

由道德天尊主動開啟的星路，自然是要直達北斗，倒是不用麻煩周洛自己尋路了。

忽地，盤坐星路中的周洛生出莫名感應來。

他睜開雙眼，五塊浩瀚無邊、流動五色神光的大陸已然在望，那種熟悉的氣機撲面而來。

但周洛卻感應到了別的什麼。

此刻，北斗之上，似乎正有人在呼喚着他。

意念一動，周洛便向著那處而去。

「轟！」

是夜，北斗，中州。

一顆璀璨如大日的星辰隕落，劃破天際，墜入了某個古老的傳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