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雪這話說得重，杜老臉色當即變了。

可卓岳欒倒是很平靜，甚至還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品茶起來。

費雪看着「未來公公」的態度，心裏更有底氣了。

「杜醫生，我跟易霖認定彼此，感情很好，請你擺正心態，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再做些不合時宜的事，讓大家都難堪。」

「你——」杜麗莎氣得差點起身，被杜老及時攔住了。

杜老有心護短，可當着卓岳欒的面，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畢竟，的確是自家孫女有錯在先。

「莎莎，費小姐說的有道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要再犯糊塗了，否則，我也護不……」

「不要再說了！」杜麗莎見最疼自己的爺爺都不為她做主了，心裏更加悲傷，突然起身打斷了爺爺的話。

她愛卓易霖，從大學認識到現在，愛那個男人已經成了她人生的一部分。

可現在眼睜睜看着他跟另外一個不如自己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肯給自己一個機會，她心態徹底崩了。

「費雪，你憑什麼對我說三道四，同樣是插足別人的感情，你不過是手段更高明，贏了而已，有什麼好得意驕傲的？我網上說你的那些話，有半句誇大的成分嗎？卓易霖就是有未婚妻，人家救了他的命，他承諾照顧人家一輩子，可被你死纏爛打，他就改變心意了！現在想來，他也算不上什麼好人，斯文敗類罷了！我就不信你們能走到一起，我等著看你也被拋棄的那天！」

說完這話，杜麗莎一把拽了自己的包包，丟下句「爺爺我走了」，氣沖沖地揚長而去。

場面持續靜默，留下這人都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費雪緩過神來，先扭頭看了眼閨蜜，才低聲對卓岳欒道：「叔叔，我們也走吧。」

卓岳欒點點頭。

「杜老，孩子們年輕氣盛，一時鑽牛角尖都是正常的，您別太擔心。」見對面杜老先生的神色不佳，卓岳欒修養十足地寬慰了幾句，起身。

他的腿行動不便，千語忙扶了他一把。

杜老看着這一幕，再想想自家的晚輩，心頭鬱悶更甚。

「卓先生，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您剛才說，剩下那些麻煩您這邊都可以處理好……」

卓岳欒知道老先生最擔心什麼，連忙又保證：「是的，您老放心，我這邊一定全都處理妥當。」

「好，有勞了。」

「您客氣。」

千語跟費雪都對着老先生點頭頷首算是招呼，而後三人一起離開。

杜老在房間門關上后，臉上強裝的客套瞬間全部落盡，垮著臉滿是不悅。

想他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教授，在醫學界更是泰斗一般的存在，如今老了老了，差點晚節不保。

心裏若說對卓易霖這個昔日愛徒沒有半分埋怨，也是不可能的。

可想着到底是自家孫女先惹禍，他有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茶室外，費雪舒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卓岳欒，乖巧地鞠躬道謝：「叔叔，今天多虧您，不然我又要被人欺負了。」

卓岳欒抬抬手，示意不必在意，又寬慰說：「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如今事情能平息是最好，別放在心上了。不過，這次的事也是個教訓，以後可不能這麼魯莽了，原本是別人的錯，你一個衝動行事，倒成了自己不對，還被人捏住把柄。」

這話隔着父母說，費雪肯定又不服氣的，非得懟兩句才行。

可這會兒是卓岳欒說的。

人家和藹輕緩，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只是提醒和教導，還帶着滿臉溫和的笑——那她能不聽嗎？

不但聽，還聽得認認真真，心服口服。

「嗯，我知道了。這次的事也給卓易霖帶來麻煩，我早就後悔了。叔叔您放心，以後我一定三思而後行。」

千語也是難得看到閨蜜這麼乖巧聽話的時候，狡黠一笑：「嘖，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費大小姐，也有乖乖女的一面。」

「千千！」費雪趕緊喚了句，示意她別拆台。

卓岳欒看着兩個年輕女孩子頑皮逗鬧，也跟着笑了笑。

他知道費雪的心思，又多嘴了幾句：「你跟易霖的事，我不參與，你們自己開心快樂就好。不過，他這兩年在國外，你們聚少離多，難免辛苦。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若不好意思直接跟我開口，那就跟小清講。你們是多年的好姐妹了，講什麼都隨意自在些。」

「好，謝謝叔叔，我不會客氣的！」

「那行，你們再聊會兒吧，我先走了。」

「嗯，叔叔再見。」

「爸再見！」

送走了卓岳欒，費雪轉身看着閨蜜，羨慕地嘆：「叔叔可真好！簡直就是神仙老爸！」

千語瞥她一眼，「你這話說的，好像你爸媽苛待你似的。」

「我爸媽是對我很好，可就是喜歡說教我，你也知道我的脾氣啦，別人越是說教我越是反感，叛逆。」

「哼！我看是你自己心態有問題，而且仗着他們是你的父母，你才肆無忌憚。對着外人你哪敢露出你的暴脾氣啊，何況這個人……」千語故意拖了拖調子，邪魅地調侃，「是你未來公公啊~」

「你胡說什麼！」費雪不好意思，一臉嬌羞，伸手要打她，千語轉身避開。

「本來就是嘛，有什麼好害羞的！你看我爸不也是把你當未來兒媳看待的？不然他一日理萬機的人，怎麼會專門為這事跑一趟？你們就辛苦兩年，等我哥回來，就趕緊把人生大事辦了！」仟韆仦哾

費雪也憧憬著呢，可就是……兩年時間，說快也快，但要在思念分離中度過兩年，那就度日如年了啊！

真希望時光「嗖」地一下就過去，真希望卓易霖像魔術師一樣說變就變回來，真希望……他們快快結婚，最好再生一兒一女。

「發什麼呆？想我哥了？」千語見她傻愣愣地站着，突然不說話了，拐了她一下問道。

費雪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不知羞地想到那麼長遠的未來，心虛地搖了搖頭：「沒什麼，走吧。」

————

時間悠長，一天天劃過，猶如琴弦在戀人的心尖兒刻下一道道思念。

雖然兩人幾乎每天都有視頻，偶爾卓易霖太忙時，也會給她微信留言，可她還是覺得日子難捱。

卓易霖走的時候說好的，一定會抽時間回來，可轉眼秋去冬來，年關將近，他也沒能實現諾言。

一來，他的進修課程安排很緊，還要在當地醫院實習上班，的確不好請假。

二來，還有馮家姐妹需要他照顧，他一走，那姐妹倆又擔心他會拋下她們不管。

當然，這些話卓易霖沒有直說。

可費雪也不笨，幾個月來，從兩人聊天間透露出的信息，她漸漸發現這點。

一想着自己日日思念都見不到男朋友，而另外的女人卻能想見就見，費雪心裏便像卡了根魚刺一樣。

「千千，你說我要是突然過去找他，對他來講是驚喜還是驚嚇？」周末，費雪跑去御苑玩兒，突發奇想。

千語正幫孩子們弄好風箏，把一群娃打發走。

聽到閨蜜的話，她驚訝回頭：「什麼意思？你要去瑞士找我哥？」

「有點想……誰叫他回不來呢，他說過年都抽不出時間……」費雪其實有點埋怨了，眯着眼看着草坪上奔跑的孩子們，惆悵地道，「我又沒逼他把課程工作安排那麼滿，弄得一天空暇都沒有。」

千語安慰：「他也是想早點進修結束，早點回國跟你在一起啊。」

「他想早就能早嗎？萬一到時候那個馮倩的病情還沒穩定，他也照樣回不來啊！」

「我哥說，馮茹在那邊上語言課，現在基本能跟醫生護士交流了，他也另外請了專業護工照顧馮倩——所以，只要他的進修結束，他就能先回來。那姐妹倆繼續留在瑞士治病，反正錢是我哥這邊負擔着，她們只照顧自己，還是可以的。」

這些話，卓易霖當然也都跟費雪說過。

可問題就是——

「想的倒是美，就怕到時候那姐妹倆不放人。」

「這……不至於吧。」

費雪又兀自琢磨了會兒，越想越覺得思念難熬，越想越恨不得馬上就飛去瑞士。

「不行，我得過去看他。正好下個周聖誕節，我去國外湊湊熱鬧，順便看看他到底在忙什麼！」

千語正要說話，她突然正色叮囑：「不許跟你哥說，我要搞突然襲擊！」

「你難道就不怕……驚喜，變驚嚇？」

「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就是隨口一說。」

電視劇跟現實生活的劇本不都是，女友千里迢迢給男友送驚喜，結果發現是驚嚇——只要玩這種浪漫的，十有八九都是悲劇結尾。

費雪知道閨蜜是什麼意思，冷哼了聲得意地道：「卓易霖要是敢對不起我，呵呵……我會讓你們卓家徹底絕後的。」

千千：「……」

主意拿定，費雪馬上實施。

出發前一天，卓易霖給她發視頻，她都隻字未提。

「我明天一早有會呢，得睡了，你繼續忙去吧，注意身體，有空再聊。」

卓易霖原本是有個好消息要告訴她的，可誰知女友今天好像不怎麼高興，連跟他聊天都意興闌珊的。

他還沒來得及把好消息分享，那邊就火急火燎地掛了視頻。

握着手機，卓易霖幽幽嘆了口氣。

他能感覺到，女朋友生氣了。

生他的氣。

畢竟，之前分開時說好了的，他盡量找時間回去看她。

可這一來幾個月，都到年底了，他也沒能抽出空閑。

實在是工作上太忙了，既要上課，又要上班，還有聞名國際的醫學實驗室邀請他做項目。

他渴望能在有限的時間裏，汲取更多的醫學知識，將來能為更多患者帶去福音。

所以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又不捨得放棄，只能每天奔波在幾個地方，忙得像個陀螺。

好不容易，他爭取到春節的五天假期回國，想着告訴小雪，讓她高興高興，可竟然還沒機會說出口。

兀自沉默了會兒，他想着小雪主動掛視頻的事，心裏還是不安，斟詞酌句好一會兒，在微信上給女友留了句：小雪，我愛你。

費雪正收拾行李呢，手機「叮咚」一響，她隨手摸過來。

當看到那行字，她抿著唇竊竊地笑了，眼眸里終於又有了點光。

「肉麻。」

她高傲地甩了兩個字過去。

卓易霖瞧著，也痴痴地笑起來，心情總算好轉了點。

稍晚一些時候，馮茹打來電話。

「易霖哥，後天就是聖誕節了，你有空過來看看我姐嗎？」

馮茹在瑞士呆了這麼久，每天只能陪着姐姐在醫院候着，早就無聊煩悶了。想着聖誕節將近，她很想出去玩玩，感受下節日氣氛，所以主動給卓易霖打電話。

卓易霖當然知道聖誕節快到了，只是這洋人的節日，他不怎麼感興趣。

「我這幾天很忙，可能抽不出時間，怎麼了，你想出去逛逛？」

「嗯，第一次在國外身臨其境地感受聖誕節，挺難得的。只可惜，我姐不能下床，不然我們一起出去逛逛。」

馮倩經過半年治療，身體確有好轉。

能說簡單的語言，能抬抬手，能吞咽固態食物，還能在外力幫助下，起身靠坐一會兒了。

但想要下床，還是很難。

她渾身肌肉萎縮厲害，身體即便靠在輪椅里，也會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溜。

所以到目前為止，依然只能卧床生存。

「這邊聖誕節，外面大街上都沒人，空蕩蕩的，大家都在家裏過節，所以也沒什麼熱鬧可看。」卓易霖見她對當地節日有誤解，忍不住給她科普了下。

「啊？這樣子？」

「嗯，等那天我盡量安排吧，如果工作完成得早，我過去陪你們吃頓飯。」

想着她們姐妹都沒親人了，又在這異國他鄉，這樣的節日難免觸景生情，他到底還是心軟了。

馮茹高興極了，「好，那我們等你噢！」

————

費雪登上飛機時，發了條「追愛」的朋友圈。

不過，她設置了只有自己可見。

酸酸甜甜的愛戀，她默默藏在心中，獨自體味。

卓易霖在瑞士的住處她知道，因為這幾個月，兩人互相郵寄過東西。

她給卓易霖寄了條自己親手織的圍巾。

而卓易霖送了她一個奢侈品包包。

那包包是限量款，在國內很難拿到貨，卓易霖是百忙之中在瑞士那邊跑了幾家店才買到的。

那個包包讓費雪在名媛圈狠狠賺了把關注。

飛機在瑞士落地時，天氣寒冷，入目一片雪白，彷彿誤入白雪公主的童話世界。

費雪是跟一個旅行團過來的，但她不跟團游，只讓導遊把她送到目的地，就分道揚鑣。

走的時候，她再跟團一起走就行了。

找到卓易霖住處時，她手腳都要凍僵了。

雖然早就做足了準備，可也沒想到北歐冷得人骨頭打顫。

看着面前溫馨雅緻的小屋，費雪拿出手機再次對比了地址，而後走上前按門鈴。

「叮咚……叮咚——」

她按了好幾聲，沒動靜，索性直接用手敲。

可她的手凍僵了，門板也被冰雪封住，那一敲，手指都快斷掉。

她疼得嘶嘶倒吸冷氣，看來玩兒驚喜是不行了，只能打電話搖人。

心裏恨恨地罵着某人，她撥通了爛熟於心的那個號碼。

等待那邊接通時，她的心又歡快地蹦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