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總！」

王城聽著護士的話，擔心地靠攏了些。

果然，護士話音未落，封墨言如遭重擊，差點站不穩，他趕緊一把扶了住。

卓易霖是醫生，深知產後大出血的危險程度，這個時候保命要緊，切除子宮的確是最無奈卻也最有效的方法！

見封墨言居然嚇得呆住，他火不打一處來，伸手抓住他吼道：「還愣什麼！時間就是生命，你趕緊簽字！」

封墨言定了定神，儘管心慌到外界一切聲音都遠離，整個腦子蒼白空洞一片，可他也清清楚楚地確定——他的千千不能有事。

他當然不在乎保不保留子宮的問題，別說他已經有這麼多孩子了，就算他膝下無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妻子的性命。

拿過筆，他手顫抖得厲害，「封墨言」三個字他簽了幾千上萬次——在各種隆重正式的場合里，在無數價值過億的文件上，他能寫得龍飛鳳舞，瀟洒霸氣！

可這一次，他寫得哆哆嗦嗦，筆都快要握不住，好像剛學寫字的年幼孩童。

將知情同意書遞迴去，他失控地抓住了護士的胳膊：「醫生，請務必救我妻子……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救她！」

護士小姐連連保證：「封先生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醫院領導早就授意了，組建了一支專業權威的婦產科專家團隊。

有這麼多「聖手」在場，就算死神來搶人，也得看看這些「聖手」們是否允許。

護士小姐又回去了，封墨言僵立在哪兒，好一會兒，緩了口氣，自責地道：「怪我不好，早知這樣，不如早點告訴她，也許事情還不會到這個地步……」

卓易霖雖然一直不太看得上這個妹夫，但這種危急時刻，還是對他頗為同情。

「別多想，這不關你的事，多胞胎生產本就風險倍增，何況在生產前就已經有了徵兆。」他轉頭看著妹夫，話沒說完，視線瞥到他肩胛出一片血跡，吃了一驚。

「你傷口是不是裂開了？衣服都染了血跡，趕緊讓護士處理一下去。」

封墨言回頭看了看自己，但其實他的視線根本看不到受傷的肩胛處，他也不甚在意。

「沒事，我等千千。」

「你等著也沒用，手術沒那麼快。」

「……」他沉默不語，退回兩步坐下，又化作「望妻石」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術室門口。

他的千千，他的妻子，他五個孩子的媽媽，他此生唯一摯愛。

此時正在跟死神搏鬥，而他唯一能做的，卻只有乾巴巴地等著。

封墨言不住地在心頭祈禱，祈禱上天再給他們最後一回恩賜，只要妻子能平平安安地下手術台，他願拿一切來交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期間，又有護士捧著血袋衝進手術室。

封墨言的心緊緊懸著，後背上的傷裂開又乾涸，血水凝固了衣服布料，硬硬的一層貼合著肩背，觸目驚心。

手機響起，將他從無邊的恐懼與黑暗中喚醒。

他動了動，手在身上摸了幾下才找到手機在什麼位置。

「喂……」

電話那邊是封振霆，他消息遲緩，剛從網上看到醫院這邊發生的事，不免生氣：「墨言，我看到梁家的人在醫院鬧，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你這孩子，出什麼事都不跟家裡講，嫌棄我們幫不了你還是怎麼地？」

封墨言怏怏地道：「這事已經處理好了……警方應該已經發了案件通報吧，我在醫院，千千生了……」

「什麼？」一聽這話，封振霆又驚又喜又怒，「生了？大人孩子怎麼樣？你說說你！我們到底還是不是你父母？什麼事都不跟家裡講，真是太氣人了！」

那邊，徐紅聽到丈夫的話，連忙搶過手機，「墨言，千語情況怎麼樣啊？大人孩子都安好嗎？我們這就去醫院，看看他們……」

封墨言沉沉嘆了口氣，「孩子們……應該還好吧，千千還在手術室，醫生說產後出血嚴重，一直止不住，必要時候……」

後面的話，他突然說不出。

倒不是他在意切子宮這件事，他在意的是，他心愛的女人要遭這麼大的罪！受這麼多的苦和痛！

男人低垂著頸項，受傷的那隻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另一手支撐在顴骨兩側，壓抑著洶湧而來的情緒。

那邊，徐紅還嚷嚷著什麼，他聽不清，整個情緒突然恐慌到極點，心裡難受到頂峰。

手術室門再次打開，護士小姐匆忙出來。

王城見他沒反應，連忙搖了搖：「封總，護士出來了！」

封墨言這才猛地一驚，連忙抹了把臉上的淚，倉皇起身：「護士小姐，請問我太太……」

「封先生，醫生還在奮力搶救，但還需要大量輸血，我們準備了2000cc，原本是足夠的，可現在……」

沒等護士說完，封墨言已經明白過來，舉起自己的手臂：「是要抽血嗎？我跟我太太血型一樣，我可以抽！」

他倆血型一樣。

去年他墜樓那次，聽說他昏迷手術時也因為血庫告急而差點影響手術，當時是千千給他獻了很多血。

如今，終於輪到他能為千千做點什麼了。

卓易霖是醫生，考慮問題更專業：「醫院血庫告急嗎？跟血站申請沒？」

護士小姐為難地說：「a型血一直急缺，到處都缺，現在病人如果是a型血做手術前都是動員家屬先捐血的。」

卓易霖看向封墨言，「你倆是a型血？」

「嗯。」封墨言應了句，又轉向護士，手臂已經舉起來了，「我可以的，我身體強壯，多抽點沒關係。」

卓易霖取出了手機，二話沒說給自己工作的醫院打電話。

另一邊，護士小姐帶著封墨言去做檢測了。

王城本想提醒老闆，自己都還受傷出血著，再獻血……

可想著以老闆現在的心情，估計把他抽成乾屍，他也甘之如飴——所以，不廢話了，還不如趕緊去買幾盒牛奶。

封墨言這裡抽了600cc。

而卓易霖給他工作的醫院去了電話之後，那邊回復說能緊急調過來1000cc。

七八包血袋又源源不斷地送進去，掛在無影燈旁，一點一滴流進了千語的身體里……

無影燈下，醫護還在緊急忙碌著，主刀醫生滿額頭的汗水像雨滴一樣，旁邊的護士馬上幫忙擦掉。所有人有條不紊，配合默契，手術室里鴉雀無聲。

所以，不要覺得醫生們做手術時談天說地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恰恰相反。

氛圍輕鬆，說明病人情況可控，醫生能從容應對。

如果所有醫生都沉默不語，只專註手頭動作，整個氛圍嚴肅而沉默——那才是危險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