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語捋了把頭髮，在沙發落座，語氣頗有些無力：「我這幾天不便出門，如果被人跟蹤，發現他保外就醫住院了，只怕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會去打擾他，這更不利於他治病。」
「也是……那這怎麼辦啊？他一直鬧騰，影響同病房的人休息，大家都有意見了。」楊梓俊原本承諾過，不是天大的事不會再麻煩這個大姐，可他實在搞不定自己的親爹。
其實，他心裏有預感，父親可能是預料到自己活不久了，打算把隱瞞的那些事告訴大姐。
他心情也複雜，既希望楊千語知道真相，因為這是她本就該知道的。
可又擔心，楊千語知道了這一切，知道自己跟楊家沒關係，會轉而憎恨楊國華，對他不聞不問。
那樣的話，他一個人怎麼挑起這重擔？
而且，沒了血緣關係，他以後還怎麼抱大腿？
短暫的沉默間，楊千語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很想丟下楊國華不管不顧，反正這個所謂的父親，這些年也從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和義務。
而她做為女兒，之前傾盡全力幫他還了公司的欠薪，現在又絞盡腦汁給他交了手術費——也算是還清他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了吧。
可轉念一想，她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以楊國華這種卑鄙無恥無下限的做派，萬一他惱羞成怒，又跳出來指責她這個大女兒忘恩負義，不忠不孝，到時候那些鍵盤俠怕更要造謠污衊了。
煩……
「這樣吧，我等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先問問情況。」思慮良久，楊千語只能採取拖延戰略。
「好吧……」
「你不知道他找我什麼事？」
「我……」楊梓俊再次吞吐。
楊千語察覺到不對勁兒，語氣嚴肅了些：「小俊，這幾個月我待你不薄吧？有什麼事你不能直接跟我說的？」
「姐……我，我也是為了你好，我猜測……爸找你，可能是要跟你說，你母親生前的一些事……」楊梓俊到底還是良心不安，透露了些許。
只是，真正的重頭戲不能從他嘴裏說出去，不然楊千語接受不了現實，肯定會怪罪在他頭上。
「跟我媽媽有關？」
「嗯，我猜的……」
「好，知道了，我會跟他聯繫的。」
掛了電話，封墨言臉色微蹙，接過手機時問道：「怎麼回事？」
楊千語的面色同樣困惑不解，搖搖頭道：「不清楚，楊梓俊說他猜測……我爸找我可能是說我媽媽生前的一些事。」
封墨言臉色更緊，「那你要過去嗎？」
「我……」楊千語猶疑不定，攥著拳短暫一思量，「先等等吧，看看卓先生能不能把這些謠言輿論處理下，等情況穩定些，我再過去看看。」
「我明天就出院了，我陪你吧。」
「不行，你得回家繼續休養。」
封墨言這次沒聽她的，執意道：「你不用再勸了，我一定得陪着你，放心，我會小心注意的。」
沒有陪她去見卓岳欒，惹出現在這些亂子，他已經很後悔了。
萬一再讓她單獨去見楊國華，再出什麼事……
楊千語心頭煩亂，見他斬釘截鐵，也沒再說什麼，恍惚地點了點頭。
兩人話音剛落，封墨言的手機又響。
楊千語的手機關機了，現在電話都往他那邊打。
看着顯示歸屬地是帝都的手機號，封墨言直接把手機遞給她：「估計是那位卓先生打的，你接吧。」
楊千語瞥他一眼，「你現在……倒是突然大方了。」
男人臉一橫，沒好氣地道：「我能分不清輕重？再說了，經過這次的事，他就算原本有什麼想法，如今也不敢了。」
所以，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楊千語接過手機，劃過綠鍵：「喂，你好。」
「……小清？」那邊果然是卓岳欒，聽到這邊是楊千語的聲音，微微吃驚，但很快就明白過來，關心問道，「你的手機怎麼關機了？你沒出什麼事吧？」
楊千語解釋：「沒事，我的手機號泄露，不少媒體打過來，我只好關機了。」
「嗯，你沒事就好。放心，我這邊已經讓律師去處理了，那些造謠的媒體，會一一追究法律責任。我本人也會馬上發一則聲明，解釋整件事的原委。」
卓岳欒從未在公開場合發表過事關本人私生活的任何評論，這一次為了給楊千語洗脫冤屈，也算是破天荒了。
「好，麻煩您了。」聽卓岳欒這般保證，楊千語心裏放鬆不少。
那邊歉意地道：「是我考慮不周，給你帶來困擾，該我說對不起的。」
「不用了，誰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
卓岳欒那邊還在忙着公務，背景音里聽得出有人說話，於是事情交代清楚，就先掛斷了。
封墨言靠在床頭，手裏拿着另一個手機。
見千千通話結束，他把手裏的那個手機轉過來，屏幕對向她：「這位卓董可真不是一般人物，網上所有相關言論，消失得乾乾淨淨，連關聯詞都被屏蔽了。」
「什麼？」楊千語吃了一驚，拿過封墨言那隻手機，隨便一搜索看看——果然，全都沒了！
這……
她驚訝地問：「資本大佬的『鈔』能力？」
「我看不止。」
「什麼意思？」
封墨言提醒她，「你忘了他說過，他曾經的身份？還有，你不是說……他講過他前妻是國家的人？」
楊千語愣了秒，突然明白過來，「啊！你是說……他們身份特殊敏感？」
「嗯，以他們這種身份，別說撤幾個詞條，就算是讓一家媒體消失，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楊千語坐下來，不敢相信似的，又在網上搜了會兒——真的，乾乾淨淨。
但那些瘋狗一樣的網友，並沒有因此罷休，沒過多大會兒，就有不少言論把矛頭對準了萬卓科技，對準了那位一向低調卻又神秘的創始人。
很快，「帝城卓家」幾個字就成了網絡上新熱起來的詞條。
消息持續發酵，經過一夜的膨脹，翌日，就連在病床上躺着的楊國華，也有所耳聞。
「楊千語那丫頭，又惹了什麼事？她沒跟封墨言在一起了？」看着網絡上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楊國華不解地詢問兒子。
楊梓俊抱着手機正跟那些黑子對罵，聽到父親的問話，頭都沒抬：「他倆當然在一起，好著呢！網上那些都是謠言，沒看人家當事人已經澄清了嗎？」
「那這個人又是什麼來路？網上說他是退伍軍人，家族背景很強大，曾經還在古鎮生活過……」
楊梓俊本不想搭理的，可是見父親一連詢問這麼多，突然想到什麼，這才抬頭看向他：「爸，你幹嘛關注這個人？」
「沒……我就隨便問問。」楊國華壓下心裏的疑慮，不想多言，剛低頭沉默了幾秒，又突然問，「我不是讓你聯繫她？叫她過來一趟？怎麼還沒迴音？」
「她這幾天忙，沒法過來。」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明天就手術了，萬一……」
「爸，你是擔心萬手術發生意外，你還有些事來不及公佈於眾，會帶着遺憾嗎？」楊梓俊決定開誠佈公地跟父親談一談，把心中還剩下的疑團捋清楚。
楊國華越發言辭模糊：「什麼遺憾……胡說八道！」
「哎，你就別再瞞着我了，我前幾天去監獄看我媽，都問清楚了。我大姐不是你親生的，你是覺得太丟人，所以這麼多年絕口不提，這個世上除了你跟我媽，誰都不知道這件事吧。」
一早，病房裏另兩床病人都去做檢查了，沒有外人在，楊梓俊才敢詢問這事，終於把心裏憋了幾天的話問出口。
楊國華面色一怔，定定地看着他，沒說話。
「爸，我不明白，是大姐的母親背叛你了，還是怎麼回事？我媽說，你也是通過非正常手段逼迫人家結婚的，所以她是為了報復你才……」
他話沒說完，旁邊床鋪的病人回來了。
楊梓俊只好停住，起身把帘子拉攏，聲音壓得更低：「爸，你叫我大姐過來，是想把她的身世真相告訴她嗎？可我聽我媽說，她親生父親已經死了，是真的嗎？」
楊國華沒想到兒子居然全都知道了，臉色震驚了一瞬，很快釋然，淡淡冷漠地道：「反正她是這麼說的，我聽她爸媽也說過，是個當兵的，在部隊執行任務犧牲了……」
「當兵的？」楊梓俊一愣，第一時間想到網上爆出來的萬卓創始人的身份——退伍軍人。
那位卓先生巨款買下古鎮四合院，又對大姐那麼好，這本身就很奇怪，難不成……
「爸，你是不是懷疑那個人沒死？」
楊國華語氣很沖地說：「我不知道！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自己恐怕都弄不清自己女兒的親生父親是誰，反正不是我！」
「那你都知道大姐不是你親生的了，怎麼沒離婚？」
「離婚？離婚的話，我還怎麼得到阮家財產？再說了，阮明珠那個賤人，敢欺騙我，利用我！我就要讓她付出代價！離婚多便宜她！還有楊千語那個來歷不明的野種，從小就長得跟狐狸精一樣，我想着養大了多少還能聯……」
「楊國華！你胡說什麼？你罵誰是賤人？誰是野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