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存我的號碼?」那邊,熟悉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倨傲——彷彿沒存她的號碼是大不敬之事。
楊千語臉色微沉,沒想到封詩雯又跟她聯繫了。
「找我有事?」她不冷不熱地回應。
「有空出來見個面吧,帶上孩子們一起,好歹,我也是他們的姑姑,總該正式見一面的。」封詩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語氣,說出的話卻讓楊千語吃了一驚。
原以為她打這通電話來就是要挑事兒,離間她跟封墨言,或者直接狠狠羞辱她一頓,可她居然說是要見孩子們?
楊千語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又想到了什麼惡毒的法子,要從孩子們身上下手?
「你哥元旦時不是帶他們回去過嗎?」
「那幾天我病得嚴重,都不能下床,沒見到。」
這樣?
楊千語還是不信她,淡淡地道:「不用了。反正孩子們也不知道你這個姑姑,你也沒必要委屈自己扮演姑侄一家親的戲碼。」
「楊千語,我都主動聯繫你示好了,你居然不知好歹?」
她的語氣陡然凌厲,是又要發怒的前兆。
楊千語心想,果然是偽裝的,只怕是故意騙孩子們出來,又要動什麼歪心眼了。
見這邊依然不吭聲,封詩雯突然傷感起來,頹喪落寞地道:「其實……我沒幾日好活了,想著跟你明爭暗鬥這麼多年,最後還是輸給了你,心裡的確不服氣。可走到這一步,我再不甘心也無濟於事了,索性許多事看開,就讓一切恩怨隨著我的離開而煙消雲散吧。」
她一副看淡生死,順其自然的口吻。
楊千語吃了一驚。
沒幾日好活?
她怎麼沒聽封墨言說起過?
還是,這女的又在演戲?
封詩雯以為自己都這麼說了,楊千語總該順著台階下,可她依然像啞巴了一樣,沒有隻言片語。
如同唱著獨角戲,叫她心裡又憤憤不平起來,忍不住拔高語調:「你還不相信我?我都要死了,難道還會騙你不成?你要是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問我哥。」
「好,那就等我問了你哥,再答覆你。」楊千語順勢接話。
「你——」
「我這兒還忙著,既然你病得嚴重,那就好好養病吧,先掛了。」沒給封詩雯繼續喊話的機會,楊千語丟下這句,利落地斷了線。
然而,握著手機,她心裡卻起伏不平。
封詩雯時日不多了?
她想到封墨言元旦那次回老宅后,情緒反常低落的事——難道,她都猜錯了,這才是封墨言消沉的真正原因?
那他為什麼不明說?
轉念一想,馬上明白過來——她跟封詩雯的恩怨情仇,用不共戴天來形容都不為過,他怎麼可能把封詩雯的消息帶給她?
大概還擔心她聽說后,幸災樂禍地來一句:「她可總算要死了。」
就算他早已經知道了當年種種誤會的真相,知道了他妹妹心機深沉又心理變態,那又能怎樣?
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妹妹,還是個病入膏肓即將離世的可憐妹妹。
想到這些,楊千語心情也莫名地抑鬱起來。
封墨言會不會希望,在他妹妹去世之前,將這一切恩怨糾葛都化干戈為玉帛?好讓他妹妹心無遺憾地離去?
她想直接打電話跟封墨言問個清楚,可又不知如何開口。
幾經斟酌,最後還是把手機放下了。
然而,就在她躺下還沒醞釀出睡意時,手機又響了。
拿過一看,正好是她想找又沒找的那人。
他們兄妹倆輪流打電話來——難道,封詩雯找了他來遊說自己?讓她帶孩子去跟封詩雯見一面?
如果真是這樣,可她可不會給好臉色了。
於是,帶著諸多內心獨白,她接起電話時語氣有幾分沖:「打電話幹嘛?」
封墨言一聽她這口氣,關心地問:「誰惹你了?」
「除了你,還有誰?」
「我半天沒聯繫你,怎麼惹你了?」
「我困得要命正要午睡,你打電話來吵我安眠,你說是不是惹我了?」她近乎強詞奪理地跟那人找茬兒。
封墨言無奈地笑了笑,語帶寵溺,「本來是關心你來著,結果被你說成這樣。」
「關心我什麼?在你心裡,孰輕孰重不是早就有判斷了?」
雖然能理解他當哥哥的心情,可當他真這麼做時,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完全釋懷,言語間難免帶著刻薄。
可封墨言聽到這話,卻一頭霧水,「什麼意思?我判斷什麼?」
楊千語一愣,「你……」她想問,不是你妹妹讓你打電話來遊說的?
但話到嘴邊明白過來,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是受封詩雯「委託」來說情的。
於是,反應極快,她又改口問:「你剛說要關心我什麼?」
「昨晚的事。」
「昨晚?」一聽這兩個字,她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昨晚那些少兒不宜的畫面,以及今早起來后,這人倒打一耙的卑鄙。
氣極!
「封墨言,你到底有完沒完?大白天的扯那些破事你要不要臉?你是不是還覺得挺有意思?」
封墨言被莫名罵了一頓,氣笑了,「我話都沒說完,你急什麼?我說的是昨晚你父親公司那些員工來找你要遣散費的事,你怎麼跟我隻字不提?」
呃——
楊千語尷尬地頓住,他是要說這個?
見她沉默了,男人又笑了聲,「所以到底是誰腦子裡天天想著那些事?我隨便一句話就能浮想聯翩?」
楊千語臉頰跟耳根子都紅透了,可這偏偏無法解釋,只好裝耳聾,岔開話題:「你怎麼知道那事了?」
「廢話,關於你的任何事,只要我想知道,都易如反掌。」
「也沒什麼……我跟他們達成協議,我承擔部分責任,他們也保證不再來鬧事,當著律師的面簽字畫押了。」
「你傻?這種協議沒有法律效力的。」
「我知道,但也要看律師怎麼擬協議吧,我好歹在職場混了這麼多年,當我是法盲嗎?」法律條文怎麼解讀,很多時候不都看律師的一張嘴?
封墨言笑了笑,「你還真是成長了。」
她冷冷地哼了聲:「謝謝誇獎!」
「放心吧,幫你辦這事的那個律師是個高手,應該沒問題。不過,雖然這事你處理得很利落,可別忘了,我們約定好的,以後再也不欺瞞彼此,我希望下次你遇到什麼事,能第一時間想到我。」
他這番話讓楊千語明白,怕這人跟那個律師也是認識的。
難怪,上午見到那個律師,人家對她畢恭畢敬的。
她還以為是對方修養極佳,原來……也是託了封墨言的福。
看來,只要在這江城混,她就擺脫不掉封墨言的「陰影」,虧她一直想著靠自己,自強獨立,到頭來都是鬧笑話了。
「再也不欺瞞彼此……」她喃喃地咀嚼著這話,突然懶得糾結琢磨了,直言道,「好吧……有件事正好要跟你說。你妹妹剛給我打過電話,想讓我帶孩子們跟她正式見見面。她說,她時日不多了,終究是孩子們的姑姑,臨走之前許多事都想開了,釋然了——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詩雯找你了?」封墨言吃了一驚,恍悟,「難怪剛才你說什麼孰輕孰重,你以為我是來替她遊說的。」
「是的。」被說中心思,她索性大方承認,「你之前交代我,不要跟她見面,可她現在一副改過自新的樣子,打著孩子們的名義……」
「那也不用理。」封墨言很乾脆。
「你確定?」
「嗯,你不用管這事了,我跟她說。」
「那好吧……」楊千語巴不得,她的確不想理會這些破事,影響心情。
掛了電話,封墨言沒有耽誤,直接撥了家裡的電話。
然而,卻得知,妹妹今天並不在家。
他吃驚:「你不是說她病得很重?怎麼還能出門了?」
徐紅解釋:「醫生最近給她換了新葯,好像效果還不錯,我看她這幾天精神好了不少,醫生說這種病,情緒穩定放鬆也很重要,她說今天天氣好,想出去走走,約了朋友一起聊聊天,是她朋友開車來家裡接的。」
封墨言覺得不可思議,語調不悅,「她病得那麼嚴重,你們還放任她自己出去亂轉?!」
「我當然不放心,可自從你上回帶孩子們回來,我跟她……我那天訓了她幾句,她一直氣到現在都不怎麼跟我說話,我能怎麼辦啊?」說到這個,徐紅真是有苦難言,欲哭無淚。
「知道了,我打她手機。」
掛斷電話,封墨言緊緊蹙眉,總覺得不放心,於是給楊千語發了條微信。
【如果她來找你,你別見她,馬上跟我說。】
楊千語看著信息一頭霧水——不是說病得很嚴重,時日無多?怎麼還能出門找她呢?
封墨言又給妹妹打電話。
那邊倒是很快接通,語氣平平靜靜:「哥,你動作還真是快啊,那個女人怎麼跟你告狀的?是不是說我想陷害孩子?」
「沒有。」封墨言開門見山,「詩雯,你要見孩子們做什麼?還有,你現在在哪裡?我派人去接你。」
「這麼著急幹什麼?怕我跑去找她啊?」封詩雯淡淡地笑,竟將所有人的心思都猜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