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語原本很享受逃離封墨言的日子，巴不得在蘇黎世多待一些時日。

可當知道自己已經身家數百億，她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恨不得馬上回國。

將原本五六天的工作量壓縮到四天完成，她這幾日忙得連跟孩子們視頻下都沒空。

終於，將回國行程敲定。

離開總部寫字樓時，不料在樓下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凱恩立在一輛保時捷跑車旁，看到她出來，起身迎上前。

楊千語只驚訝了一瞬，隨即釋然，笑臉相迎。

「凱恩。」

高大英俊的外國男人很自然地與她虛虛相擁，迷人藍眸依然殘留着點點深情：「你回蘇黎世，居然都不跟我講一聲，是害怕我把你困住？」

楊千語有點尷尬，解釋：「當然不是，實在是太忙了，也怕你沒空。」

「再忙吃頓飯的時間總會有。」說完，他看向楊千語身後的助理，「瀟瀟，一起吃晚飯吧，我請客。」

瀟瀟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楊千語，臉色透著曖昧，而後擺擺手：「不了……明天就要走，我晚上想四處逛逛，買點東西，你們去吃吧。」

凱恩皺眉，目光收回落在楊千語臉上，「明天就要走？」

「嗯，國內事情也多。」

「幸好我來得巧，不然就見不到你這一面了。」

想着對方於自己的恩情，楊千語立刻坦坦蕩蕩了，「走吧，今晚這頓飯我請你，知道你如今身家不菲，不在乎一頓飯錢，但還是給我這個機會吧。」

凱恩只想見她一面，哪裏在乎誰請客，於是拉開車門邀請她上車。

「你是怎麼知道我回蘇黎世的？」路上，兩人閑聊，楊千語隨口問道。

「是貝蒂，她昨天告訴我的，不過昨天我在慕尼黑，今天中午才回來。」

貝蒂？

楊千語微微吃驚，側目看向他：「貝蒂……我那天跟她在街頭碰上，她說，你們之間……」

「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們兩大家族也已經達成共識。」凱恩不再講蹩腳的中文，說話流利又果決。

楊千語恍惚地點了點頭，想問更多，但又覺得沒必要，於是話題打住。

凱恩說他中午才從慕尼黑回來，會不會就是為了趕來見她一面？

話在心裏，她也沒有問出口。

既然註定無緣，那有些事就當做不知道吧。

反正，她明天就走了。

晚餐居然是在一家中餐廳。

楊千語很吃驚，「你什麼時候喜歡中國菜了？」

凱恩落座，「你來這幾天，肯定頓頓西餐，早就厭煩了，這家中餐廳是我不久前發現的，沒想到有機會帶你來嘗嘗。」

她照例不敢接這話，不著痕迹地轉移焦點：「能入你口，看來廚師水平不錯。」

凱恩從坐下便一直看着她。

其實闊別時日不算長，可他覺得這女人變化挺大，明明還是那張明艷精緻的臉，但比以前看着更多了幾分明媚。

是因為有了愛情滋潤？還是因為跟女兒團聚帶來的歡愉舒心？

凱恩幾經斟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現在怎麼樣？公司的事還能應付嗎？還有那個人……你們，合好了嗎？」

他一下子問這麼多，楊千語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放下水杯，淺淺一笑，她淡聲道：「挺好的，公司事務繁忙，但都還能處理，新品發佈會也很成功，不過走掉了幾個設計師。」

「是嗎？為什麼？不是保證像以前一樣的待遇嗎？」

「我們贏了tia的官司，惹惱了他們的高層，挖牆腳唄。」

凱恩臉色微沉，看向她：「要不要我出面幫忙調解一下？tia的幕後大老闆我認識，多少能……」

「不用了。」楊千語知道他跟競爭對手家的老闆認識，只是這種事涉及利益和氣節，主動找上門有失尊嚴不說，沒準兒還被人家要挾。

凱恩既已離開venus，便沒必要再去淌這渾水。

而且那些能被輕易挖走的設計師，說明他們對venus也沒有感情，這樣的員工她也不想留。

「放心吧，公司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好吧，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venus畢竟是我們一起創立的，就算我現在離開了，也還對venus有感情，希望它能發展得越來越好。」

「我明白的。」

兩人點了菜，很快，就有抄著一口東北話的服務員上菜來。

在異國他鄉能聽到熟悉的語言，楊千語頗為意外，而這家餐廳的出品也的確不錯，兩人都吃得很愉快。

滿足地放下碗筷，楊千語執意要埋單，凱恩沒跟她爭。

離開餐廳時，凱恩問：「你是住以前的地方，還是住酒店？」

「我昨晚把之前的地方收拾好，已經掛牌準備出售了，今晚得住酒店。」

「你要賣掉那處房子？」

「嗯，怎麼了？」

凱恩瞧着她，冰藍眼眸光澤暗沉，頓了頓才說：「看來，你以後不打算回來了。」

「總部在這邊，我怎麼可能不回來，以後我怕是要做空中飛人了，隔斷時間都得回來幾天的。不過，想着住酒店方便點，那房子便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男人恍惚地點了點頭，「走吧，那我送你回酒店。」

「凱恩，不必了，這裏打車很方便，我可以——」

「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你連這點為你效勞的機會都不給？」

他這麼說，楊千語無法拒絕，尤其是看着他那雙誠摯迷人的眼眸。

坐上保時捷副駕，她心裏再度愧疚起來。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讓這樣一個優秀完美的男人，傾心相待數年。

「你剛才還沒說，你跟他怎麼樣了，他對你勢在必得，你們什麼時候復婚？」凱恩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了她一眼，再次問道。

楊千語不懂他為什麼非要問這個，是想得一個答案好死心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是不是應該成全？

「他……他已經出院回家調養了，至於後續恢復如何，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對我……的確是沒話說，他把名下所有財產都給了我，我現在……」

她故作瀟灑地笑了笑，調侃道：「也算是富婆一枚吧，若哪天覺得累了，說不定就把公司轉手，回家專心帶孩子了。」

凱恩面露驚詫，再次回頭看她，頓了幾秒才驚嘆：「他把所有財產都給了你？」

「嗯……」楊千語沒有細講具體過程，只輕描淡寫地道，「我不肯收，可他執意……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所以，你感動了？」

感動？

不，她沒有，她只是惶恐——這下，她徹底成了封家的罪人，在封家人的眼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狐狸精，還是個大騙子。

凱恩見她沉默，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承認，也沒再追問，但臉上的神色明顯寂寥不少。

其實挺好的。

她能幸福，孩子們也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長大，這是最好不過的結局。

酒店外，凱恩下車幫她拉開車門，等她下車后，朝她張開了雙臂。

楊千語盯着他，臉色有些尷尬不自在。

男人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上前一步將她抱了滿懷，緊緊地，久久地，不舍放手。

最後，是楊千語主動推開他，退後了步：「你快回去吧，拜拜。」

————

翌日，楊千語在登機前收到費雪的微信，問她還要幾天回國。

她本沒有告訴任何人提前回國的消息，既然閨蜜問起，便順口說已經在機場了。

費雪馬上就打電話過來：「不是說要去一個星期嗎？怎麼提前回來了？放心不下孩子們？還是……某人天天奪命連環扣？」

「哎……」楊千語嘆息了聲，怏怏地說，「這幾天我加班加點，忙得四腳朝天，都沒空跟你聊天——我被封墨言坑慘了，趕回去處理爛攤子。」

費雪嗅到了瓜香味兒，立刻來了興緻：「什麼意思？他現在就差把你供起來了，還敢坑你？」

呵……

楊千語苦笑了聲，把她被封墨言「陷害」的事娓娓道來。

費雪都驚呆了！

「這……不可能吧？哪個男人這麼有魄力！把全部身家主動無償地獻給前妻？他不怕你一個狠心拋下他跑了，他人財兩空？一貧如洗？」

何況他如今還又瞎又癱，後續治療費都不知需要多少，居然敢這樣做！

「看不出，封墨言一個霸道總裁，居然是個超級戀愛腦！」

瀟瀟提醒開始登機了，楊千語起身，長話短說：「我要登機了，回國再聊。」

「要我去接機不？」

「你是想接機，還是想繼續八卦？」

「都有！」

「……」兩人關係好，說話都不客氣，楊千語翻了個白眼，想到給她買的生日禮物，正好給她，於是道，「那你來接機吧，我等會兒把航班信息發給你。」

「好嘞~知道你想給某人一個驚喜，我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楊千語在心裡冷笑了聲——給某人驚喜？她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

之所以沒跟封墨言說，是怕他告訴了孩子們，小傢伙們會熬夜等她回去。

上了飛機，安頓好，她便戴上眼罩準備睡覺。

旁邊的瀟瀟拿着手機刷劇，年輕果然精神好，她這些天又忙又累，睡眠嚴重不足，這趟長途旅行正好用來補眠。

睡了不知多久，她從夢中被驚醒。

瀟瀟見她坐起身，拿掉眼罩，湊過來低聲道：「姐，飛機遇到氣流了，顛簸得厲害。」

「嗯，沒事的，等飛過去就好了。」她溫和地安慰。

瀟瀟點點頭，沒心思追劇了，心裏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楊千語面上鎮定，可面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顛簸，身體本能地也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