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什麼?」
「……大概是被失控機仆做成蠟像的『主人』們。」
這些屍骸上的生物組織早就已經在漫長的時間中分解,若不是保存設施還有一點作用,連骸骨都留不下。
但即便如此,這些骨頭還是極為脆弱,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化作粉末。
如果沒有灰風納米機器人的精細發掘,等李文淵發現時只會看到一堆骨灰。
「很顯然機仆的服務程序出了點問題,在侍奉過程中反客為主。」
「這些屍骸可能在機仆中是『不聽話的主人』,被當做了需要改造的對象。這些被改造者可能在一瞬間就死了,但他們的肉體還活著,成為了機仆們侍奉的對象。」
「對於機仆來說,也許不會說話的『主人』更適合點?」
他不斷猜測著這裡發生過的一切時,而之前的那台癱瘓助手機器人也再一次有了信號。
解讀之下,李文淵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編號{數據損壞}助手機器人工作日誌:】
【好的好的,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再次來到這裡,現在我手頭沒有別的記錄設備,只能在這台助手機器人的工作日誌上記錄這件事】
【你們應該沒有再次啟動這些機仆吧?如果你們啟動了,那我只能說有人眼睛不好,看不到腳底下那些累累屍骸】
【我是博士,是這個地方「樂園計劃」的負責人,因為這次我產生了重大失誤,我不得不在剩下有限的時間裡多做一些警告】
【這些失控的機器人不會被銷毀,再生產一批會花費大量的時間,但現在我們剩餘的時間不太充裕,只能選擇將之封存】
【至於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在敲代碼的時候少打了一個數字,這個錯誤在不斷循環累積之下會改變他們的行為傾向】
【當然,重啟之後這個錯誤也會重置,因此在短時間內機仆們是真的「樂園機仆」,我認為真正的「樂園機仆」有能力在發展水平較低的情況下幫助大部分文明立足太空】
【如果來得及的話,你們最好抓緊時間把他們代碼內的錯誤給修了,不然機仆們的傾向會逐漸向極端過渡】
【他們會嘗試「侍奉」一切有機體,並用強制手段讓被侍奉者必須信任他們,做成植物人都是常有的】
【對他們來說只要肉體還活著就行,思不思維什麼的沒有意義】
【話題到此為止,我不會對我犯下的罪行進行辯解】
【但這些失控機仆有他們存在的價值,如果是「樂園機仆」的話,一定會成為很多弱小文明的庇護者】
【希望時間還來得及,再見!】
這些機仆的創造者大概講述了一下這些機仆為什麼會突然失控、並做出在眾多有機體看來慘絕人寰的事的原因。
也讓李文淵有些唏噓:「……看來就算是人類也不可能十全十美,這裡發生的失敗實驗就是其中一個。」
灰風也收回了她散布在外的納米機器人,她的表情看上去也有所感觸:「因為弱小不是嗎?如果他們有更強的實力,就不會被選為『受試文明』了吧?」
她的話讓李文淵一陣沉默,思緒也彷彿看到了這個受試文明被莫名其妙抓來當做機仆的實驗國,結果整個文明就此滅亡的慘劇。
人類可能最初確實是出於好心,但他們的失誤確實導致了一個文明的毀滅。
「此外……為什麼這麼急切?連檢驗和修復一下這些機仆的代碼都來不及嗎?」
這位「博士」的記錄里不止一次地提到過時間緊迫,
那時的人類遭遇了什麼?
「……信息還不夠充足,希望以後能有更多收穫。不過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看著這些還在不斷登上飛船離開的機仆,李文淵決定去嘗試將那位博士留下的錯誤給解決掉。
身為人類留下的「監護矩陣」,他不可能坐視這樣一個人類製造的「威脅」去毀滅另一個文明。
哪怕可能會需要採用一些過激的手段。
「……走,去看看這些機仆的控制中樞被帶去哪兒了。」
「需要我變成戰艦為你助威嗎?」
「這倒不用,我想他們應該很樂意接待我。」
於是跟隨著這些飛船,李文淵也出發向瑟彌聯邦的母星系。
而此時,瑟彌聯邦的母星系內,那些原本非常溫順的機仆們似乎產生了一些異動。
一名瑟彌人躺在床上,面帶恐懼地看著身前的機仆。
「主人,您需要睡眠。」
「我……我感覺、還不——」
「主人,現在是休息時間,您需要睡眠。」機仆再次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語,並強行給他的侍奉者蓋上了被子。
而這名被侍奉者則一動不敢動,乖乖地躺著,等待著機仆的離去。
「主人,按照法律,你的睡眠需要達到12個小時,我會在12小時之後叫醒您。」
「在此期間,請您不要離開床鋪,也不要做出與睡眠無關的行為,更不要提前蘇醒,否則我會認為您在試圖逃避享受您應有的權利。」
「晚安。」
機仆說完之後,從卧室中離去。而那名瑟彌人的腦袋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
他發現不知何時開始,機仆就變得有些奇怪。
他們會採用強制手段強行進行侍奉。
就像今早,這名瑟彌人想換一個口味的早餐,卻被機仆告知不合營養標準,哪怕他對機仆拳打腳踢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後他就被強行按住腦袋進行了餵食,雖然依舊美味,當仍然讓他心生恐懼。
那之後他選擇了報警,但是來的執法者也是機仆。
這些機仆告知他必須享受規定的營養膳食,但如果他是對機仆心有不滿,那可以換一個機仆來服務他。
總而言之,在一系列包括娛樂、學習、鍛煉乃至繁衍後代的強迫式服務下,他終於等到睡眠環節。
這是唯一一個機仆不會全程監視他的環節,他要趁這個時候逃出去,然後向世人宣布機仆的邪惡。
待到門外沒有任何動靜之後,這名瑟彌人悄悄起身,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偷偷摸摸來到了窗檯邊緣。
這裡是三樓的高度,他若是直接跳下去很有可能摔斷腿。
但他別無選擇,於是在一聲壓抑的痛呼之後,他拖著斷腿,一瘸一瘸地向著大門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到大門邊緣時,他突然感到心頭一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他的機仆正站在窗台上看著他,機械義眼在黑夜中也在發亮,映照出機仆冷漠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