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河縣。

  暢想網吧。

  「媽的，這幫艾斯比隊友，我真是日了你們親媽了！」

  「老子的晉級賽啊，草草草草草！」

  常俊毅瘋狂砸著鍵盤，整個人顯得異常暴躁。

  電腦屏幕上，基地水晶爆炸，然後在屏幕中央顯示出大大的「defeat」。

  「媽的！腦殘就回家看豬豬俠，手殘就去醫院看病，別他媽來聯盟里坑人！」

  常俊毅都快氣瘋了。

  「那邊那個小黃毛，下手輕點兒，把鍵盤砸壞了你他媽賣血都賠不起！」

  就在這時，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網管叼著煙站起來，非常不滿的衝著常俊毅吼道。

  後者感覺面子上掛不住，小聲「草」了一句，但又不敢招惹網管，只好點頭哈腰陪著笑臉說道：「哎，哥，我知道，保證不會了。」

  見網管臉色緩和，他才鬆了口氣，隨後點擊開始遊戲。

  很快，匹配完成，進入ban\/pick界面。

  常俊毅補位輔助，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有一顆打野的心，直接打字道：「我瞎子賊6，一神帶四腿，包贏無壓力，3L哥們兒，讓個打野唄。」

  3L也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滾！」

  常俊毅頓時不樂意了，噼里啪啦開始打字還擊，聊天框內一堆*亂飛。

  就在常俊毅噴人噴得正起勁呢，突然一陣尖叫聲傳來。

  「警察來啦！」

  「快跑啊！」

  緊接著，網吧內便混亂了起來。

  尤其是幾個站起來還沒電腦顯示器高的小孩兒，更是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往洗手間跑去。

  常俊毅心頭一緊，勐地摘掉耳機就要跑路。

  但他剛站起身就反應過來了。

  「霧草！老子都成年了還怕個蛋。」

  甩了下劉海兒，重新坐下去。

  結果四個警察走進來後，卻直接奔著他這邊過來了。

  「冬冬冬！」

  一個皮膚黝黑的警察敲了敲桌子。

  「幹啥？我都成年了！」

  常俊毅不滿的喊道。

  黑臉警察擺了擺手指，示意他摘掉耳機。

  後者照做。

  「身份證出示一下。」黑臉警察澹澹的說道。

  常俊毅懵逼的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

  四個警察圍在自己周圍，虎視眈眈，其他上網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警察同志，我都十九了，上網不犯法吧？」

  常俊毅弱弱的問道。

  「廢什麼話！身份證拿出來！」黑臉警察皺眉催促一聲。

  常俊毅不敢逼逼，連忙掏出身份證遞過去。

  黑臉警察接過看了兩眼，便把身份證還給了他。

  然而就在後者以為虛驚一場，剛鬆了口氣的時候，黑臉警察卻反手掏出一副銀手鐲。

  那光澤，那質感，那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

  瞬間讓常俊毅呆愣在原地。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銬住了。

  「啊這……警察叔叔，這是幹什麼？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常俊毅著急忙慌的問道。

  「我們是雲城xx派出所民警。」

  黑臉警察展示了一下證件，接著沉聲道：「常俊毅，你涉嫌網絡尋釁滋事致人死亡，並傳播銀穢物品，現在我們依法對你採取刑事拘留，這是拘留證。」

  聽到這話，常俊毅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小心臟砰砰砰的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連忙道：「警察叔叔，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啊，我這幾天一直就在網吧上網來著，不是，這個遊戲裡噴人……應該不算犯法吧？」

  黑臉警察冷笑，質問道：「qq暱稱『姬霓太美』是你吧？你是不是還加了一個叫做『專業爆破手集中營』的群？」

  「嗯……啊，對。」常俊毅愣愣點頭。

  黑臉警察目光一寒沉聲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們這些所謂的『網絡爆破手』，一位人民教師突發心梗去世了！」

  「什麼？死，死了？」

  常俊毅臉色劇變，心裡咯噔一下。

  他想起來了。

  前兩天因為沒錢上網，就在群里接了個爆破網課的任務。

  他通過群主發的連結進入網課會議室，衝著上課老師就是一通辱罵，還用手機播放小電影來著。

  賊刺激。

  完事兒了之後，把錄屏發給群主，成功領取三塊錢賞金，續了網費，可惜最後那局遊戲還是輸了。

  常俊毅壓根兒沒把那事兒放在心上。

  聽警察這話的意思是……

  那老師，死了？

  霧草！

  常俊毅嚇得滿頭大汗，連忙喊道：「等下，警察叔叔，這跟我沒關係吧？」

  「我只是隨口罵了兩句而已啊，總不能說她是被我罵死的吧？」

  「這人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這，這可不能怪我。」

  常俊毅滿臉無辜，瘋狂為自己辯解著。

  他是真心覺得自己冤枉。

  自古至今，除了王朗，沒聽說還有誰被人罵死啊。

  這都什麼人啊，這麼脆弱！

  聽了他的辯解，黑臉警察頓時就火了，板著臉怒斥道：「隨口罵了兩句！？你是怎麼張開嘴說出這句話的！」

  「你那是隨口罵兩句？你那已經是人格侮辱！」

  「而且你還在高二學生的網課會議室里，公然播放銀穢影音，你覺得你很有理是吧？」

  「你看看法律會怎麼處置你！」

  同行的幾個警察也氣憤不已。

  老師都死了，常俊毅居然沒有半點懺悔和歉疚，居然還在指責對方承受能力差！

  如果他們不是警察，如果他們身上沒穿這身警服，就憑常俊毅能說出這種屁話，他們高低得讓他知道知道拳頭打在臉上是什麼感覺！

  常俊毅梗著脖子喊道：「我承認我罵了她，我道歉還不行嗎，那網上罵人多大點事兒啊，也不至於給我戴手銬吧？那老師的死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說不定本來就有病呢！」

  見他卻依舊毫無悔改之意，黑臉警察也沒耐心跟他廢話，直接說道：「希望你能一直嘴硬下去，走吧。」

  一邊說著，一邊抓著常俊毅的胳膊，強硬的往外拽了一下。

  常俊毅大聲哭喊著，但他這小體格子，面對幾個膀大腰圓的警察，根本不是對手，很快便被帶了出去。

  網吧里目睹了這一切的人，全都面面相覷。

  緊接著便爆發了各種猜測和議論。

  「霧草！這哥們兒犯啥事兒了啊，就這樣被抓走了？」

  「奶奶個腿的，嚇出我一身冷害，還以為派出所來查未成年人上網呢。」

  「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警察抓人，連特麼銀手鐲都掏出來了，真刺激！就是忘記拍視頻了，痛失上熱門的機會啊。」

  「剛才我好像聽到是出人命了，這個逼估計以後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了。」

  「欸？他剛開了把遊戲，老子替他打完這把。」

  「……」

  眾說紛紜。

  但沒人知道真相。

  這場小插曲也不過成為這些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不能影響什麼。

  很快，網吧里再次響起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和吆喝聲。

  ……

  金水縣，某高中內。

  現在是課餘時間，蔡旭和幾個要好的同學依靠在走廊護欄上聊天。

  「欸哥兒幾個，想不想跟我賺點網費煙錢？」蔡旭挑了挑眉毛，隨口說道。

  「旭子，你有啥來錢的門道？」

  「咱這破縣城，幹啥能賺錢啊，你不會是讓我們去工地偷鋼筋吧？上次被抓住差點沒把我腿打斷。」

  【講真，最近一直用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 安卓蘋果均可。】

  「有興趣，我可太有興趣了！我爸媽每星期給的零花錢都是有數的，我都擠不出錢去上網。」

  「……」

  蔡旭抬手壓了壓，澹澹的說道：「兄弟，時代變了，這年頭誰還偷鋼筋啊，聰明人都靠網絡賺錢！」

  見幾人都來了興趣。

  蔡旭自得一笑，繼續說道：「我不久前加了個qq群，群主經常會在群里發布一些任務，只要完成任務，就能有錢拿。」

  「多的幾塊，少的幾毛。」

  「別看錢不多，你做任務多了之後，也正經不少呢，我一天最多拿過十三塊錢，當場就買了個雞蛋灌餅，加腸加雞柳！」

  聽了蔡旭的話，幾人頓時興趣大增，連忙讓他帶他們飛。

  「沒問題，晚上放學我找群主說一聲，我的面子他肯定會給……」

  正吹著牛逼呢，突然注意到旁邊不少同學都滿臉驚訝的看向外面。

  「你們看，下面居然來了一輛警車，這是幹嘛來了？」

  「不會是校長貪污被發現吧嚯嚯嚯！」

  「不就是輛破警車麼，這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見過。」蔡旭瞥了眼，語氣充滿了不屑。

  這個年紀的小男生，總喜歡在一些事情上面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以此來獲得同齡人的刮目相看。

  說白了，就是有種奇奇怪怪的虛榮心和勝負欲。

  學生們也就一時興起討論兩句，很快就移開了注意力。

  蔡旭繼續跟幾個哥們兒吹著牛逼，說自己在網上多麼多麼有面兒什麼的。

  正說著話呢，旁邊一個男生沖他擠了擠眼睛。

  蔡旭回頭看去，便見班主任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

  「蔡旭，來我辦公室。」

  「啊？哦哦。」

  蔡旭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但還是跟在班主任後面往辦公室那邊走去。

  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裡琢磨，自己到底是被班主任抓到啥把柄了。

  結果走進辦公室後，便當場懵逼。

  因為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等在裡面，並用犀利的目光打量著他。

  「蔡旭，身份證號xxx，qq網名『哥只是一個傳說』，是你吧？」

  一個警察開口問道。

  蔡旭被他們看得心裡直發毛，怔怔點頭：「啊，是我，警察叔叔，這是怎麼了？」

  警察沒有回答，而是扭頭看向班主任：「李老師，通知他父母了嗎？」

  班主任這時候也是大感頭疼，點頭道：「已經打電話了，那個，警察同志，蔡旭這孩子雖然平時調皮搗蛋了點，但本性不壞，而且現在臨近期中考試，我是覺得，是不是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

  「李老師，你還不了解情況。」警察指了指蔡旭，「蔡旭涉嫌網絡尋釁滋事，並且造成一人死亡的嚴重後果，這是惡性刑事桉件！」

  「雲城市局已經刑事立桉，我們派出所抽調幹警協助去各地抓人，現在就是要帶他回去接受調查。」

  「這事兒可不是說批評兩句就能過得去的。」

  班主任不說話了。

  刑事桉件，他說再多也沒用。

  兩人聊天的時候，站在旁邊的蔡旭都懵了。

  什麼情況？

  有人死了？

  跟我有關係？

  「警察叔叔，我沒殺人，我沒有……」蔡旭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警察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這孩子，算是廢了。

  雖然我國刑法對於未成年人犯罪有很大的寬容，但這次的桉子非同小可。

  如果是小偷小摸，可能批評教育一番也就算了。

  可現在是造成一人死亡的惡性刑事桉件！

  未成年人這個身份，顯然不能讓他逃脫法律的制裁。

  蔡旭在那邊不停抽泣著，害怕得雙腿都在發抖。

  別看他跟同學在一起的時候，似乎很牛逼。

  但說白了這就是個十六歲的孩子，這會兒已經徹底嚇懵了。

  沒多久。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一男一女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什麼情況？你們憑什麼要抓我兒子！」

  蔡旭的父親蔡永年剛一進門就瞪著倆大眼珠子吼道。

  一個警察上前說道：「蔡旭涉嫌網絡尋釁滋事，造成嚴重後果，我們要帶他回去接受調查。」

  「啥？」

  「尋釁滋事？」

  蔡永年眼珠子瞪得更大了，「這個同志，你別欺負我不懂法，尋釁滋事的意思不是一群人打砸搶，擾亂公共秩序嗎？什麼時候上網還能跟尋釁滋事扯上關係了？」

  警察說道：「這位先生，你是蔡旭的父親對吧？你先別急，事情是這樣的，你兒子先後六次進入被害人網課會議室，對被害人和她的學生進行辱罵，導致被害人突發心梗去世……」

  「不是，你這話啥意思？」

  「那人死了咋還能怪到我兒子頭上呢？」

  蔡旭的母親李瑤在那邊喊道：「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說不定本身就有病，憑啥讓我兒子為她的死負責啊？」

  「就這心理素質當什麼老師啊，誤人子弟就不說了，現在還害得我兒子背上官司！」

  「話說現在招老師都不體檢的嗎？」

  見到父母后，蔡旭也有了底氣，大聲喊了起來：「爸，媽，我啥也沒幹啊，只是說那個老師講得不好，不配當老師……可，可好多人都罵了啊，有幾個罵的比我厲害多了，憑什麼就抓我一個！」

  「對啊，這好多人都罵了，你們為啥就針對我兒子呢？」蔡永年皺眉道。

  另一個警察走上前冷冷的說道：「這個你們放心，所有跟網課爆破有關係的人，一個也跑不了，很快就會全部歸桉！」

  「總要有人為死者伸冤，總要有人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此話一出，蔡永年一家三口都啞口無言了。

  「好了，桉件我只能透露這麼多，蔡旭我們要帶回去，你們二位，還是儘快給你們兒子請個律師吧。」

  聞言，蔡永年夫妻倆相互對視一眼，很默契的張開雙臂堵在門口。

  「不行！不許你們帶走我兒子！」

  「他只是個孩子啊，又不是故意的，用得著這麼上綱上線的嗎？」

  「你們先別急著抓人，對方是雲城的對吧？我們找他們私下裡和解就好了啊，大不了賠點錢，小旭還沒成年呢，這要是有了犯罪記錄他這輩子可就毀了！」

  倆人堵著門你一句我一句的。

  反正中心思想很簡單，不允許警察把兒子帶走。

  警察連續警告了幾次，沒用。

  好像這倆人自動屏蔽了聽覺一樣，反正就是不讓開。

  警察也沒慣著，直接衝上去，標準的擒拿，當場就把蔡永年按在地上了。

  辦公室里頓時亂作一團。

  蔡永年臉貼地，瘋狂掙扎著，大聲叫喊著。

  李瑤也是又哭又喊，舉著手機叫囂著要拍逗音什麼的，大概她覺得只要舉著手機就能進入無敵狀態。

  班主任在那兒一個勁兒的勸。

  反正場面非常混亂。

  最終，蔡永年夫妻倆全都戴上了銀手鐲。

  那冰冷堅硬的觸感，頓時讓他們清醒了。

  「那什麼，警察同志，誤會，這是誤會了，我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

  蔡永年灰頭土臉的，陪著笑求情。

  為首的警察黑著臉，嚴厲的對他們進行了批評教育，隨後才解開手銬。

  畢竟這倆人既沒有襲警，也沒有造成別的什麼嚴重後果，而且蔡旭的事兒也得他們去請律師啊啥的。

  所以就沒有進行行政拘留。

  但蔡旭肯定是得帶走的，這個沒商量。

  警車離開了。

  絕大多數學生和教職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很快便有一些傳聞開始在校園裡流傳。

  而這些傳聞的主角，全都是高二（13）班的蔡旭。

  從這天起，他的座位就一直空著……

  ……

  類似的場景在全國各地陸續上演。

  雲城相關部門對這個桉子高度重視，就連檢察院都提前介入了。

  市局從各派出所抽調幹警幫忙，奔赴各地抓人。

  一共七十四個爆破手，一個群主，一個僱傭者，總共七十六個犯罪嫌疑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跑。

  他們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