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桑姑姑嘆氣：「是的，他受罰了，阿古娜聖女讓人懲罰了他一百鞭子之後，還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放過了他。」

她頓了頓：「但此後，不管其他大巫師怎麼勸，阿古娜聖女往後十年沒再有挑過其他男蠱師侍奉自己，專心鑽研蠱術。」

小希忽然舉起小手，奶聲奶氣地道——

「我知道了，阿古嬤嬤一定是被那個壞男人傷心了，就想着等到她三十歲的時候，按照老規矩從女蠱師里選一個最能耐的女孩兒，將蠱神傳給她就好。」

明蘭若微微蹙眉，看着小希，放柔了聲音：「小希，你要不要出去跟春和姐姐玩？」

小傢伙現在還不合適聽一些男女感情的事，一知半解的對他而言不是好事。

「娘親，我不想出去，我不插嘴了。」小希立刻乖乖地道。

烏桑姑姑爺抱着小希，溫柔地笑笑：「沒關係的，小希少爺是個早慧的孩子，他說的一點沒錯，阿古娜聖女當年是抱着這個想法的。」

她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在阿古娜聖女二十九歲時，幾位大巫師都從自己負責的地區里，挑選出最有蠱師天賦的女孩送到了阿古娜聖女身邊。」

如果一切按照原來的計劃並沒有什麼問題，這聖女傳承就平平穩穩地度過了。

「可是……」烏桑姑姑遲疑了一下。

她苦笑：「也是在聖女二十九歲那年，蕭帥正好奉先帝旨意前往安南國境，率兵助安南國平息內亂。」

明蘭若搖著蘇綉團扇，若有所思：「去安南國必定會經過嶺南，難不成外祖父……」

她頓了頓，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來：「外祖父難不成和阿古嬤嬤在那時候認識的？」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烏桑姑姑點點頭道：「是的，那時候蕭帥中了瘴氣，阿古娜聖女救了他，沒多久，阿古娜聖女就懷孕了。」

明蘭若眉心一擰：「這外祖父那時候早就跟外祖母成婚了……蕭家男兒祖訓不是不納妾么？」

烏桑姑姑搖頭：「沒錯，但那時候蕭帥的先妻已經病故快兩年了，而且蕭帥的先妻其實嫁給蕭帥之前，也是個嫁過人的寡婦，所以蕭帥並沒有對不起先夫人。」

明蘭若愣住了：「什麼，這怎麼可能？」

她從來沒不知道這位傳奇的外祖父感情上，這麼傳奇……

但，依照常理推斷，外祖父年少時也是名門世家的少帥吧？

娶的夫人居然是個寡婦，這怎麼可能？

烏桑姑姑頓了頓：「據說蕭帥少年時輕敵曾經落入敵人陷阱，是一位副將硬生生背着蕭帥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一路千辛萬苦逃回來。」

「蕭帥活了，但那位背着他出來的副將卻撐不住了。」

「臨死前，那位副將希望蕭帥娶自己的新婚妻子為妾，否則死不瞑目，蕭帥同意了。」

明蘭若眉心微蹙：「可是那時候外祖父還沒娶妻，哪裏有先納妾的道理？」

別說蕭家了，整個京城高門大戶，正經人家的公子誰敢沒娶妻前先納妾？

最浪蕩的也就是房裏有幾個通房和眠花宿柳混青樓。

烏桑姑姑嘆了口氣：「所以，那位副將的新婚妻子最後在邊疆，嫁給蕭帥做了正妻。」

消息傳回京場的時候，蕭帥的第一個孩子都三歲了，加上蕭帥說一不二的性子。

不管是蕭氏宗族還是先帝，又還能說什麼？

「蕭家三位少爺，蕭觀天、蕭觀海，還有三少爺蕭觀雲——月娘曾經的戀人，都是前面那位夫人生的。」

明蘭若一聽，頓時忍不住捏緊了手裏的扇子：「那我娘……」

她忍不住坐直了身體，有些緊張。

烏桑姑姑看向她，溫柔地一笑：「蕭觀音小姐就是阿古娜聖女和蕭帥在苗疆相識之後懷上的。」

明蘭若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腦子裏還是亂鬨哄的，好一會，才喑啞地問——

「所以，其實阿古嬤嬤是我的外祖母，我的外婆，對么？」

是啊，從小到大，阿古嬤嬤對她的疼愛、照料和付出，遠遠超過一般忠僕對小主人。

如今想着，那分明是外婆對自己唯一小外孫女的疼愛。

她揉了揉眉心，定定地看着烏桑姑姑：「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外祖父沒有娶阿古嬤嬤——我的外婆？」

他難道嫌棄外婆的苗女出身？」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位高權重的漢人娶這些少民的女子，都只能做妾，不能為正妻。

烏桑姑姑搖頭：「不是的，蕭帥那人重情義，當初既不曾嫌棄過先夫人是嫁過人的，又怎麼會嫌棄阿古娜聖女呢？」

她深深嘆息：「阿古娜聖女自己堅決不要名分，最開始是她隱瞞蕭帥身份，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後來她跟着蕭帥后，又一直被苗疆蠱師們追殺，就更不願意暴露自己了。」

烏桑姑姑苦笑：「畢竟，後來，直到蕭帥帶着改名換姓的她去鎮守北疆，才擺脫了蠱師們的追殺。」..

「阿古娜聖女擔心，一旦讓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會連累蕭家，還會害了肚子裏的孩子。」

明蘭若聽着這先輩們驚心動魄的故事，忍不住心情複雜地問——

「外婆她……真的很愛外祖父吧，所以一生寧願隱姓埋名陪伴在他身邊。」

甚至不與自己的女兒、外孫女相認。

烏桑姑姑感慨地道：「阿古娜聖女她一生敢愛敢恨，蕭帥也沒有再娶，兩人雖然沒有名分，卻也相伴了二十年。」

她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阿古娜聖女對先夫人留下的公子們視如己出，他們也很敬重她和疼愛觀音小姐這唯一的妹妹，直到……後來他們都出事，大家都死了。」

一切幸福戛然而止。

笑到最後，烏桑姑姑忍不住捂住臉落了淚。

明蘭若輕拍她的肩膀寬慰她：「烏桑姑姑，一切都過去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烏桑姑姑的母親是阿古嬤嬤身邊的大侍女。

阿古嬤嬤逃亡時，帶了她們母女一起逃，當年僅僅七歲的烏桑姑姑見證了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去。

小希懂事地給烏桑姑姑遞了塊自己的帕子：「烏桑姑姑不要哭，我們一定會救回太婆婆的。」

如果阿古嬤嬤是娘親的外婆，她就是自己的親太婆婆。

明蘭若瞥了一眼小希，這小子其實很清楚該怎麼叫人，也很清楚輩分嘛。

一直故意沖着蒼喬叫他舅爺爺、舅奶娘、干奶奶……

小傢伙果然挺記仇。

她看向烏桑姑姑：「對了，烏桑姑姑，外婆為什麼不把蠱神留給苗疆，再跟外公一起離開？」

外婆如果不帶着蠱神走，也不會被追殺了吧？

而且，既然活了上千年，被精心飼養的蠱神被外婆突然帶走，難道不會對苗疆有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