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若收拾好東西，看著喬炎也在收東西。

她漆黑的眼珠微轉，走過去似隨意地問——

「這次至少得在長白山呆上半個月，我和景和需要補充一些女子用的私密之物，下午上街，你可要一起去？」

她下午約了紅姐去見赤血在東北疆流浪的遺孤。

得找個讓男人不方便跟著的借口。

喬炎一愣，他下午還要見一個人。

看著明蘭若「期盼」的眼神，他有點不捨得拒絕，如果是平時叫那人改日再來也就算了。

但今晚要進山，他沒時間單獨接見對方，有些事不方便當著小娘娘做。

他略一遲疑，還是溫淡而歉意地道：「既然是購買女子私密之物，屬下自然不好跟著，就在客棧等小娘娘回來，可好？」

他的話正中明蘭若下懷，她彷彿有些「遺憾」地點點頭：「啊，沒關係，那我們很快回來。」

於是兩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達成了「一致」，非常體諒對方——下午各玩各的。

明蘭若愉快地領著景和以「採買」之名出了門，周如故、陳寧兩個則分別遠遠地跟在她們身後警戒。

一過街道拐角，她就看見小衛那機靈的孩子遠遠地站在一間賣二手衣的鋪子里，沖她招手。

明蘭若立刻和景和進了那二手衣的鋪子，不多久，陳寧和周如故也一前一後地進了鋪子。

人一到齊，小衛就帶著他們進了那二手成衣鋪的密室里。

一進密室，小小少年興奮地朝著明蘭若撲過來，抱著她的腰：「仙女姐姐！」

在孩子單純的心裡，確認了對方是好人，還是幫了自己，救了小夥伴的仙女姐姐，他就會全心地喜歡你！

明蘭若摸摸小衛的腦袋，溫柔地從懷裡取了一小包油紙包的糖果遞過去：「乖，阿圓、小楠他們還好嗎？」

小衛點頭：「她們都很好，仙女姐姐給了糧食，我們好多了！」

說著，他小心地含了一顆糖在嘴裡，甜蜜的味道是他從沒有品嘗過的。

小衛甜得眉開眼笑：「真好吃呀，這是天上的東西嗎？要把這些給阿圓、小楠他們也試試！」

看著稚嫩瘦弱的孩子可愛單純的模樣，明蘭若心裡軟得一塌糊塗，當了娘親之後，真的看不了孩子受苦。

「放心，我一定會結束這一切苦難，日子一定會比現在好的！」明蘭若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小衛。

小小少年忍不住紅了臉，仙女姐姐好溫柔呀！

不多久，紅姐就帶著東北疆流浪赤血的骨幹們分別從密道進來。

小衛也機靈地退出密室，去店鋪外帶著小夥伴們放風了。

明蘭若看著七八個衣衫漿洗得發白，打了不少補丁，卻很乾凈的中年漢子們依次進來。

紅姐推著一個木質輪椅，上頭坐著中年書生，他穿著破舊的書生長袍，斷了一條腿，面容蠟黃削瘦，卻自有一股沉靜的氣勢。

還有一個髮鬢全白，眼如銅鈴的中年漢子，一進來就盯著明蘭若，眼底還隱約有著一點警惕的疏離。

其他人隱約就以這三人為主心骨。

紅姐一見明蘭若，立刻恭敬地抱拳：「大小姐！」

其他人已經聽過紅姐說了許多事情，再看見明蘭若的時候，不少人眼裡都有了激動，試圖在她的臉上找到蕭帥的輪廓。

「像……還真的像，那雙大眼睛簡直是蕭家人的標誌！」

「像蕭少將軍……」

「哪裡，明明鼻子最像蕭帥……」

那中年書生看著明蘭若雖然很克制，可她能發現對方眼底激動泛紅的淚光，似乎在通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觀音小姐……」

明蘭若聽見他近乎嘆氣低喃，心裡隱約能感覺到他似乎和母親關係匪淺，能直呼娘親的名字。

那白髮高大的漢子看著明蘭若，卻只抿了下嘴唇，嘀咕：「像是像，可終歸不姓蕭。」

明蘭若挑眉，才要說什麼，那中年書生冷冷地已經道：「老衛，難道你姓蕭，還是流著蕭家的血，當年蕭帥說了，蕭家後人能者居之。」

「老宋，我不是這個意思。」高大的白髮中年漢子有點彆扭，他就是一時間有點不能接受這麼個年輕的姑娘是繼承人。

明蘭若坐在凳子，坦率淡然地道——

「沒關係，衛海校尉，你們都是軍人，軍中有本事的人才能服眾，你們未曾見我有什麼本事，不想臣服於我，可以理解。」

老衛一愣，眼神頓時有些恍惚。

她的話真的很像蕭家那位只有十七歲的少將軍，第一次提著長槍出現在他面前時說過的話。

那個爽朗銳利的少年將軍最後讓他帶著人離開，義無反顧帶人衝殺進了北蒙人之中……再也，沒有回來。

老衛原本帶刺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軟和黯淡了下去。

「好了，肅靜，各位同袍，我們流浪二十餘年，如今終於可以歸隊了！」紅姐抬手，肅穆地看著他們。

眾人立刻齊齊肅穆了表情，站直了身體，甚至連斷了一條腿的軍師宋唐也扶著桌子，奮力起了身。

明蘭若沒有阻擋他的動作。

她整肅衣冠后，站在八個人面前，緩緩地環顧一圈，依次將手擱在他們左肩——

「軍師宋唐、忠武校尉衛海、千總李三郎、千總劉飛羽……你們潛伏東北疆二十年，任務已經完成，即刻歸隊！」

依次被點到名字，觸碰左肩的男人們都忍不住紅了眼，按著名字單膝跪下，左手按在心口。

即使刺頭如老衛，七尺高的大漢也「噗通」一聲單膝跪下，依次嚎出——

「宋唐歸隊！」

「衛海歸隊！」

「李三郎歸隊！」

「劉飛羽歸隊！」

「……」

此起彼伏的「歸隊」聲，滄桑之中滿是哽咽聲，二十年，滄海桑田，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們如今已是白了頭。

縱然是陳寧、周如故等人都忍不住濕潤和紅了眼眶。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明蘭若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將鼻尖的酸意壓入胸懷之中。

她是赤血的主人，不該將情緒表露於臉上。

她伸開雙臂，深深地看著所有人：「諸位赤血老兵，這二十餘年，有勞了，請起！」

陳寧、周如故、景和都立刻上前先宋唐、衛海等人扶起來。

陳寧等人也向宋唐、衛海等人行了禮：「晚輩代表中南十二省赤血後輩，向諸位前輩見禮！」

看著兩個年輕精銳的青年，宋唐、衛海等人都忍不住互看一眼，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欣慰。

「好小子們，我們東北疆十九軍的赤血也有很多和你們一樣的年輕人！咱們赤血傳承有后了！」

明蘭若看向宋唐：「宋先生，我已經告訴了紅姐，在徹底剿滅長白山叛軍之前，陳寧將會代替我出現在你們手下人面前。」

宋唐點頭：「是，您放心，利害關係，我們曉得。」

這位面白無須的宋先生雖然無品無階，可卻曾經是外公蕭帥身邊最年輕的智囊團之一。

東北流浪的赤血遺孤能在顧大將軍和官府雙方夾擊下，倖存下來，還跟對方堅持暗中鬥爭。

很大程度上，是靠著這位宋先生在背後指揮籌謀。

明蘭若對他有一份額外的敬重。

宋唐看向明蘭若：「大小姐，您讓紅亭送過來的消息，我們收到了，在長白山顧家寨里也有我們潛伏的人，他們會接應你們。」

明蘭若微微挑眉：「顧家寨？」

這是直接給赤血的人改名換姓了，徹底成了一支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