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顧清禮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話，葉徹鬆了一口氣。

能治就好。

他又問：「告訴我那個人的地址，我明日去接他。」

「啥？」

顧清禮哼笑。

「你去接他？你想啥呢，他早就隱居深山了，除非你把病人送過去，想要他出來，白日做夢。」

葉徹俊臉暗沉，不悅蹙眉。

「病人沒辦法送過去，你就告訴我地址，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行行行，我一會兒發給你，你先告訴我，誰受傷了？」

「聲聲的哥哥，先這樣我掛了。」

還不等顧清禮再問，電話直接被掐斷。

他一臉懵逼。

聲聲的哥哥？

葉聲聲的哥哥？

那小丫頭不是個孤兒嗎？哪兒來的哥哥？

想到最近阿寧總跟那小丫頭在一起，他覺得有必要用了解聲聲哥哥作為借口，去見見他的阿寧。

……

葉聲聲見病床上的慕容起沒了動靜，但旁邊的心電圖又是正常跳動的時。

她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

想到戀戀還在家等着他們。

她起身走向門口的葉徹。

葉徹見聲聲過來，忙站直身滿臉愧疚。

葉聲聲望着他說：

「你先回家照顧戀戀休息，我守在這裏一晚上。

不過你明早要過來，我們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療，好不好？」

葉徹在猶豫，朝着病房裏看了一眼。

見慕容夫人在，他沉聲說：

「現在慕容起情況穩定了，你留在這裏也起不到作用，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行，我怕他半夜又有什麼狀況，你要是不想回去也沒關係，我們現在就去讓醫生安排你住院。」

葉徹哪兒捨得讓聲聲擔心。

何況他也不放心女兒。

沒辦法他只好妥協。

「好，我回去照顧戀戀，你留下吧，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

「嗯。」

葉聲聲把車鑰匙遞給他，擔心地問：「那你開車沒問題吧？」

葉徹輕柔一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

「想什麼呢，我至少現在還是正常的，沒大礙，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葉徹拿過車鑰匙本來是要走的。

可他忽而又一把抱住葉聲聲，低頭在她耳邊說：

「聲聲，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治好慕容起的。」

葉聲聲沒推開他，點頭應了，「我信你，你也要配合治療，都會好起來的。」

葉徹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好。

但他必須保證慕容起一定能好。

鬆開懷裏的女人，他堅定地凝着她看了片刻，片刻后才依依不捨地轉身離開。

直到目送葉徹走了，葉聲聲才轉身進病房。

慕容夫人迎上她，「聲聲，聽阿南說，他是戀戀的爸爸？」

葉聲聲充耳不聞，走到床邊坐下，拿了指甲刀給慕容起修剪指甲。

慕容夫人站在旁邊，卑微地又道：

「聲聲，媽媽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媽媽一次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

為了能讓女兒原諒她，她都搬來a市住了。

只是女兒不讓她靠近，她也不敢頻繁地去找她。

也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才能見上女兒一面。

再看着女兒臉上的傷痕，慕容夫人心痛難忍，懊悔不已。

她也是該死，當初為什麼要用那樣殘忍的手段去傷害她。

現在女兒不認她，她也活該。

「聲聲，真的對不起。」

見女兒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慕容夫人低頭抹淚。

葉聲聲小臉板得冷漠。

她抿著雙唇，極不耐煩道：

「你要是留下，那我就走，別在我耳邊叨叨個不停。」

都說母女連心。

可是她真的跟這個母親一點心靈相通的感應都沒有。

她沒辦法忘記她這所謂的母親，曾對她做過的事。

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或許，她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去說服自己。

聽了女兒的話，慕容夫人忙道：

「那，那就辛苦你留下陪着你三哥了，我離開。

聲聲要是有什麼情況，及時給媽媽打電話。」

葉聲聲臉色更沉了。

慕容夫人不敢再多說一個字，趕忙轉身離開。

這個晚上，葉聲聲就一直守在慕容起的床邊，跟他講她小時候的事。

跟他講，她以前是孤兒的時候，怎麼絕處逢生，又是怎麼長大成人的。

可能太心疼妹妹的遭遇了，好幾次慕容起都想睜開眼。

但意識不清的他，蘇醒不過來。

眼角卻一直有淚在滑下。

……

葉徹趕回香江小區的途中，打電話安排人去顧清禮給他發的地址找人。

讓下面的人不論想什麼辦法，也要把那個神醫接過來。

到家的時候都十一點了。

推開房門，葉徹一眼就看見客廳里三個大人還在哄着他的寶貝閨女。

他喊了一聲，「戀戀……」

小戀戀被三個大人圍着，聽到爸比的聲音，她抬頭看過去。

下一秒，直接跳下沙發就朝爸比衝過去。

葉徹彎腰抱起她，教育道：

「怎麼大晚上不睡覺，非要爸爸回來才聽話嗎？」

「嗚嗚不是的，戀戀睡不着，戀戀想爸比。」

小傢伙忙抱緊葉徹的脖子，委屈的哭唧唧：

「爸比，你下次回來早一點好不好？戀戀怕爸比出事。」

葉徹一邊拍着她，一邊往客廳里走，「好，下回爸爸一定早些回來。」

唐以寧起身問：

「你總算過來了，這孩子見不着你就是不睡。聲聲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聲聲在醫院陪着慕容起，時間不早了，你們也都去休息吧。

這麼晚還麻煩大家幫我照顧女兒，不好意思。」

「你就不要這麼客氣了。」

慕容南跟宮遇都沒出聲，唐以寧上前拉過孩子的手又道：

「那小戀戀，有你爸爸在，你就乖乖睡覺好不好？」

小傢伙猛點着腦袋，「好，阿姨晚安。」

「晚安。」

摸摸孩子的腦袋，唐以寧看向葉徹，「我抱她洗澡了的，你直接帶她去睡吧。」

「嗯。」

葉徹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兩個男人，沒說什麼抱着女兒進了房間。

時間不早了，他要先哄著女兒睡下。

見孩子終於被葉徹抱回房后，慕容南看向唐以寧，請求道：

「唐小姐要是不嫌棄，就回我住的旁邊休息吧，那邊也是兩間房，有一間是空着的。」

唐以寧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宮遇。

「那他呢，他睡哪兒？」

「聲聲這邊不是還有一間嗎，他睡這邊就好。」

唐以寧，「……」

本想拒絕，但想想別人都安排好了，想來平時宮遇也住的這邊吧。

她不給他們添麻煩，對着慕容南淺淺笑道：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唐小姐請。」

唐以寧跟慕容南去隔壁后，留下的宮遇一個人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目光獃獃地望着房間方向。

他已經很努力在討好小戀戀了。

白天他們倆明明玩得很好。

可一到晚上，小傢伙就哭着要爸爸。

而他這個外人，果然比不過她的親生父親。

宮遇終於明確了一個事實。

不僅聲聲不喜歡他，連孩子也不喜歡他。

都不喜歡他，那他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凄涼一笑，宮遇靠着沙發，隱隱感覺胸口裏堵著一口氣，沉悶又壓抑。

葉徹哄了女兒睡着后，輕輕出了房間。

見宮遇還在，他徑直朝他走過去。

在宮遇旁邊坐下，葉徹沉聲說：

「我收回之前說的話，孩子跟聲聲我都要，你沒機會了，放棄吧。」

之前他是腦抽才想着將他們母女推給別人。

其實想想，就算他葉徹死了，聲聲身邊還有很多愛她的人啊。

她有父母，有三個哥哥，還有唐以寧。

他們都會替他照顧好他們母女的吧。

而聲聲，似乎並不需要宮遇。

宮遇哼了一聲，滿目傷情地看向葉徹。

「你說，如果當初沒有你，聲聲她會愛上我嗎？」

葉徹抿唇冷笑，迎上宮遇的目光。

「怎麼能沒有我，沒有我，或許就沒有她葉聲聲的今天。」

是因為他的存在，聲聲才從人販子手中脫險的啊。

也是他把聲聲送去孤兒院，讓院長媽媽照顧她成年的。

所以聲聲的世界裏，怎麼能沒有他。

宮遇竟無言以對。

頭一次，他不想隱忍自己的感情，靠着沙發，目光獃滯地盯着天花板，沉聲說：

「葉徹，我知道我比不過你，但我真的喜歡她，你知道求而不得是什麼滋味嗎？

你知道看着她受傷逃難，命懸一線是什麼滋味嗎？」

「……」

「你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為聲聲她永遠都不會讓你看到她無助脆弱的一面。

而你，需要她的時候，她永遠都會選擇站在你身邊。」

今晚聲聲匆匆跑出去，就是去喊葉徹回來吧。

她果然為了女兒，哪怕曾經被葉徹一次次的傷害，最終也還是會向葉徹妥協。

聲聲跟葉徹，才是命中注定。

而他宮遇，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罷了。

「她經歷磨難的時候，我確實沒在她身邊。」

葉徹垂下頭，聲音也很低沉：

「但我對她的愛，你比不過。」

「我怎麼就比不過？」

宮遇忽而來了情緒，對峙葉徹。

「我可以為了她去死，只要她需要，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但她需要的不是這些。」

葉徹迎上他的目光，「宮遇，你既有了未婚妻，那就放棄她吧。

我相信你若真心待她，她也會城心待你，跟你成為朋友的。」

「呵！」

宮遇冷冷一笑，「朋友？我要什麼朋友。」

知道葉徹再回來，他沒任何機會了，搖搖晃晃的起身，準備要走。

「葉徹，我可以放手，但你給我聽着，別再讓我有機會，不然……」

他沒接着往下說，仰頭癲狂的笑了幾聲。

笑着笑着，便紅着眼出了大門。

他走得狼狽，心裏卻極其不甘。

葉徹望着宮遇消失的背影，一個人坐在那兒安靜了許久。

他怎會不知求而不得是什麼滋味。

聲聲消失的四年，他生不如死。

聲聲不要他，狠心推開他的時候，他剜心割肺，那種痛，直到現在他都心有餘悸。

好久好久，葉徹才起身回房間。

第二天一早，他把女兒送去幼兒園，拎着早餐去醫院給聲聲吃。

天剛泛起微微亮光的時候，慕容起就蘇醒過來了。

睜開眼看到趴在他旁邊睡着的小女人，他沒打擾她，一直望着她。

直到天大亮，葉聲聲蘇醒過來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睜開眼正在看她的慕容起。

她激動不已，忙起身湊近他。

「阿起你醒過來了，你等着我馬上叫醫生。」

慕容起無力的喊住她，「聲聲，別喊，我沒事兒。」

葉聲聲打消喊醫生的念頭，又問：

「那你感覺怎麼樣？四肢有知覺嗎？疼不疼？」

慕容起眨了下眼，「沒感覺。」

他除了身體，除了感覺心會痛，四肢是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

如此廢物，不知道他活着做什麼。

「會沒事的，阿起別灰心，醫生說你會好的，我們慢慢治療。」

生怕他又想不開，葉聲聲忙安撫。

慕容起望着她，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子，變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他又痛不欲生。

可聲聲不讓他死。

他不想讓她難過。

聲聲說的對，做兄妹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只要是永遠陪着他們母女，做哥哥又何妨。

「聲聲……」

慕容起虛弱的喊。

「嗯，我在。」

葉聲聲忙又湊近他。

「你真的想我活着嗎？」

只要她說想，他必然竭盡全力的活着。

葉聲聲忙點着頭，雙目含淚，「我當然想你活着，我比任何人都想。

所以阿起，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要振作好不好？」

「可我活着有什麼用，四肢都廢了。」

葉聲聲忙解釋，「醫生說會好的，我們慢慢治療，有一天你會康復的。」

「康復不了。」

「阿起，你真的會好起來的，別這麼沮喪。」

見他又想放棄，葉聲聲急了。

「你振作起來，好好接受治療，我們一起照顧戀戀，還記得你說要教戀戀習武嗎？

你不在誰教她習武，戀戀生得那麼好看，她不會點身手，以後被人欺負怎麼辦。」

「阿起，我知道的，你很喜歡戀戀，你不會讓她失望的，對嗎？」

慕容起，「……」

戀戀……

那個他陪着出生的小可愛。

那個聰明到他一點就通的孩子，他忽然好想她啊。

只是可惜，她以後不能再叫他爸比了。

得改口喚他舅舅。

其實舅舅這個稱呼，也挺好。

望着葉聲聲，慕容起又喊了一聲：

「聲聲……」

葉聲聲再湊近他一點，低聲應着，「阿起你說。」

「我願意接受治療，我願意聽你的話，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葉聲聲想也不想的點頭，「好，你說，我什麼都答應你。」

慕容起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全都是拜葉徹所賜。

對於那個男人，他跟他不共戴天，勢不兩立。

雙目里含着恨意，他張口說：

「這輩子，不許再跟葉徹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