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有些慚愧。

她中午時候聽到門外的三人起床，去外面尋找物資，所以她就放心的吃陳霽送來的午餐。

結果。

不久前，三人回來后，一個小女孩才用驚慌的聲音對她爸爸說，鐵門內有奇怪聲音。

周婉這才反應過來，在三個大人離開去尋找物資時，小女孩一直留在地下室內。

那小女孩聲音虛弱，應該是一直躺在床上病懨懨的不說話，所以周婉不知道她的存在。

「果然還是得給你弄點強大的武器！」

陳霽確實挺擔心她的。

「不用。」

周婉卻堅持拒絕，「那個人只能在門外罵，我都不回應，他們連生火的東西都找不到，怎麼可能用煙來熏我？」

「更何況他們弄出大量明火后，不出五分鐘就有變異生物找到。」

「你沒出過國，現在卻要去國外買槍，人生地不熟，國外的警察隨時對你開槍，反而比我更危險。」

「所以，不用！」

周婉十分堅持，不讓陳霽去買什麼槍，管制刀具也不要。

她重武器有消防斧，輕武器有水果刀和辣椒水，對變異生物有強光手電筒，已經足夠了。

「國外比末日還危險，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陳霽哭笑不得。

想送周婉一些防身武器的確很難。

槍很難搞到手，且槍聲會引來變異生物和其他人的窺視。

管制刀具提升不大，想買也有一定困難，打造這種東西是違法的，想買到得加錢，還得去打聽哪裡有。

「其實我現在挺安全的。」

周婉輕笑一聲，「那個小女孩雖然聽到了聲音，但他們也不敢肯定有人……那個人又來砸門了。」

周婉用手機錄製一段聲音，發給陳霽。

「砰砰砰砰！」

「出來，出來，我他媽知道你在裡面，操，快滾出來！！」

那人很暴躁，猛地拍鐵門，不斷用腳踹。

但半分鐘后，又有一個男人開口說道，喝道：「行了，別人不願意開門，你就別去敲門了，坐下，別浪費體力！」

「媽的，我敢肯定裡面的人一定有食物和發電機，操，這小區別墅價格上億，住的都是有錢人，說不定他們在末日開始時候已經把地下挖空，裡面滿滿都是吃的和汽油，媽的！」

「食物食物食物，裡面肯定全都是罐頭，還有發電機和大桶的石油！」

「哥，我們干他！」

「鱉孫，快給老子出來，不然老子找東西來打開鐵門，弄死你信不信？」

「王才勇，你他媽閉嘴！！！」

一系列近乎癲狂的謾罵后，另一個人應該是他哥，終於忍不住厲喝，讓他閉上嘴。

從這段錄音，陳霽就能聽出來，那位叫王才勇的人，已經因為寒冷和飢餓而失去理智——他還不知道裡面的情況，就已經開始幻想大量的食物，甚至幻想出發電機和汽油，想要發電取暖。

周婉又給他發了後續的錄音。

「你要是見到個人就想殺，以後別跟著我和你嫂子，自己去找生路！」

兩兄弟中的哥哥，沉聲說道。

「卧槽，哥，我的親哥，你他媽要笑死我，要不是我見過你殺人時狠辣的樣子，我都不敢相信這句話是你說出來的！」

「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是防衛殺人，保護的是你嫂子和彤彤。」

女人和小女孩都沒有說話。

陳霽不知道身為母親，

在兩個男人這樣對話的時候，有沒有捂上孩子的耳朵。

或許有。

也或許沒有。

末日中，即使是小孩子也見慣了屍體，可能更親眼見過父母與人搏鬥的樣子。

「那個小女孩很虛弱。」

周婉發來信息，「她的母親在抱著她安慰，唱著兒歌讓她睡覺。」

光聽她的描述，陳霽就覺得不是滋味。

小女孩睡了一天，哪裡還需要睡覺。

她最需要的是熱水和食物。

「你的打算呢？」

隔著世界，陳霽沒有看到周婉的表情，但能從她的話中聽出她對小女孩的惻隱之心。

「不管你怎麼做決定，我都理解你。」

在她回答前，陳霽又說道。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許久后。

她才發來消息。

「我不知道。」

「那就再等等吧，我把夜視儀和熱成像儀給你送過去？我買了挺多的。」

陳霽把話題轉移。

「大型的不要，你給我那種插在手機上紅外成像儀的就可以了，我偶爾開一開。」

夜視儀，熱成像儀，紅外成像儀等東西，其實對周婉都沒什麼用。

主動型的儀器發出紅外線，等同於開啟強光，人類看不到，變異生物卻能看到。

被動型的儀器，雖然不會發出紅外線，但這東西需要一個屏幕，屏幕也會發光。

這就很難受。

只有微光夜視儀還勉強一用，可以藉助星空的微弱光芒，增強視力。

「好，我把手機上即插即用的紅外攝像頭給你，還有一台小的微光夜視儀。」

陳霽買這些花了幾萬塊。

不過他從周婉處獲得了幾百萬，這點錢不算什麼。

「嗯。」

周婉答應了，東西很快送到，超時空傳送后從半空落到她床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周婉覺得這聲音應該沒有被外面的人聽到。

不過。

兩兄弟中的哥哥，卻是來到了鐵門前，對她說話。

「朋友，不知道你在不在裡面？

「我叫王才成，我老婆叫秦冬雪，我女兒今年七歲，末日前才從幼兒園畢業，準備要上小學。」

「之前那位砸門的是我弟弟，他叫王才勇，他脾氣暴躁了點，不過不敢不聽我這個大哥的話，否則我立刻將他趕走！」

「末日之前，我是艾德科技公司的老闆，我爸是……我老婆是……我家住在……」

王才成在門外說了許多他個人的信息。

他弟王才勇多次不耐煩，想要踹門，都立馬被王才成攔住，喝令他滾遠點。

王才勇罵罵咧咧的出了門。

王才成繼續對門內說話，「實在抱歉，這裡是你家吧？我們之前的聚集點被一群變異白鼠襲擊，不得不逃散，慌亂之下來到了這裡……」

他又說了自己的情況。

包括之前在樓上時，殺了三位同伴的事——在面臨食物分配時，起內訌了。

「我不想為我的行為辯解，但事實是，我拚命殺死了那隻變異老鼠，他們卻不想分給我老婆和女兒一點食物，所以……」

王才成聲音里滿是痛苦，後悔，與自責。

周婉無法評價他的對錯。

他妻子要照顧女兒彤彤，沒辦法在找物資這件事上出力，所以有人不想給她和孩子分配食物。

怎麼辦？

末日之中爭執起來，只有死亡。

「我知道我的行為已經和野獸一樣，我不求朋友您能信任我，只求您看在我女兒才七歲的份上，讓她吃一些東西，如果能收留她，那我王才成這條命都可以給你！！」

「爸爸……」

那位叫王依彤的小女孩，低聲喊她爸爸。

「待會我會出去再尋找物資，我妻子和弟弟也會出去，如果您同意，就打開門，救一救我女兒彤彤，我和我妻子這輩子，下輩子，都對您感激不盡！」

「……」

周婉躺在床上，沉默著。

腦海內兩種思想在打架。

理智告訴她，不值得冒險，末日中死去的人太多太多，她也不知道門外的人到底是不是在說謊，是不是在演戲。

「老公，裡面真的有人嗎？」

他妻子聲音充滿疲憊，只有一股母親的意志在支撐著。

「我不知道，但願有，沒有的話，我們就去尋找下一個聚集地。」

這話也許是說給他女兒和老婆聽的，安慰她們。

但周婉想起了之前陳霽的提議。

人類聚集地？

「待會我們還出去？晚上比白天更冷。」

「雪兒，辛苦你了，是我沒用……」

「我怎麼會怪你，老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夫妻兩說著鼓勵安慰的話。

女兒在許久沒說話后，突然說道：「爸爸，叔叔去哪裡了？」

夫妻兩一愣。

冰天雪地，又是黑暗中，王才勇能去哪裡？

「他、他難道是……他找死！！！」

王才成臉色驟變，暴怒起來，拿起棍棒，叮囑妻子留在地下室內，蹬蹬蹬就衝上周婉家的二樓書房中。

果然找到了王才勇，這傢伙在猶豫中，被王才成一腳踹翻，砰砰砰打起來。

地下室的幾人不知道書房內的情況如何。

沒多久后，兄弟倆吵著架回來了。

「老子就吃點東西怎麼了？誰死了不是一塊肉凍在那？！」

「你他媽還說，我打死你！！！」

「來，往老子頭上打！」

王才勇餓得兩眼發昏，又冷得全身發抖，「媽的，我讓你丟下這女人和彤彤一起去找聚集地，還有可能找到一點生機，現在呢？你他媽不丟下她們也就算了，還阻止我吃東西，怎麼，五天不吃東西就喝雪水，你打算成仙？！」

秦冬雪下意識看向她老公。

王才成冷冷看著他弟弟，嘴裡吐出一個字：

「滾！」

「呵呵，呵呵呵。」

王才勇冷笑，看了一眼母女兩人，陰陽怪氣道：「老祖宗吃過的東西，我們吃不得？史書明確寫了，易子而食，你能說這些老祖宗沒人活下來？你能說我們這些後來人的體內，沒有流著他們的血？」

「那你去吃吧。」

王才成握緊棍棒，「吃了之後，你再敢靠近我和雪兒以及彤彤半步，我一棍子打死你！」

末日之中，武力是根本。

王才成最終還是沒敢離開，也許是不想吃，也許是不敢一個人離開去尋找聚集地。

外面安靜下來。

周婉的心卻久久未能平靜，她猶豫了下，還是把這些事說給了陳霽聽。

不是想聽他的意見，而是想看看他的話，以得到一絲慰藉。

「真是詭辯。」

陳霽不認同王才勇的話，「老祖宗還在樹上當過猿猴呢，難道他也要再次上樹？」

「噗嗤。」

周婉笑了起來，她再次想起陳霽之前的提議。

「陳霽，你覺得我能嚇唬得住他們嗎？」

「你是說……空間異能？」

之前陳霽對她提過這件事。

用騙人的空間異能，震懾住外面的人，再給他們一些食物，從而讓他們答應護送周婉去尋找聚集地。

一個人行走在末日黑暗中太危險了。

如果有人同行，會好很多。

「我覺得可以，不過得想個穩妥的辦法，比如，我給你一條鐵鏈，你這樣做……」

陳霽給周婉出了個主意。

……

「咔嚓咔嚓。」

在媽媽懷抱中閉著眼睛休息的王依彤，忽然聽到什麼聲音，她轉頭一看，看到自己爸爸，又抬起頭，看向了黑暗中，那道鐵門的方向。

「咔嚓咔嚓。」

聲音更大，驚動了屋內的大人。

王才勇猛地跳起來，怪叫一聲：「出來了！」

剎那間，一道強光從門內發出。

「給我停下來！！」

王才成伸出手抓住自己弟弟，一把將他推到後面。

看著那道強光慢慢減弱，鐵門后的人影慢慢顯現出來，秦冬雪露出震驚的表情，接著又驚喜起來：「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王才成同樣激動。

只有王才勇罵罵咧咧。

「剛才你要是敢撲上來，我的斧頭已經劈向你！」

門內，舉著消防斧的周婉，冷冷說道。

王才勇看著那沉重鋒利的斧頭，愣住了。

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他打了個冷顫。

門內的女人用強光打他眼睛，他根本看不到對方，再加上這門還沒有完全開啟，只有一道縫，裡面肯定用鐵鏈綁住，沒辦法鑽進去。

他要是衝過去，女人只需要用力砍下，就能將他腦門劈開！

果然，能在末日的野外生存下來的人，都不是傻子。

「我不是特意來救你們，而是想跟你們達成一個交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周婉主動出擊。

準備偽裝一下自己的身份。

「您是？」

王才成恭敬問道。

秦冬雪小聲叮囑女兒在被窩內呆著，她則是走出來，站在丈夫身邊，神情緊張。

「姐姐是誰？」

小女孩卻很天真，瘦瘦的小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她只知道姐姐是好人，肯主動出來。

「先給你們看一些東西，靠近點，放心，我想攻擊你們根本不需要靠近。」

周婉將手電筒放在地上，用餘光照亮四周，地面也因此變得更亮。

王才成與秦冬雪夫妻兩走到近前，與她隔著鐵門，距離大約兩米多。

王才勇也想靠近，被他哥喝令遠離。

鐵門只開啟一道縫，王才勇只能悻悻走開，伸長脖子流著口水等著。

門內的人肯定有食物！

王才勇已經等不及要吃東西！

然而。

但是。

下一刻，他看到食物后，卻驚得瞪大了兩隻眼睛。

「看好了。」

伴隨著門內女人冷漠的聲音，她伸出手指，指著屋外的空地。

一個熱水壺，而且是散發出蒸騰熱氣的熱水壺，憑空出現在半空，往下掉落，熱水砰的濺射出來。

「我他媽……」

王才勇張大嘴巴，又看到一袋酸菜速食麵，也出現在半空，掉到了熱水壺一米遠外。

緊接著。

嘩啦啦。

麵包，餅乾，酸奶，糖果……

末日之前超市裡的東西，卻奇迹一般出現在末日四個月後。

而且是憑空出現。

就在王才成幾人的眼皮子底下，砰的一聲就出現了。

地下室內，幾人震驚得失神。

「我能給你們，也能收回去！」

周婉立刻又說道，她的手伸出來，對著離她最近的一袋零食，再啟動神奇相親app的功能，送回給陳霽。

她沒有摸到零食，但零食唰的又消失。

王才勇眼神先是不可置信，然後，他慌了。

先前的貪婪變為苦苦哀求：

「美女，美女，之前是我錯了，我自己打自己嘴巴，求您這位大人物不計較我這條野狗，求您給我一點食物吧，求求你了！！」

在他看來，周婉就是傳說中末日第一批進化出異能的人，而且還是最厲害的時間空間異能。

她能將食物從空間取出，也能輕易收回去。

縮在被子里的小女孩，滿是吃驚：「姐、姐姐好厲害，會魔法，是魔法師姐姐！？」

「不是魔法師，是…異能。」

周婉朝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姐姐，這些是送給我們的嗎？」

小女孩臉上滿是渴望。

「可以送給你們，但你們必須答應，將我護送到聚集點！」

威逼之後，是利誘。

周婉說道：「我的隊伍被變異生物襲擊，不得不逃到這裡，你們只需要將我送到聚集點，將會得到大量功績點獎勵，即使沒有，我也會再送給你們食物作為報酬！」

交易很合理。

不，應該說，是獎勵太豐厚了。

他們本來就要尋找聚集點，現在只要把這位身份尊貴的異能者護送到聚集點，就能獲得大量功績點。

在末日，錢已經沒用，轉而代之的是功績點。

「好，我答應您，異能者…小姐，應該說……稱呼您為，異能者，閣下？」

王才成換了個稱呼，變得小心翼翼。

見識到震驚的一幕後，他已經意識到，異能者的強大遠遠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

他們才是末日的主角。

異能者已經出現。

「隨便。」

周婉指了指地上食物，「這些你們可以吃了恢復體力，但想要更多，就必須聽我的。」

「當然，我們一定保護好異能者小姐，嘿嘿，是閣下，嘿嘿嘿！」

王才勇滿是討好道。

周婉看都不看他一眼，如果她真有異能，已經一指頭將他摁在地上摩擦。

「謝謝姐姐！！」

小女孩很開心，她不太懂什麼叫異能，只知道有食物可以吃了。

「不是謝我。」

周婉輕笑一聲：「是謝一位叫陳霽的大哥哥。」

「謝謝陳霽大哥哥！」

地球。

收到周婉轉達的小女孩感謝信息后，陳霽頗有些不好意思。

他其實就是去了一趟小賣部，花一百塊買了一堆零食。

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