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水

就連吳老頭嚎哭的眼淚鼻涕掉在她身上，她都沒時間嫌棄。

她想說話讓老頭遠離點，她好害怕老頭哭到真情處的鼻涕掉在她嘴裏。

她太疼了，她閉不上嘴巴怎麼辦。

好疼好疼，為什麼不能暈過去。

很難捱，可放棄又是從來沒想過，她活了兩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一家人平安富足，她也是小有名氣，權貴勢力中心的寵兒，她放棄了，以前吃的苦不是白吃了。

如今，和她深交的，有明王周摯，兩人是過命的交情了。

矜貴的大皇子，未來的皇，是她三姐夫。

最疼愛她的姐姐，是大皇子妃，將來還會是一***呢。

她大哥，武狀元，將來立下戰功，做個定北王定南王不成問題吧。

她二哥，文狀元，才華出縱，聰慧無雙，今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必定有她二哥一名，她在大周里，可以橫著走啊！

有醫毒雙絕的神醫師傅，刀劍第一的師傅，這麼好的身份，上哪兒再找第二個去。

所以，死是萬萬不能的，她不囂張跋扈的活個百年，都對不起她這身份。

再疼她也不怕，不怕，不怕！

蘇小鹿心志很堅定，她堅信自己能挺住。

午時過去，她的疼痛開始銳減了。

吳老頭已經哭暈過去了，被抬下去休息了。

她的身邊，圍着的是蘇崇周衡，他們都握着她的手，沒有言語，只是讓她知道，他們都在。

歸游也在身邊，他一改往日的冷傲，蹙眉，眼神里有着擔心。

對上蘇小鹿的視線，他冷淡的說：「丫頭，你忘記你答應過你大表哥的承諾了嗎？你要是沒了，這個承諾就不作數了，你好好想吧，你要是失約，你大表哥會多失望，我聽說他這一年多以來，已經褪去了所有的浮躁，如今就等着你守約了。」

蘇小鹿眼眶微紅，是啊，她不能死。

和齊行風的一年之約已經到了，她還沒有兌現諾言呢。

「我不……我不死。」

她用盡了力氣，說出這幾個字。

她會熬住的，一定，一定。

隨着天漸漸黑了下來，蘇小鹿身上的水膜，依然還在，還包裹着她一條手臂。

她精神越來越差，吃再多的大補藥都無濟於事。

迷迷糊糊的，她聽到了許多爭吵聲音。

「都怪你，都怪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就是嫉妒你那弟弟比你強，我家丫頭要是出事，老夫拼了這條命，也不讓你好過！」

「為什麼會這麼久，為什麼她會疼這麼久，嗷嗷……老夫的心要碎了，我的好徒兒，我的心肝……」

「蘇姑娘出事，我們主子也不想，這不能怪我們主子！」

「就是怪他，都是他的錯，我從小看他就不是個好東西，道貌岸然罷了，還真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呸呸呸！那吃人地方出來的，能有什麼好心肝！」

「師叔說的沒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師叔想要怎麼懲罰，我都絕無怨言，這條命本就是師叔救的，師叔想要拿去也無所謂，我願以命償命！」

……

蘇小鹿艱難的睜開眼，她很想說不要吵，別吵架。

蘇崇握緊蘇小鹿的手，哽咽的說：「小鹿，你聽見了嗎？恆弟弟和吳師叔吵起來了，你若是堅持不住，就要出事了，師叔就你這麼一個徒弟啊。」

蘇小鹿看着蘇崇，她很想說，快去勸勸啊。

蘇崇卻好似看不懂，只有發紅的眼圈，還有那一滴一滴滾燙的熱淚落在她脖頸里。

「小鹿，你若是出事，大哥該怎麼給爹娘交代？小鹿，如果這是正常的世界，大哥寧願永遠都不要好起來，師叔接受不了，大哥也接受不了失去你。」

蘇崇落淚哽咽著。

「為什麼你會痛這麼久，若是可以，疼痛都轉移到大哥身上來該多好啊。」

他的一字一句，也好似滾燙的刀尖，刺痛著蘇小鹿的心。

她也流淚了，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痛苦如此的久，這不是她能改變的。

或許想要獲得和別人不一樣的，要付出的代價就更慘痛一些吧。

她不是能抗痛的人，她也沒有這麼痛過，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麼痛過。

堅持很難，但放棄她從未想過，不管多痛，不管痛多久，總有結束的時候。

而這會，蘇小鹿看不見的地方，大家都眉頭緊鎖著。

「小鹿的情況太特殊了。」

周衡語氣有些無奈。

吳老頭沉默，有些黯然傷神：「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都說緣分來了就相聚，緣分散了就分開，區區凡體哪能掌控，他也一直看得很開，但這會，這樣顯而易見的，他卻死活不信。

狗屁緣盡！滾他丫的！

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蘇小鹿還是昏睡了，這一次，無論誰來都叫不醒她。

她手臂上的那水膜也依然在，沒有消散，但也沒有消失。

漸漸的，天又亮了。

蘇小鹿還是沒醒來。

吳老頭哭的眼睛都腫了，嗓子都哭啞了。

又是一天天亮，這會，蘇小鹿已經疼了三天三夜了。

「主子快醒醒啊，吳神醫，前輩……你們快醒醒，蘇姑娘身上那水膜沒有了！」

木四看見蘇小鹿身上乾乾淨淨，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反覆確認之後，才連忙叫醒了眾人。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一個激靈醒來。

吳老頭非常的狼狽，精神也不怎麼好，看見蘇小鹿就又哭了：「臭丫頭啊……」

他以為蘇小鹿死了。

蘇小鹿艱難睜開眼，弱弱的開口說：「師傅，我好餓……」

她也是被吵醒的，醒來，身上沒有任何不舒服，只有飢餓，望着白髮蒼蒼的可憐老頭，蘇小鹿瞬間就鼻頭髮酸，可憐巴巴的撒嬌。

「你這死丫頭，嚇死老夫了……」

吳老頭愣神了一下，才喜極而泣，高高揚手輕輕落下打了蘇小鹿一下。

蘇崇，周衡，歸游，都出現在蘇小鹿的視線里。

蘇小鹿露出個微笑，她聲音很小：「大哥，三哥，歸游師傅，我沒事了，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擔憂了。」

「沒事就好，我給你弄東西吃去。」歸游淡淡的說道，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