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塵抬頭看向夜空。

天穹之上，明月之下，一道道流光自北而來，高速往西南方向掠去。

其中幾道格外醒目！

他一看就明白過來——內門弟子和紫府上人出動了。

外門邊域烽煙四起，一座座衛所激發曜光柱求援，雲陽派上層不可能無動於衷。

只是敵人的襲擊來得如此突然，又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

卻是不知道有多少像汪塵這樣，被徵召入巡夜隊的底層修士填充成了炮灰！

汪塵的內心沒有絲毫波瀾。

他繞了個大圈，避開可能遭遇到埋伏或者襲擊的鄉道，走小路抵達乙十衛所。

這個時候天都快亮了。

而乙十衛所的情景讓汪塵驚了驚。

這座堅固的堡壘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熱鬧得跟趕集似的。

衛所的周圍聚集了大量的修士，看穿着打扮以靈植夫農戶居多。

不少人攜老扶幼，臉上帶着惶恐不安的神色。

也有年輕氣盛的修士手握兵刃，在外圍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因為穿着守夜人制式法袍，在出示了身份銘牌之後，汪塵得以順利地進入衛所之中。

結果裏面的情形比外面更加混亂。

很多修士或坐或躺，有的在自己療傷，有的正被別人救治。

憤憤的咒罵聲，痛苦的呻吟聲，以及激烈的爭辯聲。

這裏儼然成為了戰地醫院。

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

汪塵左右張望，在演武場的角落邊上看到了隊正姚明傑。

以及隊副郭平！

兩人看起來都沒什麼大礙。

姚明傑的身上血跡斑斑，臉色極為難看。

郭平在跟他說些什麼。

「姚師兄，郭師兄！」

汪塵走過去向他們行了一禮：「我回來了。」

他不想被雲陽派除名，不想被人當作逃兵，那是一定要歸隊的。

姚明傑和郭平齊齊一愣。

郭平的反應極快，立刻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汪塵，你沒事吧？」

汪塵苦笑道：「僥倖逃脫，謝謝師兄關心。」

雖然這位隊副表現出很關切，又為汪塵平安歸來很高興的樣子。

但汪塵絕對不會忘記。

巡夜小隊遭到襲擊的時候，郭平所做出的反應。

汪塵對郭平的警惕，一刻都沒有減少！

他用苦笑來掩飾波動的情緒，以免被對方看出端倪。

而姚明傑面無表情地說道：「回來就好。」

言簡意賅，語氣冷漠。

然而汪塵對這位隊正的觀感，卻要遠遠超過態度熱情的郭平！

「你沒事？」

正在這個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你怎麼會一點事都沒有？」

汪塵扭頭一看，只見一名年輕修士沖着他怒吼道：「那麼多師兄和師弟都死了，你一個練氣四層好好的，憑什麼啊？」

對方一臉猙獰，歇斯底里的模樣讓汪塵想起了咆哮帝。

周圍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吸引了過來。

作為被針對的目標，大家看向汪塵的眼神頗為異樣。

驚訝、疑惑、幸災樂禍…

而此時的汪塵已經認出，這個沖自己大吼大叫的傢伙，正是他的一名隊友。

對方也活了下來。

但一條右臂不翼而飛，傷口上捆紮着綁帶。

汪塵能夠理解這名隊友的激動和憤恨。

修士的身體一旦出現殘缺，道途必然大受影響，甚至直接斷絕。

別說一條手臂了，就算一根手指丟了也是很大的傷害。

想要斷肢重生。

那就得金丹真人施法，或者服用專門的丹藥。

無論哪一種。

都不是一名小修士所能辦到的！

總而言之，就是這位已經沒有多少未來可言了。

情緒失控很正常。

但理解歸理解。

汪塵可不願意成為對方泄憤的對象。

而且斷臂修士的質問里，還隱藏着深深惡意！

他沒有理睬這名石樂志的隊友，從袖兜里摸出那隻烙印着豎眼徽記的儲物袋。

呈遞給姚明傑：「姚師兄，這是我斬殺一名賊人繳獲的。」

姚明傑深深地看了汪塵一眼，探手抓過儲物袋：「你沒打開過吧？」

汪塵：「是的。」

「你很聰明。」

姚明傑掂了掂手裏的儲物袋，說道：「邪修和魔修的東西最不能碰，他們很喜歡在自己的儲物袋裏設置邪毒禁制。」

「襲擊我們的是灰眼盜，他們可不會隨身攜帶好東西！」

他忽然問道：「那張塵煙符是不是你打出來的？」

汪塵點了點頭。

塵煙符的效果就跟煙霧彈差不多，用來混淆敵人的視線非常實用。

那張塵煙符是汪塵舔包得來的。

也算救了他一命。

「你做得很好。」

姚明傑說道：「我會把你的功勞報上去的，但這隻儲物袋也得上繳。」

其實他沒說，汪塵的塵煙符幫到了自己。

旁邊的人，立刻向汪塵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小小的練氣四層修士，居然撿漏斬殺了一名賊寇，而且還拿到了戰功鐵證。

幾百勛點少不了了！

汪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問題，多謝師兄！」

如果在這些人當中選擇一個值得信任的。

那他百分百選姚明傑！

汪塵相信這位隊正不會貪墨他的儲物袋，以及殺敵的功勞。

旁邊這麼多人看着呢！

姚明傑則看向了那名斷臂修士，目光裏帶着鄙夷不屑之色：「念在你丟了一條手臂的份上，我就當你剛才什麼話都沒有說過。」

斷臂修士的眼角抽搐了幾下。

來自周圍諸多的異樣眼神，讓他恨不得當場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名年輕的修士頹然低下了頭顱，一腔的血勇激憤蕩然無存，整個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徹底蔫了。

汪塵覺得他精神上所遭到的打擊，已經遠遠超過身體！

現在還活着的，僅僅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天亮了。

兩隻蒼青色的鷹隼前後降落在望樓上。

姚明傑被人叫走。

很快又回來。

他對郭平說道：「上面下了旨意，所有新小隊全部解散，老隊員回原來的隊伍。」

又對汪塵說道：「你可以回家了，任務結束了！」

就這樣結束了？

說真的，汪塵都有點不敢相信。

回想昨晚的經歷，他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

此時太陽從地平線上探出頭來，萬丈晨輝照耀乙十衛所。

為這座堡壘披上了一層血色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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