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后。
陸謙在公寓住了一晚，躺在床上，四周都是她留下的東西。
零零碎碎的，大多是他給買的。
明珠不會家務，卧室里也亂七八糟，經常是他這個陸叔叔給她收拾，就是平常她例假來了，弄髒的小褲子也是他給她洗。
枕邊，都是她的氣息。
陸謙哪裏能睡得着，乾脆起身，坐在沙發上吸煙。
手裏拿着手機，他想着如果她打電話給他，他一準接了，哪怕說不了什麼話，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可是一整夜下來，煙灰缸里掐滿了，也沒有等到她的電話。
他心裏明白，他們結束了。
大好人家的女兒，憑什麼糾纏你？
……
天微微亮，柳秘書不放心，推門進來。
一進來就被滿室的煙嗆到了，他忍不住責備：「陸先生您也該保養自己的身體，這麼地抽著可不成。」
陸謙看看他，把香煙掐了，人慢慢地倒在沙發上。
半晌才緩慢開口：「你替我跑一趟。」
他知道明珠不缺少什麼，但是他們總歸好了一場，跟她分了他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兒了，錢不錢的對於他來說也沒有意思。
陸謙沉緩吩咐完。
柳秘書也挺驚訝的。
陸先生的這場戀愛，真是驚天動地啊，他給的東西別說是分手男女朋友了，就是離婚夫妻也做不到這樣兒。
這幾乎是把私人家底，都掏出去了。
柳秘書沒有意見，立即風風火火地去辦了。
隔日，他約了明珠出來，在一家挺不錯的咖啡廳見面。
柳秘書是先到的，初春的天氣，他穿着深咖色毛呢西裝，靜靜坐着把玩火機，手邊是厚厚一疊轉交文件。
等了一刻鐘，明珠過來了，靜坐在他對面。
「他有什麼話要傳嗎？」
柳秘書聽見聲音抬頭，然後心裏就一驚。
不過才月余，小丫頭瘦了很多，神色更是憔悴。
他連忙起身，替明珠拉開椅子，盡量用一種很平靜溫和的語氣閑談，但是明珠看見那疊資料了，她很直接地問：「這些是他給我的賠償嗎？」
柳秘書有些不自在，半晌才嗯了一聲。
明珠拿過來翻了幾頁，然後細長手指撫弄那紙張。她輕聲開口：「既然我跟他之間只是一場遊戲，又何必搞得一往情深！這些東西我都不要，你跟他說，我不會纏着他的。」
說完這些，她像是用盡了力氣。
就連她自己，也恍惚了很久……
陸叔叔……
她叫陸叔叔叫了那麼久，他給她的，他承諾過的，都讓她以為她跟他會天長地久，她可以永遠地跟在他身邊，而他會為她遮風擋雨。
原來，不是！
原來，只是他慣會的風月罷了……
柳秘書說服半天，她也沒肯收。
他回去復命，陸謙站在酒店落地窗前，背對着他沉默了許久，才說：「知道了。」
柳秘書離開，陸謙垂眼，注視着手中的鑽戒。
也是，她那樣單純的小姑娘，
怎麼會收那些！
陸謙從前不知道，自己也會這般喜愛一個人，工作時還好，等到閑下來，徹夜夢裏是她，人群中總不自覺地掉頭看身後，就連跟易先生他們應酬時，也總會看向那道銅花大門，似乎下一秒，他的小姑娘就會推門進來。
一
臉的淚汪汪，叫他陸叔叔。
時間久了，他才知道想要戒掉她，很難很難……
約莫一周后，他們見過一次面。是在b市的一次晚宴上，沒有預兆的他們碰見了。
她是跟着霍紹霆過來的。
一襲水粉抹胸長裙，
項間戴了一條鑽鏈，如墨的黑髮鬆鬆地散在腰間。
她整個人，細膩動人。
陸謙身邊是胡小姐，在看見明珠時，他全身都僵硬了。
胡小姐又不是傻子。
她心裏知道得很，她跟陸謙之間不過就是你情我願，大家都不當真兒的，他身邊圍着的像她這樣的女人，不多不少也有那麼幾個。可是自從那次在後台遇見霍家小姐后，他便不再跟自己來往。
傻子也猜出怎麼回事兒！
過不久，柳秘書送了一張支票過來。
她知道，這是陸先生要跟她徹底地斷了，以後約莫也不會來聽她唱戲了。
果真，她陸續地聽說，陸先生不大玩樂了。..
她猜出他有人了，藏得挺好。
可是這個人是誰，她心裏門清的，但是她不敢在外面亂講，因為陸謙這樣的人她得罪不起，一直到陸謙再次出現在暢聽園，她欣喜不已。
她以為他念舊，以為還能和從前一樣。
但她錯了。
陸謙只聽戲，或者帶着她應酬，其他那些風月卻再也沒有了。
私下裏，他比烈女還要貞潔。
胡小姐明白，自己當不成這個陸太太了，但是她願意跟陸謙保持朋友關係，一方面是他不曾虧待自己，另一方面她也需要他的名聲人脈。
此時，身邊男人跟霍家千金，相看淚眼。
胡小姐不知道他們鬧了什麼矛盾，就先笑笑，低聲說：「陸先生，怎麼明珠妹妹看着你，就一副要哭的樣子呢？」
陸謙沒理她，他就那麼地注視着他的小姑娘。
明珠看看他，再看看胡小姐挎着他的手，生生地把頭扭開了。
她貼近哥哥。
總歸委屈，小嘴輕顫著，把頭靠在哥哥的肩上。
霍紹霆低頭看她，有些溫柔地問：「站累了？」
她嗯了一聲，然後就抱住哥哥的腰。
他們兄妹感情極好，親密無間，看得陸謙眼皮子一陣跳一陣跳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吃霍紹霆這渾蛋的醋。
胡小姐看他一眼，心裏多少爽快。
她故意搖著身子走過去，千嬌百媚地打着招呼：「霍少爺，您跟令妹感情真是好，看得人好眼紅。」
霍紹霆對女人向來不假詞色。
這位胡小姐人是美的，但透著一股嬌艷之氣，他不太喜歡。
他冷淡得很，胡小姐也不在意，反倒越發地熱情了，盯着明珠青青白白的小臉蛋兒說：「我認識幾個青年才俊，想來想去，也是配得上霍小姐的，要不改天兒約出來大家一起喝個咖啡？」
陸謙正巧過來。
她就挽着陸謙的手，很是親熱地問：「陸謙你說是不是？」
陸謙盯着明珠。
她亦看着他，眼裏都是水汽……
良久，陸謙慢慢地笑了笑，軟聲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該好好物色人選了，紹霆，你也該讓父母給明珠看看。」
這會兒，霍紹霆是很杵這位舅舅的，他的未來還捏在他手心裏。
於是點頭，又摸摸妹妹的頭，疼愛地說：「老大不小了，該談個戀愛了！」
明珠小臉雪白。
她盯着陸謙，氣得牙齒都在打顫，但是在外面的場合她還是忍住了，反倒笑靨如花：「陸叔叔的話，我會聽的。」
她說完就推脫有事，先離開了。
陸謙看着她的背影，輕輕握緊了手指。
胡小姐風情萬種：「看着人家是生氣了，生氣了就哄回來呀，成天拖着我四處走，我看着都替你們着急，哎呀……你們要是成了，可別忘了包個大紅包給我，我難得這樣大度的。」
陸謙甩開她，輕步離開……
明珠走到一處無人的露台，她靜靜看着遠處那條江面，五光十色，連綿了好長好長……眼睛不覺濕潤。
她為什麼要在這裏？
她想回家！
身後，響起腳步聲，接着來人將門反鎖。
她猜出是誰，輕輕掉過頭，果真看見陸謙站在那兒……
她淚光盈盈，瘦削得惹人憐愛。
他輕喃她的名字：「明珠。」
明珠的背緊抵身後的欄桿，她失神地望着他，低語：「別過來！陸謙……你別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