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楠和李小國在她家的儲藏間里忙活。
他們把昨天收來的舊電器拆開,里裡外外擦試乾淨。
謝楠是個動手能力很強的女孩。
動嘴能力也很強。
她看易飛修了兩次電器。
便學會了如何拆開。
她去學修電器,也是能學會的。
只是她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電器元件,不想去學。
易飛自然也不會逼她。
師姐這輩子不會靠修電器吃飯。
他回來了。
就得讓他為數不多的親人、朋友過自己喜歡的生活,一切開心就好。
謝奶奶昨天晚上睡覺前告訴謝楠,「你自己的生意,要多上點心。」
謝楠不解地說:「是師弟的生意,怎麼就成我的生意了?」
奶奶斜她一眼,「你師弟的生意,不就是你的生意!」
謝楠想了會。
覺得奶奶說的有道理。
師弟又不是外人。
他的和自己的也差不多。
認識三年了,也沒分過彼此。
謝楠和謝奶奶想事情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一大早謝楠就起來了。
去師父家喊上李小國。
兩人把那些舊電器都拆開,把灰塵擦試乾淨。
這樣。
易飛修好以後,可以直接拿去賣了。
師弟前天每人給他們一百塊錢。
相當於一個月工資,不能只拿錢拿不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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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麗麗跟著易飛進到謝楠家院子。
熱情地和謝奶奶打招呼。
謝楠聽到聲音迎了出來。
她上衣穿個短袖。
下身穿著一條大短褲。
趙麗麗伸手在謝楠光腿上拍了下,「這大長腿,羨慕死個人。」
一個余春芳,一個謝楠。
都比她高出半個頭。
腿都比她長半截。
這讓趙麗麗非常氣餒。
謝楠撇撇嘴,「腿長有個屁用,做褲子都廢布。」
她整天禱告,自己千萬不要長個了。
有的地方還需要長一長。
趙麗麗嘿嘿笑道:「小屁孩,你懂個屁。」
易飛說道:「把東西都裝三輪車上,我們有鋪子了。」
不想聽這倆人鬥嘴。
一個啥都敢說,一個啥都不懂。
兩人整出什麼話都不稀罕。
李小國從儲藏間出來,「師父,這就給弄好了?」
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他把易飛講出問題的幾台收音機全修好了。
幾乎一夜沒睡。
剛合眼,就被謝楠抓來當苦力。
李小國本來就對半導體有基礎。
廣播器材廠的子弟,多少對電器都有了解。
李小國又喜歡擺弄這東西。
以前是自己瞎摸索,不得其門。
易飛稍微一指導,他便豁然開朗。
李小國高中畢業,腦子還是夠使的。
他琢磨了易飛讓他把維修過程都寫在筆記本的話。
很快就明白。
就是讓他總結。
別將來遇到同一個毛病,還要琢磨半天。
他把他修幾台收音機過程回憶一下,再結合易飛講的原理想一下。
就徹底明白收音機是怎麼回事了。
易飛看了李小國一眼,「不是說好的互相叫名字嗎?」
李小國撓撓頭,「我覺得叫你師父很帶勁。」
那邊廂,趙麗麗笑得彎了腰。
師父!
如果朵朵在,再喊幾聲「大師兄」。
那畫面不要太美。
趙麗麗正笑著。
就聽院門口一聲清脆的童音,「大師兄。」
朵朵手裡拿著幾本小人書跑進院子。
易飛收了幾十本的小人書,最開心的莫過於朵朵。
趙麗麗笑的聲音就更大了。
易飛揮揮手,「把東西裝三輪上,我們現在就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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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國看著「龍山街道辦便民家電維修鋪」的招牌,在大腿上掐了一把,不是在作夢。
他還以為街道辦就給弄一間小屋。
沒想到是像模像樣的一個鋪子。
兩間房。
房前還給搭了一個大大的遮陽棚。
李小國衝進鋪子里。
屋裡的傢具全是新的。
尤其是。
工作台上還放了兩套工具,那些工具有些他都沒有見過。
還有兩台新的萬用表。
「廖春梅會不會就是我師父的媽媽吧?」
李小國小聲問跟著進來的謝楠。
否則說不通啊。
給兒子弄個鋪子都不一定有這麼上心。
關鍵是還不收錢。
「你這話去問朵朵,再說了,你覺得廖春梅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兒子。」
謝楠瞪著李小國,廖春梅不難看,但絕沒易飛好看。
「不能。」
李小國幾乎沒有思索就給出了答案。
謝楠有點鄙視他。
知道答案還問。
朵朵知道了,肯定得捶他,親舅舅也得捶。
「你倆嘀咕啥呢,快把東西搬進來。」
易飛搬著一台舊電視走進來。
李小國便一臉祈求地看著謝楠。
他拚命地使眼色。
不讓她把他剛才的話說出去。
「師弟,剛才李小國問廖春梅有沒有可能是你親生母親?」
謝楠嘿嘿笑了,我為什麼給你瞞著。
她心裡其實也沒譜,仔細想想,廖春梅長得其實也挺好看的。
李小國便呲牙咧嘴威脅她。
謝楠根本不搭理他。
李小國這樣的。
她一人能打八個。
輩高也不在乎。
易飛愣了一下,慍怒地說:「胡說八道。」
「也有可能啊,廖春梅看著三十六七歲,年齡也對得上。」
趙麗麗在外面聽到了,在鋪外面大聲說。
易飛的臉色陰沉起來。
謝楠和李小國都不敢說話了。
「開個玩笑,怎麼還生氣了。」
趙麗麗走進店裡,拍拍易飛的頭。
這傢伙不是愛生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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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親生父母。
易飛便心如刀絞。
前世,他的錢包里放著一張照片。
是馮爺爺、易奶奶和趙秋城的合影。
易遙兒童福利院搬到新院址時,在大門口的合影。
錢包的最裡層
還放著一張紙條。
上面只有一句話:「哥,等不到你回來了。」
那是毛毛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易飛離開臨東第八年。
毛毛的親生父親找到了她。
她的親生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就是這個親生父親把剛出生還不到一周的女兒在一個寒冷的夜晚,扔在了福利院的門口。
第二天早上,易奶奶把她撿起來的時候。
毛毛已經凍僵了。
如果不是馮神醫給好扎了幾針、灌了幾口湯藥,哪有現在的毛毛。
毛毛的身體一直虛弱。
就是小時候留下的病根。
她的親生父親找來,並沒有給他帶來幸福,而是帶來了毀滅。
他是個酒鬼加賭徒。
並不比姜小軍的父親強多少。
他一直知道毛毛在福利院,卻二十餘年沒有過來看一眼。
他早忘記了那個被他扔掉的女兒。
當他走投無路時。
他想到了在青山診所抓藥的女兒。
毛毛雖然沒有學醫的天賦。
可是跟馮神醫時間長了,也學到一些東西。
尤其是中醫按摩、推拿,當時在臨東已經小有名氣。
毛毛的親生父親找來了,他無恥的騙去了毛毛七八年的積蓄。
那些錢被他喝完、賭完后。
開始對毛毛、青山診所騷擾。
強如趙秋城都沒有辦法。
畢竟是毛毛的親生父親。
毛毛生無可憐。
她一直盼望見到的親生父親只知道跟她要錢,待她最親的哥哥八年再也沒回來。
95年的一個冬夜。
毛毛吞服了她攢了很久的安眠藥。
整整一瓶。
吃藥前,在一張開藥方的紙上給易飛留下一句話。
易奶奶把那張紙寄給了易飛。
易飛只所以獨自離開深市,就是因為每當看到二貴他們,就想到毛毛。
他只所以三十多年再沒回臨東。
就是因為他覺得沒臉回來。
易奶奶讓他保護毛毛,他終於沒有做到。
毛毛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在那個冰冷的世界活了二十三年。
易飛記得害死毛毛的那個人名字。
黃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