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楊雄嗜殺，而是不殺不行。

這你都堂堂巡捕大人，胳膊被我砍了，今天放過你，明天你不找我報仇？

三歲小孩才信他「大人有大量」。

更別說亂世，人命如草芥。

看着死不瞑目的巡捕大人，楊雄這才將目光，落到一旁的黑衣女子身上。

此時，她正猶如受驚小兔一般，蜷縮在那裏，低着頭，猶如嚇傻了一般。

楊雄並未放鬆戒備——他見過巡夜司的人，這女子身上的黑袍，正是巡夜司里，夜使的服飾。

但他也未立即讓花魁殺了她——夜使來到這裏，莫非，是沖着他來的？

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夜使調查福壽煞王老闆的事情，最終抽絲剝繭，查出王老闆修鍊了「道心種邪」，跟他一樣，找到這「埋骨之地」；

第二種可能，則是夜使和王老闆，有着某種聯繫，是來這裏，調查王老闆死因的。

不論哪種可能，都會查到他的身上。

所以楊雄需要知道，巡夜司的人，到底查詢到哪一步了。

「去把她……」

楊雄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見到前方蜷縮的女子，猛地抬起頭來！

女子的面容，說不上極美，卻也說不上難看，中等偏上的姿色。

而最重要的，不是她的姿色，而是她的額頭，竟然睜開了一隻血色豎瞳！

豎瞳之下，楊雄的話，頓時被打斷。

他的舌頭，不能動了！

這讓他腦海里，迅速閃過當初密室里的情形。

王老闆的那隻詭異手臂，也有一隻眼睛！

也是能夠定身的功效——被其看住，便無法動彈！

有之前的經驗，楊雄並未驚慌。

這邪眼，只能定他，卻定不住輪椅後面的武聖。

武聖只需要召喚出傀影，施展「追命」，就能解決她。

楊雄身後的武聖，已經握住傀影，迅速召喚。

此時，在定住三人後，女子手腕翻動，居然也是拿出和之前那巡捕手中，一模一樣的勃朗寧槍，就要抬起槍口。

可還未等她出手。

卻只見那女子，忽然發出痛苦的一聲慘叫。

隨後，她的雙眼，竟是直接滲出血來！

瞎了！

隨之，女子額頭的獨眼豎瞳，也跟着失去血光，閉上了。

女子猶如瘋魔一般，一下子丟掉了手裏勃朗寧槍，口中發出囈語：「煞神，不可直視其形，你，你，你是煞神！」

她身軀抖動，腳下濕漉漉的，一股難聞的氣息傳來，竟是嚇尿了。

煞神，不可直視其形？

好吧。

楊雄搖頭：小可愛，你認錯人了，我後面的車夫，才是煞神呢。

他手中，血絲彈動，一隻約莫小貓大小的袖珍小豬，便出現在他面前。

傀影：豬梟。

這東西才一召喚出來，楊雄便是打了個哈欠，一陣困意襲來。

極度的睏乏，腹中飢餓，好吃懶做。

「把她變了。」

「是！」

豬梟口吐人言，一張口，從其口中，吐出一塊模糊的血肉，落到女子臉上。

那團血肉，一接觸到女子的口，便「哧溜」的一聲，進入其腹中。

隨着那團血肉入腹，女子的身軀，開始蜷縮，有骨骼扭動的聲音來，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極度驚恐的神情。

一刻鐘后，一團衣物里，出現了一隻額頭有着一道血色縫隙的豬。

造畜。

豬梟的能力。

可將活人化畜，端的是詭異至極。

哪怕豬梟是自己的皮影，楊雄也是有些心裏發毛。

這門手段，着實詭異。

如果用在邪途，不敢想像。

只可惜，想要維持造畜，必須讓豬梟處於「現身」的狀態。

而豬梟使用的副作用，實在太大了。

「帶上她的東西，走。」

……

出了這檔子事，楊雄不敢在桃花鎮過多停留，當即回到棺材裏，讓皮影連夜回城。

回城前，他多了個心眼，特意在城外護城河邊，一個偏僻的地方，這才讓豬梟詢問夜使。

至於巡捕遺留的東西，他也沒去動——畢竟這個世界，過於詭異，萬一有什麼物件，能夠追蹤定位，那就會惹上無窮無盡的麻煩了。

而夜使的衣服鞋襪等物，直接被花魁打包，綁上石頭，沉入護城河中。

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是對的。

……

造畜之後，這夜使，便就和真正的豬，沒有什麼區別。

哪怕是楊雄，也只能聽出來，它口中發出的哼哼聲。

只有通過豬梟，才能「翻譯」。

而且，它不能違背豬梟的意願，也就是說，豬梟問什麼，它就必須回答什麼。

這也是楊雄，為什麼要將其「造畜」。

「你是什麼身份？」

「巡夜司里，天目夜使千雪。」

「你去桃花鎮做什麼？」

「受少帥所託，前往桃花鎮，調查福壽堂王老闆，被邪煞殺死全家一案。」

「你查到了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即便是化作成了豬的夜使，也是身軀顫抖，再次尿了出來。

「有煞神，不可直視其形。」

果然查到了自己身上。

「怎麼查到的？」

「以天目觀之，凡有異相，有肉身接觸者，皆有具現。」

天目觀之？

凡有異相，皆有具現？

楊雄想起來，那個女子的額頭，那顆血色豎瞳，應該就是她口中的「天目」了。

聽她的意思，只要有肉身的接觸，便能通過天目，進行查看。

自己確實接觸過王老闆的「頭」。

「這麼說來，我殺了那個巡捕，你們也是能查到了？」

「巡捕是凡軀，不生異相，無法觀之。」

「異相是什麼？」

「異相為煞神之力，-外放之具現，或為目，或為手，或為角，等等不一。」

楊雄明白過來。

感情這異相，是養煞之人，因為煞氣影響，而身軀發生的變化。

說起來，自己身體孱弱，也算是「異相」。

而天目，便能察覺異相。

「你們巡夜司里，有天目的夜使，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

「僅我一人。」

就一個么？

那還好。

「那麼，如果我將你帶回去，巡夜司的人，能找到你么？」

「能。」

「為什麼？」

「巡夜司的夜使，在巡夜司里，都留有血記，千里之內，血記可尋。」

好傢夥。

雙重保險啊這是！

這就跟隨身攜帶了定位一般。

還好自己留了個心眼。

如果冒然把它帶回皮影鋪，只怕現在，自己已經被巡夜司的人，找上門了。

「巡夜司目前留在西平城的夜使，還有幾人？都是什麼能力？」

就在楊雄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

夜使甩了甩腦袋，正準備回答：「還有……」

沒等它回答。

忽然之間，只見那豬的額頭上，那條隱現血跡的縫隙，居然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啃食骨頭一般。

楊雄皺起眉頭，示意花魁戒備。

約莫過了十秒，就見血液橫流間，一條碩大的紅色蠕蟲，從裏面爬了出來。

再看，那變成豬的夜使，早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