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芝堂，內堂。

有三人。

先前楊雄見到的軍官，以及夜使，兩人坐在賓客位上。

而主客位，則是一個滿頭白髮、看起來十分蒼老的男子。

正是桂芝堂的大掌柜。

雖是軍閥混戰，諸城割據，可桂芝堂的生意，卻是出奇的好，甚至每一座城裡，都有一個桂芝堂。

大掌柜拱了拱手：「不知張督隊和知行夜使，前來桂芝堂，所為何事？」

「大掌柜的，你被盯上了。」

那個中年夜使，也就是大掌柜口中的知行夜使，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根據我的演算，有人可能會在三天內，對你下手。」

「對我下手？」

大掌柜愣了一下，卻並未過多驚訝。

他一個桂芝堂的老闆，手中珍貴藥材無數，有很多人想要殺他。

反問：「沖著什麼來的？」

「鎖龍井的鑰匙。」

聽到「鎖龍井」三個字，大掌柜的臉色，終於是變了。

他聲音有些顫抖：「有人……想要解封銅龍？」

「不是想要，是已經在做了。封印，已經解除了三處。」

「怎麼可能！」

大掌柜這次，有些不信：「鎖龍井通暗河，四處變化，居無定所。

這西平城裡，大大小小的井，起碼上萬口，根本就沒法定位鎖龍井的位置。

再說，那四把鎖龍井的鑰匙，都有邪煞守著，這怎麼，一下子就解封了三處？」

聽到大掌柜的話，知行夜使冷哼一聲：「哼，鎖龍井早在一年前，就被人定住，無法移動了。」

「還有這事？」

「怎麼，你以為，我知行夜使這【知行】兩個字，是空銜么。」

說到這裡，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意有所指：「只要我想查，就沒什麼東西，查不到的。包括你，大掌柜。」

大掌柜聽完，心中一緊。

所有的夜使，都是以能力命名。

如天目夜使，是以天目命名，能夠開啟天目，看透一切本質。

這知行夜使，是以知行命名，顧名思義，便是知人一切行蹤。

但凡有人在他面前經過，留下「腳印」。

不論這腳印，存不存在，看不看得見，他都能通過這個腳印，追查到人的行蹤。

這，便是「知行」。

所以，他說有人來找鑰匙，那就一定有人來找鑰匙。

「那人，在哪裡？」

「來了。但又走了。我追蹤他的腳印，只能隱約追蹤，一會兒有，一會兒沒，十分詭異。」

知行夜使抓了抓腦袋，有些無力的解釋。

大掌柜點點頭：「如此，多謝知行夜使的提醒。」

說完，又看向張督隊：「不知張督隊，前來桂芝堂，所為何事？」

桂芝堂的其他人會怕巡捕、軍官之類的，但大掌柜不會怕。

他的身份，很特殊。

聽到大掌柜問起，張督隊嘆了口氣：「犬子，在巡夜司，當了一名普通巡捕，本說是歷練歷練的，卻不想，前幾日跟隨天目夜使前去查案，被人暗害。殺他之人，便是這尋找鑰匙的人。

所以，如果大掌柜抓到此人，還請留他一條性命，讓我親自解決。」

「可以。」

「如此，多謝。」

……

就在三人談話的時候，屋頂上，花魁身披風塵衣，靜靜潛伏在那裡。

這風塵衣，也是真牛逼，

猶如變色一般。

當花魁潛伏的時候，她的整個身軀，便和屋頂，融為了一體，外加咫尺和千面千身，即便是知行夜使，也不能察覺。

三人又是談了一會兒，知行夜使和張督隊，這才一起離開。

通過鼠影，確認他倆離開之後。

花魁身影一晃，咫尺展開，直接便穿過院落，出現在內堂之中。

手腕翻動，一柄彎刀，已倒握在手。

刀尖寒芒閃爍。

花魁看向大掌柜，語氣冰冷：「交出鑰匙。」

「原來，你早就到了院子里。」

見花魁現身，奇異的是，大掌柜的臉上，居然沒有半點懼怕的神色。

反而是好整以暇，端起旁邊的蓋碗，颳了一下茶沫，喝了一口。

這才放下蓋碗，說：「我等你很久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等……」

「噗嗤！」

沒等他把話說完，花魁身影一閃，就出現在他身後，一刀直接從後背，刺穿前心。

「你……」

大掌柜嘴角溢血，覺得不可思議，這傢伙，怎麼不按常理出牌的？

說動手就動手？

一刀得手。

花魁拔刀而出，另一隻手，已經抓住大掌柜的白髮，準備再反手一刀，切掉他的首級。

但這時候，只見大掌柜圓睜雙眼，猛地掙起。

「嗤……！」

一道悠長的聲音響起。

緊跟著，只見大掌柜的身軀，直接裂開一條縫。

一團血肉模糊的詭異人形之物，從裡面冒出。

就像是人，生生把表皮，給脫掉一般。

大掌柜的語氣，從這團詭異物的口中發出，似乎因為花魁總是不聽他講完話，而顯得很是生氣，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出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煞！」

隨後身體一滑，從皮肉中滑出。

然後看向花魁：「看我不剝你的……」

其渾身血肉蠕動，甚至有筋骨露出，看起來甚是猙獰恐怖。

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嚇軟了腳。

但花魁卻根本不跟他啰嗦，腳步晃動，咫尺發動。

一刀。

便將其身上的一團血肉，斬落在地。

但那團血肉，落地一滾，又是化作一個小號的詭異，猶如爛泥一般，迅速滾到大掌柜身上，重新合二為一。

花魁見狀，腳步晃動，繼續出刀。

可不論她刀法如何迅捷，不論是攔腰砍成兩截，還是當中劈成兩半，或者身首分離，這玩意兒，總是能夠復原。

根本就殺不死。

就在兩人纏鬥的時候。

只聞得空中，一聲嘹亮的馬嘶聲。

聲如雷霆。

似是有什麼東西，從空中落下。

卻並未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緊跟著，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她後方傳來：「先停下。過來扶我。」

聽到聲音，大掌柜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又來一個送死的！

門口。

一個十分壯碩的大漢，正站在那裡，猶如一尊鐵塔，將半扇門，都給遮住。

大漢的肩頭，坐著一個臉色蒼白、氣質空虛、隱有幾縷銀絲雪發的少年。

正是楊雄。

在那兩人離開后，楊雄並未見到花魁返回，便知道，這裡肯定有情況。

同時，之前放出的鼠影，也潛伏在暗處，將看到的一切，盡收眼底，迅速跑去彙報給他。

得知花魁對大掌柜展開攻擊，楊雄便迅速召出武聖。

武聖又召出赤兔，帶著楊雄，就在那酒樓二樓，直接馬蹄凌空，連躍好幾個屋頂，空降到內堂前的院落中。

原來是煞。

怪不得，不怕花魁呢。

楊雄看著花魁手裡，提著的人皮——那是剛剛，大掌柜從裡面掙脫出來的皮囊。

也許真的大掌柜，早就被眼前這個邪祟，給取代了。

那麼，誰有這張皮，誰，就是「大掌柜」。

想到這裡，楊雄示意花魁：「把皮給我。」

花魁身影晃動，來到楊雄身邊。

楊雄血絲彈動，捲起這張皮，直接收進六甲藏物中。

這一切，電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

等「大掌柜」反應過來的時候，皮已經進了楊雄的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