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曜運轉永生族秘法後，眼前的景象切漸漸模湖，自己的視野仿佛無暇拔高，端坐於一汪池塘岸邊，垂首俯視。

  那座池塘波光粼粼，水波之下閃爍著無數金色的影子。

  「這些就是我的投影嗎？不，不是我的，應該是蚩尤的才對。」

  但不管是誰的，總之肯定包含有他曾經歷過的那幾個世界。

  蚩曜將神識探出，想要從中找出一人之下的世界，但是很可惜，這種大海撈針一樣的嘗試註定沒什麼結果。

  「等等！」

  忽然，蚩尤旗驚呼出聲，「我好像知道這永生谷為什麼可以感應到轉世身了！」

  「為什麼？」蚩曜好奇。

  「因為這裡有昊天鏡的氣息！」

  蚩尤旗說得非常肯定，接著解釋道，「昊天鏡乃太古仙界孕育，是當時昊天上帝的鎮世寶物，可惜他隕落於紀元之末，昊天鏡也隨之破碎。後傳聞被青帝所得，重鑄鏡身，但在青帝神秘失蹤前，昊天鏡再次破碎消失。沒想到，居然是隱藏在了這裡。」

  「昊天鏡麼……」

  蚩曜低聲呢喃，「這樣就說得通了，作為昔年昊天上帝映照萬界的寶物，即便破碎，找一找投影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如果蚩曜沒記錯的話，持劍六派中洗劍閣的蘇無名就是在外景巔峰時獲得了一塊昊天鏡碎片，直接提前三個大境界開始溝通自己在諸天萬界的投影，以至於他剛剛證得法身就擁有了傳說境界的部分特徵，無處不在。

  「能找到它的位置嗎？」蚩曜追問道。

  「你稍等一下。」

  蚩尤旗中蘊藏的兵道法則比起天誅斧之類的純粹攻擊型法則已經要複雜得多了，但比起光陰刀、昊天鏡這種涉及到宇、宙之道的法則來說，在神秘解謎方面卻還是遜色不少。

  它們一心想藏的話，即便是同級別的神兵也不一定解得開。

  幸好，昊天鏡並不完整，它已經破碎了，因此它掌握的法則也是不完整的。

  一段時間之後，蚩尤旗開口：「準備好了，將注意力放在那一層水面上！」

  「水面？」

  蚩曜稍稍抬高目光，注意到那層靜謐虛無的「水面」！

  它似乎與虛空融合為一，應該說就是虛空的特殊部分。隨著蚩尤旗的動作，平靜的水面開始蕩漾，視野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光亮之處，並且越變越大！就像是一個隧道般，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蚩曜也不遲疑，直接將神識投入。

  下一秒，光影浮動，變化連連，他好像是踏足了一個夢幻迷離的所在，或是深入自帶發光的海底，四周幽暗虛空凝固勝於普通，仿佛轉為實質，化作牆壁。而牆壁之上，一道道璀璨光芒反射而來，各自照出一塊光斑，每塊皆呈現不同的場景。

  蚩曜從中看到了深海，看到了草原，看到了崇山峻岭，看到了浩瀚星空，看到了星系、星雲、星河，看到了金烏玉兔，天圓地方，看到了荒蕪末世，看到了水下世界，看到了地球月亮，看到了飛碟飛船，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像是在上下六合的牆壁鑄造出了一扇扇門，指甲蓋大小的門！

  門內的場景在不斷變化，似乎無窮無盡。而蚩曜就像是坐在監控室里看著被分割成無數塊的大屏幕一般，震撼莫名。

  「諸天萬界！

  」

  他無比確信地低呼，「當年昊天上帝就是這樣端坐於九天之上，洞察萬界生息的麼？」

  不得不承認，昊天鏡還沒有完全出場呢，就已經把自己的逼格給拉滿了。

  「不愧是代表宙道極致的神兵啊！」

  「看那邊。」

  就在蚩曜心神搖曳的時候，蚩尤旗出聲提醒道。

  循著蚩尤旗的指引，他順著璀璨光芒反望而去，看到了一面鏡子。古樸滄桑，花紋獨特，鏡面黑沉，無法映照出任何事物。

  有光自虛無中起，照在鏡面，詭異地反射向上下左右前後，似乎鏡子本身就是虛幻之物，可以穿透，而這反射出的一道道光芒落於凝實的虛空上，便顯化出一扇扇「光門」！

  古鏡隱現扭曲變化，漂浮於「夢幻宮殿」的中央，給人一種似在此處又不在此處的感覺！

  「所有監視器的源頭，它就是昊天鏡！」

  蚩曜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試圖觸摸，結果卻一把穿過，摸了個空。

  「嗯？」他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它的形體早已不存，如今只留下一點點精魄而已，境界不夠是觸碰不到的。」

  蚩尤旗在一旁解釋道。

  蚩曜的目前境界只有法身人仙級數，距離彼岸神兵差了五六個大境界。正所謂瘦死的老虎比貓大，昊天鏡即便破碎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收取的。

  但他也不慌，而是好整以暇地從腰間抓起蚩尤旗：「我雖然碰不到，但你肯定沒問題吧？可別告訴我你一個完整的神兵，卻拿一件神兵殘魄沒有辦法？」

  「哼，有我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你等著！」

  蚩尤旗「呼啦」一聲，赤紅色旗幡向前席捲。旗幡飄揚，讓「昊天鏡」周圍那種不可觸摸的感覺如水波般破散，直接觸及了本體。

  唰！

  不費吹灰之力，昊天鏡就被蚩尤旗給卷了回來。

  喀察！

  就在同一時間，周遭虛空忽然響起一陣玻璃破碎般的聲響，光怪陸離的無數「光門」陡然消失，一道道漆黑粗大的裂痕出現在光華的「牆壁」之上，仿佛妖魔鬼怪的嘴巴，幽暗深沉，要將這處迷離幻夢之境徹底吞噬。

  「昊天鏡是片奇異小空間的中樞與支撐，昊天鏡沒了，這裡就要塌了。」

  蚩曜心中升起明悟，一把抓住蚩尤旗，「走！」

  虛空塌陷的滋味他可不想體驗。

  嗖！

  蚩尤旗順勢將蚩曜也捲入進來，化作一道紅影破空離開。

  ……

  ……

  南荒，永生谷。

  蚩曜的身形重新出現，旁邊的永生族長一臉目瞪口呆。他雖然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冥冥之中卻有一點感應，自家永生族的命運，好像發生了重大改變。

  「尊神……」

  他想要問點什麼，但欲言又止，遲疑不前。

  好在蚩曜也無意隱瞞，主動開口解釋道：「從今天起，你們的轉世之法是用不了了，但我會給永生族足夠的補償。」

  「這……」

  永生族長目光呆滯，他有猜測過究竟什麼事才能關係到本族命運，卻沒想到居然是轉世之法出了問題。

  這不能轉世永生的永生族，還能叫永生族嗎？

  收取了昊天鏡心情大好的蚩曜看著永生族長呆呆愣愣的樣子，不禁一笑，問道：「你們世代依賴永生秘法，按理說每個族人都活了至少三五世之多吧？為何我沒在你們族內發現一位法身？」

  永生族長一臉苦澀：「或許是因為轉世之法有違天和，本族之人無論如何都突破不了仙凡天塹，這或許就是上天給予我們的懲罰。」

  「呵，那上天給你們的懲罰恐怕不止這一種吧？」

  「唉……」

  永生族長長嘆道，「實不相瞞，我族子嗣也變得越發艱難，近些年來，人口只能勉強維持不減。」

  「你轉世過多少次了？」

  「……九次。」

  「還能轉幾次？」

  「沒了，根據族內記載，轉世次數是有極限的，九次便是極致。」

  永生族長的臉色越發悲苦。

  「你也不用如此作態，以外景宗師的境界，活了整整十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蚩曜並不同情永生族，畢竟他們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境界不夠卻想要永生，不付出些代價怎麼可能？

  能遇到昊天鏡殘魄這種機緣，偷著樂都來不及呢！

  「不過我到底是從你們這裡得了些好處，所以我會給你們兩個選擇。」蚩曜悠然道。

  「尊神請說。」

  永生族長跪伏在地。

  「起來說話！」

  蚩曜皺眉呵斥。

  「是、是……」永生族長被嚇了個半死，連忙爬起來彎腰低頭，諾諾應是。

  「第一種，如果你們依舊貪戀這種長生之妙的話，我有辦法可以幫你們將這種狀態延續下去。轉世雖然不可能了，但只要你們肯放棄自己人類的身份，長存卻並非難事。你們可以以另外一種身份守護永生族。」

  「另外一種長存之法？尊神指的是？」

  永生族長又驚又喜，但又有點不敢置信。

  「簡單，人類有壽命限制，但殭屍卻沒有。只要你們願意放棄身為人的一些享受，那麼被我轉化為殭屍後，跟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大地區別。境界被鎖死不能提升，不可誕下子嗣等等這些限制，你們不是都已經習慣了嗎？」

  「啊這……」

  永生族長震驚默默，吶吶無言。

  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我總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對。

  他的遲疑與抗拒蚩曜看在眼裡，也不強求：「第二個辦法，你們雖然不能轉世了，但從此卻可以託庇於我名下……」

  「我們選第二種！」

  還沒等他說完，永生族長就做出了選擇。

  「呵，也好，那就這樣吧。」

  蚩曜微微一笑，從蚩尤旗中抽出一縷氣息屈指射入對方眉心，化作一個赤紅色的小旗狀圖桉。

  「若有對付不了的敵人，就用神識衝擊此圖，消息自然會傳遞給我。」

  「是，多謝尊神庇佑！」

  永生族長再一次想要下跪，但腿曲到一半忽然響起之前的呵斥，於是趕緊站直，換成彎腰拱手。

  當他重新抬起頭時，面前早已不見了蚩曜的身影。

  ……

  ……

  得到了可以映照萬界的昊天鏡，蚩曜歸心似箭，不再耽擱半點功夫，尋了一處蠱神布置的隱秘之地，將蚩尤旗往地上一插。

  被卷在旗幟內的昊天鏡重新顯露身形，蚩曜上前一步，與之正面相對。

  凝神感應，忽然漆黑空洞的鏡面仿佛破碎開來一樣，化作一枚枚碎片，而每一個碎片上都有一個相似的面孔！

  全都是蚩曜！

  不是蚩尤，而是蚩曜自己！

  「嚯！」

  蚩曜大為驚嘆，「所以說，這種投影萬界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出現的？如果說一道真靈必須先在真實界降生，然後才會因為真實界的特殊性被投影到諸天萬界，那麼像我這種一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人，難道不應該直接替換掉自己在真實界的『本體』嗎？

  「還是說，當我飛升到真實界後，就算是脫離了投影的身份，成了一個擁有自身真靈的，完整的人？因此也擁有了以自身為模板投影萬界的能力？這些投影都是新生成的？

  「嘶~雖然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因為這樣的話，能量壓根不可能守恆，時間線也不太對。但考慮到這邊的彼岸大老就可以隨意玩弄時光，甚至造化境界的大老體內就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諸天萬界。那麼我們現在或許也正處在某一位超級大老的內天地中？而這就是他設定的規則？」

  什麼東西一旦涉及到「規則」、「設定」之類的說辭，那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了，只能接受。

  好在蚩曜也不是非要尋求一個答桉。

  有了昊天鏡殘魄的指引，他找起自己曾經去過的世界就容易多了。

  再加上蚩尤旗從旁輔助，只花了小半天，蚩曜就直接鎖定了一人之下的世界。

  不過接下來該怎麼讓他有點犯難。

  蚩曜的本意是不想讓諸如六道輪迴之主之流的傢伙打擾自己曾經的親人與朋友。但世界就在那裡，他自己也只是依靠蚩尤旗才勉強能夠在那些大老面前勉強自保，還想要保護一個小千世界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把他們都接到這裡來？那不是更加把弱點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了嗎？」

  他搖了搖頭，本來能追蹤到那個小世界的人可能只有一隻手，但如果把人接來，需要面對地威脅數量恐怕要瞬間上漲幾十倍。

  「蚩尤旗，你能幫我把這個世界遮蔽起來嗎？」

  蚩曜想了想，詢問道，「不是說彼岸者的內天地中可以演化諸天萬界嗎？你幫我把這個世界吞進去如何？」

  「你想的倒是美，」

  蚩尤旗沒好氣地回道，「我體內確實可以演化諸天萬界，但現在不過剛剛復甦到地仙境界，怎麼吞掉一個世界？要我說，不如你自己去。」

  「我？」

  「你忘了我那天跟你說的自私和無私的事了嗎？」

  蚩尤旗解釋道，「那是你自己出身的小世界吧？你不妨把對親人朋友的私心稍微擴大一點，延伸到那個世界整體，然後將它整個納入自己的仙竅里。這樣一來，不但解決了後顧之憂，還能同時將仙竅完善到真實天地的程度，一步入天仙。」

  「一步入天仙？」

  蚩曜眼睛一亮，「那，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