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被羅網刺殺這一遭，蚩曜的名聲算是徹底傳揚開來了，並且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公認。

雖然他們其實壓根都沒有見過他。

這個邏輯很簡單。

秦國牛逼嗎？

牛逼！

那就連秦國都要爭搶的人呢？

肯定也非常牛逼啦！

這一波宣傳的效果之好，還要超出蚩曜一開始的設想。

他最開始只是準備利用一下羅網將自己的名氣炒起來，然後通過跟念端的醫術對決來奠定神醫之名。

卻沒想到，秦國和羅網的名聲居然這麼好用，以目前的趨勢來看,似乎不需要藉助醫家，他的聲望都已經差不多了。

雖然如此，但流程還是要走的。

「就當是錦上添花了。」

蚩曜拂袖坐上了車輦，朝著魏王宮中而去。

……

……

「念端大師，這次咱們醫家可就全靠您了，一定要壓過那傢伙的風頭啊！」

另一邊，與蚩曜獨自上路相比可就熱鬧了太多。

念端身上雖然沒有什麼傳奇故事，但身為醫家的當代領袖，這個身份本身就足夠傳奇。諸子百家只是虛數,真正能名傳天下的學派不過十幾支而已，學派之主的稀有程度甚至並不亞於一國君主多少。

不過看念端那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她想必是不太喜歡這種熱鬧的。

「勿需再言，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無論親疏、不分貴賤。虛名於我何加焉？」

說罷，她不在理會身邊吵嚷的人群，一手提著藥箱，一手牽著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步步朝著王宮走去。

「黃兄，你說念端大師她……」

後面那些熱臉貼了冷屁股的人互相竊竊私語著。

「唉……」

黃且嘆了口氣，「若是在幾天前，我還能肯定地答覆你，但誰知那蚩曜的名聲竟然都傳到秦國了，還不惜派遣羅網殺手前來劫走。如今我這心裡也沒有什麼成算了……念端大師的醫術雖強,可應該也不至於能讓秦王如此相待吧？」

說罷，幾人交換過眼神，紛紛無奈嘆息。

畢竟這種事情,他們在這裡焦慮也沒什麼用。

「師父師父,」

念端身邊的小丫頭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細聲細氣地問道，「我聽他們說，這次是有壞人要挑戰您嗎？」

「呵呵，乖蓉兒，別聽他們瞎說。」

念端摸了摸小丫頭的羊角辮，也不解釋，而是諄諄教導，「你要記住，我們學醫行醫，是為了治病救人，扶危濟困，而不是為名為利或者意氣用事。一旦被那些東西遮住雙眼，你的醫術將再無精進的可能。」

「哦。」

小丫頭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張開小嘴脆生生地應了一句。

不多時，師徒兩人就在侍衛的引領下來到了魏王寢宮之前。

今日之事畢竟是為了給魏王治病，因此雖說消息傳得很開,但真正能親自參與進來,哪怕只是有資格從旁觀看的人也都極少。

除了作為主角的魏王與兩位名醫之外，也就只有龍陽君和太醫院的幾位太醫陪侍在側。

大家入座之後,龍陽君負責主持，他來到中間，先是分別對著蚩曜和念端行了一禮，然後朗聲道：「今日請二位大師入宮，乃是為了大王的病情。正所謂兼聽則明，二位可以各自診斷，擬定治療方案，甚至直接開始治療，最終由實際效果評判優劣。但無論結果如何，大王都會不吝賞賜。」

「我前幾日已經為大王診斷過了，這次就由念端大師先來吧。」

蚩曜謙讓道。

念端也不客氣，她雖然不喜歡自己的一身醫術被別人拿來作比，

但病人在前，其他的心思她都能暫時壓下。

她上前幾步，對魏王仔仔細細地進行了一番望聞問切，而後臉色變得難看了不少。

先前因為有蚩曜留下了那幾縷炁息在，魏王的精神頭看起來還不錯，但是當她真的上手一把，這才發現，魏王已經差不多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醫者雖然治病救人，但並不負責與天爭命。而念端又是個性格比較直不太會拐彎抹角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將醫家帶成這個樣子。

她蹙了蹙眉，斟酌了一下言辭后，開口道：「若以滋補之物調理外加安心靜養，或可延壽數月……」

話還沒說完，魏王的臉色就已經黑如鍋底。

「大師的意思是……孤王，命不久矣了嗎？」

不過念端好歹也是醫家的扛把子，這點王者威壓還嚇不到她，只是淡淡地勸解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非人力所能扭轉，請贖老身無能。」

「……哼！」

魏王氣得重重喘了幾口，這才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念端，而是轉頭看向蚩曜，眼神之中希冀與恐懼並存，「蚩先生，不知您幾日之前所言的辦法……」

對於魏王忐忑，蚩曜也能理解。

念端雖然比起她的前輩們遜色不少，但好歹也是醫家首領，全天下也沒有哪個醫者敢說自己一定比她更強。

被這樣的人下了死亡斷言，要說魏王心裡一點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幸好蚩曜靠得住！

「大王無需擔憂，在下所言自然無虛。」

蚩曜站起身來，「而且託大王不吝供應藥材的福，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為大王醫治。」

「好！」

魏王頓時大喜，激動之色溢於言表，「大師快快上前！」

原本作為一國君王，他並不會如此喜怒行諸於外，但誰讓他剛收到了念端的死亡通知呢？

這一悲一喜之間，情緒就很難控制得住了。

不過就在這時，念端突然開口質疑道：「不知蚩曜先生打算如何治療？可否說出來為我解惑一二？」

她不是不服自己輸給別人，而是擔心蚩曜用什麼歪門邪道的辦法強行幫助魏王治標，反而損害了他原本還能勉強延續數月之久的元氣。

「這有何不可？」

蚩曜大大方方地應下了念端的請求，「大師身為醫家領袖，當熟知黃帝內經吧？」

「自幼熟讀。」

「那好，既然如此，您應該也看出來了，大王身上諸多外顯的疾病都是由於五臟之炁衰竭所致。」

「不錯。」

「既然如此，那就很簡單了，只要為他補上缺損的元氣，身體自然好轉。」

蚩曜兩手一攤，「不知閣下有哪裡還不明白呢？」

念端簡直要被他的這個回答給氣死。

她就是想問蚩曜究竟有什麼手段能給魏王補充元氣，結果最關鍵的地方被他一句話含糊過去，還追問自己哪裡不明白！那語氣簡直就像是一個正在應付自己不學無術弟子的老師一樣！

幸好念端不是一個看中自己面子的人，她真就繼續追問了：「不知閣下所謂的補充元氣之法，究竟是什麼？」

「原來你是問這個啊……」

蚩曜恍然，「此乃我蚩家學派秘傳，不過其實原理也在黃帝內經之中。天有五氣，人有五臟，世有五蟲，一一相對。此五蟲分屬東方之木、南方之火、西方之金、北方之水和中央之土，恰好能補充人體缺失的五臟之炁。」

念端熟讀《黃帝內經》，自然知道《素問·五運行大論》中的五蟲之說，只不過從來都不知道那玩意兒居然可以這麼用而已。

聽到蚩曜的解釋，她沉默了。

而她的沉默同時也代表認可了蚩曜的說法，並且承認了自己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