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對於蚩曜能叫出自己的代號，驚鯢並沒有多麼訝異，她認為這是玄翦告訴對方的。

但是有關於自己的任務……

這可是連同為天字一等的玄翦都無權了解的絕密，眼前這傢伙，以為隨口詐一詐就能騙過自己嗎？

驚鯢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屑，這種低劣的手段也妄圖欺瞞自己這位天字一等？天真！

稍微喘息了一小會兒，驚鯢已經從剛才的疲態之中恢復了幾分，復盤剛才的戰鬥，隱隱猜出是自己選錯了戰術。雖然她一直以來憑藉察言觀色之法在招式精妙之上鮮有人敵，但卻沒有想到，這次的敵人竟然也擅長類似的功法，而且比自己更強！

她暗暗磨牙，已經在思考下一次該用什麼手段對敵了。

驚鯢眼底閃過的那一抹不屑當然逃不出蚩曜的觀察，不過他並不在意。易地而處，若隨便來一個人開口就說知道自己背後組織的秘密情報，他肯定也不會相信。

但是沒關係，因為自己是真的知道。不過怎麼樣才能把握好一個度，既讓驚鯢乖乖就範，又能免得過於激怒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還需仔細斟酌一番。

當然，如果實在不能兩全其美，那他也只好選擇辣手摧花了，畢竟蚩曜只是嫌棄招惹羅網麻煩，而不是真的怕了他們。

於是，他一邊輕撫著手中的驚鯢劍，一邊踱步道：「聽說羅網之中任務失敗的懲罰很嚴厲，不知如你們這般位列的天字一等的高手，是否會有什麼優待呢？」

驚鯢並不答話。

「呵呵，你不說，那我就來猜一猜。」

蚩曜也不著急，繼續跟她閑聊，「羅網殺手之中但凡有名號者都是以劍代人，我曾聽聞過一句話，叫做【人可以死，劍不能亡】，這話你應該也不陌生吧？」

驚鯢的睫毛微微一顫。

這話她當然不陌生，與玄翦這等從外面招攬的劍客不同，驚鯢其實是羅網內部培養出來的人才，所以對於羅網之中殘酷的一面認識得更深。

只不過因為從小被洗腦，幾乎已經麻木了，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

比起那些擁有光輝歷史的傳世名劍，他們可不就是隨時都能被替換掉的消耗品么？

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這裡，聽著蚩曜的話，她原本一片死寂的內心竟然生出一絲本不該有的、質疑的念頭。

雖然很快就被她強行壓制了下去，但既然已經有了一個質疑種子，那麼總有一天會長成反抗的參天大樹。

這是蚩曜同時催動心蠱和情蠱才能達成的結果。

用心蠱強行傳遞自己的感受以打開破綻，然後用情蠱將這一絲破綻加倍放大。

雖然沒什麼戰鬥力，但勉強也算是一套組合技，被他命名為【以情動人】。但如果這招實在行不通，對方怎麼都不感動的話，那就只能換成另一招【以理服人】了。

所幸，驚鯢作為女性，在情緒方面到底是要更加敏感一些，她的那一絲動搖被蚩曜清晰地看在眼裡。

這個時候自然就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了，於是他繼續說道：「任務失敗也分很多種，有些失敗是可以重新來過的，而有些失敗則會因為泄露出去太多情報而導致接下來要繼續做的話難度翻倍不止。你堂堂一名執掌越王八劍的頂級殺手選擇委身霓裳苑，恐怕是因為目標難以被上門強殺吧？若這個情報泄露出去，讓那人有了防備，你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驚鯢手掌緊握，細長的指甲緩緩掐進肉里。

在蠱術的作用下，她的情緒已經被蚩曜牢牢掌握。此時，

蚩曜雙眼之中的幽光濃郁到幾乎要溢出來，不，是已經溢出來了。

一圈圈漣漪在幽暗的燭火下蕩漾開來，心緒波動劇烈的驚鯢沒能發現。

【殺招——夢魔】！

驚鯢彷佛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她不但沒能完成這次的任務，更是導致羅網的圖謀被泄露出去，鬧得人盡皆知。

魏國披甲門的高手傾巢出動，血洗羅網據點，信陵君登高一呼，引得六國群雄紛紛響應，一時之間，羅網之名人人喊打，甚至牽連的背後的秦國也聲望大跌。

畢竟，刺王殺駕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可以做但不能留下證據。大國相爭，若只是鑽研於這些蠅營狗苟之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格局低下的表現。

於是乎，秦王震怒，斥責相國讓他管好羅網。呂不韋挨了訓自然也要震怒，整頓起來毫不留情。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原天字一等的驚鯢自然就成了背鍋俠。

羅網很快發出公告，驚鯢的行為是出於個人恩怨擅自為之，並非羅網或者秦國授意，並宣布願意親自出手清理門戶來為自己洗刷名聲。

而本就憤怒的六國之人當然更不可能放過妄圖刺殺信陵君的驚鯢了，一時之間，天下之大，竟似乎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最終，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裡，她終於被羅網的人追上……

眼看著驚鯢居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所編織的夢境之中不可自拔，蚩曜嘴角微勾，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夢魔】與之前對十二峒峒主用過的【噩夢】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因為他在【噩夢】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化夢蠱，除了激發恐懼之外，還可以將一段記憶化作身臨其境般的幻夢，恰好有關於驚鯢的被羅網追殺的這段劇情他記得一清二楚，因此這份前半段為假，後半段為真的夢境完成度極高，又是根據驚鯢自己的未來遭遇改編，一下子就讓她徹底陷入。

眼看著驚鯢的面具下沿汗滴如線，蚩曜都能想象出她隱藏在背後的臉色是何等蒼白。

這一招他其實也是第一次用，效果這麼好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那麼僅僅滿足讓驚鯢不再追究的目標似乎有點浪費了……

蚩曜皺眉思索了片刻，再一次伸手，直接按在了驚鯢的頭頂。

一枚奇形蠱物從他的掌心滑落，彷若虛影般扎進了驚鯢的泥丸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