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句鹿莫賀部內，蚩曜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

雖然也不過就是些烤羊肉和奶酒，但是對於隆冬時節的草原部落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奢侈了。

畢竟大多數時候他們甚至需要主動拋棄部族之中的無用老者來減輕自身的供給負擔。

蚩曜也沒有推辭，這本就是他目的，之所以沒有直接找上薩滿教的總部，就是為了先給自己造勢,讓對方來主動尋找。主客易位，才更好拿捏。

於是在一餐飽飯之後，蚩曜便提出了告辭。

「啊？閣下，您不隨我們一起嗎？」

句鹿莫賀部的首領一臉驚慌，「難道是我們有哪裏做得不對，讓您不滿了？只要您說，我們一定改！請您千萬不要拋棄我們啊！」

不只是他,陪座在側的其他句鹿莫賀部牧民們甚至已經跪倒在地，祈求蚩曜不要離開。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蚩曜輕輕拂袖，雄厚的炁勁化作強風將跪在正面的所有人撥到兩邊，然後一邊向前邁步一邊曼聲道：「我來是為了讓更多的草原子民度過這個寒冬，不可能因為某一個部落而駐足。長生天的祝福已經賜予，接下來的路就要靠你們自己走了。」

風雪之中，蚩曜漸行漸遠，但他的身影卻越發高大。

「聖者！我們會銘記您的教誨！不負長生天的賜福！」

句鹿莫賀部的首領忽然大聲喊道，繼而，所有句鹿莫賀部的牧民齊聲禮讚。

……

……

離開了句鹿莫賀部之後，蚩曜故技重施，再一再二又再三，都得到了幾乎差不多的待遇。隨着這些部落不斷與其他部落產生交集，他的聖者之名也迅速擴散開來。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的部落還是將信將疑，但也差不多有接近五分之一的部落開始流傳這樣的故事——

一位來自長生天的聖者在風雪中不斷前行，只要遇見他，就能得到天神的賜福，安然度過寒冬。

流言擴散到這種規模,已經很難不引起草原之上真正大勢力的關注了。

大光明寺。

這裏是摩尼教的大本營。

拜火廳中,經圖堂、齋講堂、教授堂、病僧堂等諸多首座齊聚一堂,更有光暗二位使者居首，除了教宗之外，可以說是全員到齊了。

「諸位，那個長生天使者的事情你們應該都聽說了吧？」

教宗不再的時候，光善使者地位最高，這次的機會也是他主導發起的。

「哼，不過是薩滿教自欺欺人的小把戲而已，善使多慮了。」

經圖堂首座搖了搖頭，「如今教主在王庭聲威煊赫，將薩滿教的大巫祭牢牢壓制，他們想出來一些盤外招試圖破局也屬正常，我們何必理會？」

這話一出口，頓時贏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雖然宗教吸納信眾的本質手段都是偽造神跡來進行欺騙，但是編故事也要講究一些基本規則。

比如說，聲勢大，頻率低，細節模糊等等。

哪有像現在傳言中那樣,還不停地去牧民部落中做客，就連聖者愛吃什麼東西都傳出來了,這不是妥妥的等著被拆穿嘛！

暗惡使者也表達了贊同的意思：「不錯,薩滿教的情況恐怕比我們了解到的還要更加惡劣，已經開始病急亂投醫了。我們就讓他們繼續做，只要最後關頭出手戳穿，他們就會明白，什麼叫做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大家都是玩花活的，沒有準備倒也罷了，像這種高頻率的造假，簡直就像是他們自己把屁股撅了起來還左扭右扭，不踹一腳都對不起那麼好的姿勢。

這樣一說，廳中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爭搶起了這個揭穿偽神的名額。

「咳咳，靜一靜。」

這個時候，主持集會的光善使者清了清嗓子總結道，「既然大家的意見一致，那暫時就這麼辦。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我們還是需要派人去王庭跟教主彙報一聲。」

「是。」

眾人也沒意見，這是應有之義，反正教主肯定是不會跟他們爭搶那個揭穿虛假神跡機會的……吧？

……

……

雖然在王庭的爭鬥中，薩滿教漸漸落於下風，但是作為一個推崇最樸素信仰的原始宗教，他們在民間的傳播依舊根深蒂固。

因此並不比摩尼教得到消息慢。

各式各樣的圖騰柱環繞之中，薩滿教的高層也難得的齊聚一堂。

「諸位，那個所謂的長生天使者，是你們手下的巫師嗎？」

大巫祭匆匆召集屬下之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責問。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生氣，以為是哪個手下看到自家教派在王庭中落了下風而使出來的昏招，因此趕緊召集所有人緊急集合，試圖亡羊補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沒有從一眾下屬的臉上看到心虛或者得意的神情，反而全是茫然。

「不是你們乾的？」

大巫祭眉頭一皺。

「回稟大巫祭，我們也是剛知道這事沒多久。」

「您吩咐過，讓我們這段時間不要輕舉妄動。」

「我們也不清楚啊！」

七嘴八舌的聲音讓大巫祭陷入沉思，驀然，他臉色驟然一變：「不好！」

這一聲驚呼讓下方嘈雜的聲音瞬間平息，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臉色劇變的大巫祭。

「這恐怕是摩尼教的陰謀！明尊那傢伙，真的好狠啊！這是想要一舉摧毀我們在下層的根基！」

大巫祭越想越恐懼，氣得渾身發抖。

其他巫祭聽聞之後也漸漸回過味來，其中一位手持羊頭巫杖的巫祭試探著問道：「大巫祭，莫非那人是摩尼教之人假扮的？可是他如此幫助我們宣揚名聲，有何好處？」

「幫我們宣揚名聲？哼！」

大巫祭怒哼一聲，「下層牧民本來就是我教的根基，摩尼教雖然一時得汗王賞識，但只要我們的根基不失，以後總能重新奪回王庭的地位。但如果失去了萬千牧民的信仰，我們才是真的完了！獲得信仰很難，但是毀掉卻很容易。他們是要釜底抽薪啊！」

他揮舞著巫杖左右踱步，走得越來越快。

「不行，羊靈！狼靈！你們兩個立刻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趕快去找到那個人，千萬不能讓摩尼教的人搶先了！」

「是！」

兩位分別持着羊頭和狼頭巫杖的祭司恭聲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