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還是決賽的那座場地，本次羅天大醮的最終勝者張楚嵐將在此接受對他的嘉獎。

——龍虎山天師繼承人的身份，以及通天籙。

天師繼承人的身份宣布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天師府的弟子們普遍有些忐忑，但這影響不了張之維的決定。只不過，當陸謹拿著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通天籙抄本遞給張楚嵐的時候，卻被他給拒絕了。

「不要？」

這個決定連陸謹都有些吃驚。

當年為了這玩意，他的好兄弟、上清派的鄭子布被無數人追殺，甚至連家鄉都被毀了，最後死在他的懷裡，而他自己也沒少受到宵小的覬覦。

結果這小子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說不要？

陸謹真想揪著張楚嵐的領子好好聞問：

你是不是不明白什麼叫作八奇技？！

「陸前輩，」

張楚嵐很誠懇地解釋道，「我因為一部從來沒有見過的炁體源流已經吃過不少苦頭了……而這通天籙既然跟炁體源流齊名，那麼在我眼中，它可不是什麼寶貝，而是一個大麻煩啊……隨便您給誰，反正我是不會要的。」

「這……」

陸謹被他這一手給搞得有點不會了。

通天籙是鄭子布傳給他的，出於對友人的尊重，這門絕技肯定不能在自己手上失傳。

但是偏偏陸家的家規與其他門派家族有很大不同。

他們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家傳手段，而只是傳承了一大堆家規和一脈相承的硬骨頭。

而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牽扯到奇門異術的話，只教子孫為人，不為子孫續財。

也就是說，陸家弟子未來能學到什麼手段，全看自己的造化，拜入哪個門派都憑自己的本事。家中的父母也好，其他長輩也罷，是不會傳授他們異術的。

因為這個規矩，陸謹不會將通天籙傳給陸家弟子，但是因為八奇技的名頭和威力，他又不能隨便傳給別人，如何處理這門奇技著實困擾了他很多年。

這一次雖說是拿出來當誘餌的，

但陸謹也未嘗沒有趁機甩掉這個包袱的意思。

他若是直接把通天籙交給天師府，那老天師八成不會收，但是當做羅天大醮勝者的額外嘉獎，老天師就沒有什麼拒絕的借口了。

至於那人的品性？

天師繼承人的品性素養，自然應該由天師去操心，關他陸謹什麼事呢？

多麼完美的計劃！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夠拒絕八奇技的誘惑！

幸好，作為相交多年的摯友，老天師張之維也懂陸謹的心思，於是開口道：「老陸，靈活一點，既然楚嵐不要，那就順延給第二名嘛，靈玉。」

「哦？」

陸謹一愣，旋即就明白了這是老天師在幫自己解圍，於是也哈哈一笑，「行啊，反正這東西以後就留在天師府了！」

他們兩個一唱一和，瞬間就定下了此事，這讓旁邊的呂慈是又羨又妒。

想他們呂家，為了一門八奇技費了多大的功夫，還不敢直接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將它拆分成了兩半，這麼多年了，也沒有人能重現那門八奇技的風采。

可天師府呢？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一門八奇技就到手了！

拿得那叫一個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突然被天大的餡餅砸到頭上的張靈玉怔怔地走到陸謹面前，原本以他的性格，也是不會選擇接受通天籙的。

原因有二：一則，龍虎山天師府本就擁有最頂級的傳承，張靈玉並不缺功法異術，也沒有經歷過被同領域奇技吊打或者顛覆認知的那種無力感，因此心中並無多少對八奇技的渴望與追求。

說白了就是沒需求，產品沒有觸及用戶的痛點。

假如說這些奇技中有一門可以讓破身之人也同樣修習陽五雷的秘法，那結果恐怕就大不一樣了。

第二個原因就是張靈玉的臉皮是在太薄。

通天籙本是許諾給第一名的獎勵，他這個第二名按理說是沒有資格拿的，受之有愧，自己心裡的那道關他過不去。

但很可惜，老天師早就已算準了一切。

在今天出門前就讓他答應了一個條件，那就是如果在今天遇到需要做出抉擇的時候，一定要做出與平時相反的那一種決定。

這個要求看起來很無厘頭，但是在張靈玉心中，師父的話才是最重要最正確的，甚至比他自己的想法都更加重要。

於是，在稍作沉默之後，他選擇了接受。

「多謝陸前輩，晚輩愧領了。」

「這就對了嘛！」

陸謹鬆了口氣，現場皆大歡喜。

……

……

夜色如墨，孤月高懸。

隨著山上異人們的逐漸散去，龍虎山並沒有重新歸於平靜，氣氛反而是比平時更加緊張了一些。

因為無數全性成員披著偽裝，踏入了龍虎山地界。

而在他們之外，還有公司員工布下的天羅地網，將整個龍虎山層層包圍。

不過雖然全性和公司都忙得不亦樂乎，但是這一切且並不被天師張之維放在眼中。

此時他心裡唯有一件事最為重要，那就是給張楚嵐傳承天師度。

天師度是一種很厲害禁制，由龍虎山天師代代相傳，裡面蘊含著極大的秘密。

而張楚嵐所追求的他爺爺當年的真相也在其中。

八奇技涉及到一個天大的秘密，就算知道的人也不能輕易將它說出口。

而只要能將天師度轉移給張楚嵐，那麼這一切他就會自然明了。

除此之外，接受了天師度的張楚嵐會自動成為天師府的新任天師，這個身份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護身符，無論是什麼人，都不可能有借口對天師出手。

如果要玩暗的，那麼天師府的數百弟子，甚至於正一道那麼多門人也不是吃素的。

以理服人，誰不會啊！

原本上一代天師張清凈就是打算用這種方法來保護張楚嵐的爺爺張懷義的，但是很可惜，張懷義不願意連累師門和恩師，也不願意通過這種方式搶奪本該屬於師兄張之維的位子，於是寧願一輩子在外顛沛漂泊。

這也成為了張之維和田晉中等人一輩子的遺憾。

如今，他就是為了在張楚嵐身上彌補這個遺憾。

傳度殿。

老天師帶著張楚嵐上到二樓。

明亮的金光從窗口溢出，彷彿將整個二層都映照成了金色的領域。

恰好也正在此時，於龍虎山各地巡邏的天師度弟子們陸續發現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在山林之中徘徊。

被發現之後，他們身上的偽裝一一褪去，不再掩飾，而是帶著乖張的表情，紛紛朝著天師府的弟子們撲去。

……

……

「是時候了。」

在外面細微的嘈雜聲響起之時，蚩曜推開窗戶，放出了兩隻飛鳥。

「一個去傳度殿外盯著，一個去看著田晉中的住處……」

用心蠱給它們下達了命令之後，蚩曜踏出了房門，「走吧朵兒，我們也該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