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躬身致謝，然後從腰間玉佩中，摸出幾本泛黃的書籍。他作為先秦老鬼，又到了鬼仙層次，生前乃是秦國宰相，擁有儲物法器並不奇怪。

  「這部《鬼書》，是由鬼谷子所著，經蘇秦、張儀傳出來。我先後抄錄了多次，原版早就化成灰盡了。對了，你知道鬼谷子是什麼人嗎？」

  「知道啊，大名鼎鼎的人物。」

  「鬼谷子是真仙，留下的著作有《捭闔策》及《本經陰符七術》。《本經陰符七術》便是鬼書，內容分為七章，每章有一門術法，對應著108枚陰符。合起來，總共有756枚陰符。」

  「可我聽說，包括《地藏經》、《大悲咒》那些書籍也都是鬼書。」

  呂不韋擺手：「不不，那不是真正的鬼書，鬼書是讓鬼修煉的秘笈。《地藏經》、《大悲咒》，連同《太乙救苦救難天尊超度經》、《太乙救苦度人經》、《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那些經文乃是超度陰魂的經文，什麼是超度亡靈？其實是逼著鬼轉世投胎！甚至會讓鬼魂化為烏有，將其徹底抹殺！因此它們不是《鬼書》，而是殺鬼的書！

  仙長先前念誦的經典中，只有《陰符經》屬於鬼書的範疇。《陰符經》暗藏著三百多枚陰符，跟《本經陰符七術》合起來，湊齊1200枚陰符，才是《鬼書》第一卷。

  據我所知，完整的《鬼書》有三卷。《陰符經》加《本經陰符七術》，相當於鬼修基礎篇。我雖然靠《本經陰符七術》修成了鬼仙，魂魄不散，長存於世，卻沒有真正領悟其中的精華。那756枚陰符，我只掌握一半。七術只會其三，還有四術，一竅不通。

  你挑選的這位婢女董小宛，得到我的傳授和教誨，學會了七術中的第一術，還掌握了108枚陰符。

  仙長若有興趣，可以先跟小宛學習，待到半年之後，我傳你後面的內容。」

  陸山觀點頭：「甚好，多謝呂先生。另外幾本經書是什麼？」

  呂不韋道：「乃是《人書》和《夏書》的殘卷。我聽說，《人書》總共有八卷，包括三墳和五典，我這裡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夏書》總共有七卷，分別為《禹貢》、《甘誓》、《五子》、《胤征》、《厘沃》、《湯征》和《汝鳩汝方》。要想破解夏書，需要有《禹帝山海圖》……」

  陸山觀伸手想要拿起幾卷經書。

  然而呂不韋卻道：「且慢，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這些經書只能在這兒閱讀，不能拿到外面去，只要出了墳冢。一見風，便會化作飛灰！」

  陸山觀輕哼道：「好，我就在這裡讀！」

  呂不韋又道：「我這墓冢之中陰氣太重，仙長不適合待太久。」

  「不會待太久！小宛，幫我掌燈！」

  董小宛默不作聲取了兩盞燈，擱置在桌上。

  陸山觀道：「幫我一頁頁翻看書籍。」

  董小宛翻開《鬼書》第一頁。

  陸山觀取出手機，連續不斷的拍攝，很快便將經文拍成電子版。然後，他把幾卷經書收入玉指環。

  他心想：「我家老祖法力無邊，應該能將書籍從玉指環中完整的取出來，不至於化成飛灰。」

  陸山觀告辭而去，婢女董小宛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亦步亦趨。

  兩人走下北邙山，來到洛陽城，走入一座宅院。

  這座宅院是陸山觀的曾祖母李宓兮的，但李宓兮很少住在這裡，她大部分時間住在洛河的源頭和玉虛峰，每年住在洛陽城的時間不足一個月。

  李宓兮的父親李仲和母親何敏琪還活著，他們修成了金丹真人，現如今有五百多歲了。

  兩位老人也已經搬遷到玉虛峰下居住，平日裡很少返回故宅。

  偌大的宅院，只留下一位老嫗看護。

  這位老嫗並非凡人，而是一位妖修，早年受洛神點化，修煉數千年的鯉魚精。

  自從靈氣復甦後，不但鬼魂越來越多，妖修也現身於世間，然而絕大多數的妖獸都屬於懵懵懂懂中修行，只有少數妖獸受到神仙的點化有意識修行，就像陸家那兩隻鳳凰，以及東海秋丞園的陸龜蒙。

  有意識修行，進步很快，和懵懂揣測有著極大的區別。

  這隻鯉魚精，原本是為洛神看護洞府的，早在東漢時期曹植寫《洛神賦》的時候，它就開始修煉化妖了，經過數千年修行，功力到了元嬰境界，擺脫魚身，化作人形。

  天將黎明，東方欲曉。

  老嫗站在院子裡，面朝東方，準備吸收朝霞中的第一縷紫氣。

  忽然間，她聽見動靜，轉頭一看，發現是陸山觀回來了，定睛一瞧，陸山觀的身後還有一位女鬼！

  老嫗目露精光，道：「少爺，你怎麼沾染了鬼物？」

  陸山觀道：「這是我新收的婢女，名叫董小宛。」

  「少爺，你是純陽之身，不可令鬼物近身。」

  「無妨，以後由她調製湯羹，照顧我的飲食。」

  陸山觀領著董小宛進了屋，問道：「小宛，你還記得前生之事否？」

  董小宛顯得有些拘謹，答道：「主人，我還記得一些。」

  「莫要叫我主人，你跟那老嫗一般，喚我少爺即可。」陸山觀雖然有150多歲，但在陸家嫡支還是最年輕的。

  「是，少爺。」

  「說說你前世的情況，因何而歿？何時入土？為何沒有轉世？」

  董小宛柔聲說道：「我本是官宦人家的嫡女，父親是崇禎年間的禮部侍郎石潤章，從六歲開始，父親便為我請了女塾師，我還記得那位塾師姓黃，名媛介，擅長詩歌、繪畫和書法。我跟她學了六七年，待到十三歲，許配給一位姓張的年輕進士。

  崇禎帝剛愎自用，刻薄寡恩。家父因為一點兒小錯，便被削職為民。

  隨後，那位姓張的進士悔婚。我跟隨父母離開上京，千里迢迢，返回故鄉洛陽。

  然而很不幸，眼看快到洛陽城，卻路遇劫匪，父母罹難，我被劫匪搶走。我不忍受辱，便以金簪刺喉，奮力撞樹而死。

  我死後，魂魄被鬼仙拘役，遷延至今，無法轉世。」

  陸山觀聽了，說道：「你原來姓石？可願恢復本名？」

  董小宛搖頭：「人死如燈滅。不必了。」

  「從明末迄今，過去了2400年，這些年裡，你一直跟著呂不韋？可曾受他欺侮？」

  「未曾受辱。呂先生也算是一代人傑。他是鬼仙，可以魂游千里，每年都要帶回來幾位女鬼，培養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然後送給北邙山有名的鬼魅。多年下來，連我在內，有八位女子被他留下來，一直沒捨得送人。」

  「他喜歡拿女子做交易？」

  「是，他結交了許多的鬼魅，希望那些鬼魅轉世成人之後，幫他將一件玉凋埋在洛河的源頭。然而那些鬼魅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等到轉世之後卻都忘記了。就算修成金丹、元嬰，想起前塵往事，也不願回頭幫他完成心愿。只有這一回，少爺您在半夜三更出現在北邙山，呂先生大著膽子跟您交談，才終於完成了夙願。」

  「你可知道，他為何要將玉凋埋在洛河的源頭？」

  「呂先生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他說天下大劫之時，不但人遭殃，而且鬼也會遭殃，有些神仙善於驅鬼，會來北邙山捕捉厲鬼、鬼將和鬼仙，收入招魂幡中，永世受困，無法擺脫。而在洛河的源頭有一個法陣，能夠庇護人族和鬼魂，有很大的機率避過劫難。」

  陸山觀道：「原來如此。小宛，我給你兩個選擇：半年之後，我可以送你轉世；也可以為你鑄造靈木分身。你願意轉世，變成有血有肉的人嗎？」

  董小宛怯生生的說道：「大劫將至，生靈塗炭。我想跟著少爺，您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她心裡明白，自己只是鬼婢，沒有選擇的權利，大劫將要到來，就算變成人，也很難躲過劫難。

  陸山觀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幫你做選擇。你雖然擁有較強的魂魄，但魂魄不等於元神，勉強進入靈木分身，對日後的修行不利。我將會送你轉世！」

  「少爺，等我轉世之後，還能記得您嗎？」

  「你若能修成金丹，便能記起往事。」

  「少爺，我被呂先生收歸門下，曾經發下誓言。他將我送給您，不論做人還是做鬼，我都會一直追隨您。」

  「對了，小宛啊，時隔兩千餘年，你的墳墓是否還在？能否找到骸骨？如果能找到骸骨的話，或許能提取DNA，藉助於現代科技，幫你重塑肉身。這比進入母腹，奪舍嬰兒，增添因果，要好得多。」

  「還在呢。我父母雖然死了，但當時祖父還在，收斂了我和父母的骸骨，埋葬在北邙山。北邙山上的墳墓，大部分保存完好，不像別處，很容易被推平。」

  「好，等到天亮之後，你將墳墓指給我。」

  「少爺，我是鬼魂，不能出現在陽光下。」

  陸山觀摸出一隻三寸高的木凋，道：「你先寄身於木凋中。這個木凋太小了，不適合作分身，但可以寄託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