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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三百零一章 託付字體大小: A+
     
      「為何這麼說?」

      「若你是個逆賊,那你已經得到的也未免太多了,野心也太小了!」

      「太少了?太多了?」王文佐笑了起來,片刻後他的笑聲漸漸平息:「薛公,你說的不錯,此番事了,我也應該解甲歸田,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了,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這半生戎馬掙來的家業?」

      「解甲歸田?」薛仁貴冷哼了一聲:「你此番要是輸了,那就是族滅;贏了也容不得你抽身出局,不說別的,你和倭國王女生下來的孩子才幾歲,能壓得住你手下那幫子驕兵悍將?解甲歸田,嬌妻美妾那是我這種老傢伙才能過的日子,你還沒這個福分呢!」

      「是呀!我確實沒這個福分!」王文佐點了點頭:「那薛公你願不願意用餘生屈身侍奉我那不成器的孩子,給子孫後代掙一份家業呢?」

      「好呀!」薛仁貴倒是答應的爽快:「不過我事先說清楚了,我在大唐現在是平陽郡公,食俸七百五十戶,你讓我侍奉你那孩兒,總不能比這個少吧?」

      「七百五十戶?」王文佐聞言啞然失笑:「薛公原來還是擔心這個,你有幾個孩子?我就給你幾個七百五十戶的實封,世襲罔替,至少可以保你家四五代的富貴,如何?」

      「每個孩子都七百五十戶?」薛仁貴臉色微變:「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過封地不在大唐,若是在大唐那就只有錢米,沒有實封!」王文佐笑道。

      「女兒呢?」

      「減半,四百戶,如何?」王文佐笑道。

      「四百戶?」薛仁貴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我的兒子還好,只有五個,女兒可不少,足足有八個,你可別後悔!」

      「五個兒子,八個女兒,全加起來也不到萬戶,能換薛公侍奉我那孩兒,這有什麼好後悔的!」王文佐笑道:「薛公就算現在再納兩房小妾,再生幾個也算數的。」

      「都快七十的人了,生不出,生不出了!」薛仁貴連連擺手,他嘆了口氣,翻身下馬,對王文佐拜了三拜:「既然三郎如此看重,那老夫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了,任憑驅使!」

      王文佐受了薛仁貴三拜,方才下馬將其扶起:「當初我在海東招降納叛,麾下良莠不齊,稚子年幼,不識賢愚,便託付給薛公了」

      「三郎放心,老朽既受託付,自當盡心竭力,田畝之中若是禾苗便留下,若是雜草,除去便是!」

      兩人說到這裡,都已經心領神會,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原來王文佐此番東來,平定戰亂之餘,也留心了下昔日部屬的情況。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自己這些年在長安,這些留在倭國、百濟等地的舊部個個部曲眾多,財雄勢大,而自己遠在長安,彥良還是個孩子,隱然間已經有了尾大不掉的勢頭。若是自己能夠在消滅了乞四比羽等人之後留在當地,花上個幾年時間削平山頭,重新劃分勢力,讓其互相制衡,然後再傳位給兒子,倒也問題不大,畢竟這次消滅乞四比羽把蛋糕一下子做大了好幾倍,又有許多新加入者,有了增量再重新劃分、摻沙子,自然比單純劃分存量要容易多了。

      但沛王的突然西逃打亂了王文佐原先的計劃,他不得不放棄出疆追擊乞四比羽,整飭內部的計劃,轉而留下沈法僧守北疆,兒子彥良留守後方,自己領兵長驅南下,先控制范陽,然後經略河北,以臨大河見機行事。但這樣一來,至少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處理內部事務了,所以他只能把藤原不比從倭國調來輔佐彥良,勉強維持一個局面。但這個部署還是有一個很大的隱患,那就是彥良還是太小了,無力親自指揮大軍;藤原不比雖然主持內政還行,但如果有人起兵叛亂,他沒有足夠的威望領兵征討不臣。

      王文佐手下不是沒有有能力的將領,恰恰相反,他手下絕大多數人都是出身寒微,從死人堆里殺出來的,都是水準之上的將領。但這樣的人一般野心也不會小,王文佐能夠壓服他們,讓他們俯首稱臣,彥良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沒有這個本事了。如果從他們當中挑選一人輔佐彥良,那問題就來了,如果被挑選者被叛軍打敗,那彥良的統治肯定是顏面掃地;如果被挑選者打贏了叛軍,那就要給他們更豐厚的賞賜,君弱臣強的形勢只會變得更惡劣。

      在趕往范陽的途中,王文佐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最後他決定向薛仁貴拋出橄欖枝。在他看來,這位是未來輔佐彥良最合適的人選:首先,薛仁貴是唐軍中極少數曾經跟隨過太宗文皇帝的將領了,無論是從資歷,還是威望,都碾壓王文佐手下那票將佐,關鍵時候他領兵無人敢反對;其次、薛仁貴參加過征討高句麗的多次戰爭,高句麗被平定後,又出任過安東都護府都護,對於遼東和朝鮮半島的民情地貌很了解,有足夠的經驗來指揮當地的戰爭;第三、薛仁貴今年已經年過七旬,黃土都埋到脖子上了,在王文佐的軍事集團中又是個後來者,沒有什麼根基。所以就算他在未來平定內亂的戰事中立下大功,也無需擔心他會憑此來威脅到彥良的統治。考慮到以上因素,所以王文佐才一下子拋出「食祿萬戶」的價碼來拉攏這位老人,算是預先支取報酬。

      薛仁貴也是心領神會,以他的資歷和過往,在未來的大唐內戰中,王文佐肯定是不會讓他去領兵的。與其就這麼跟在王文佐身邊混吃等死,還不如去給他兒子身邊發揮餘熱,給自己子孫後代留下幾輩子富貴的好。所以王文佐開出價碼後,他也毫不猶豫的伸手抓住機會。

      「大將軍,大將軍!您看,開城了!」阿克敦的聲音傳來,王文佐回過頭,只見遠處的范陽城果然城門開啟,出來了數十騎,正朝自己這邊疾馳而來。隨著距離的接近,王文佐認出為首的是一名白髮高冠老者,旁邊跟著的正是盧十二。

      一行人距離王文佐還有百餘步便跳下馬來,那白髮高冠老者當先步行,身後還跟著六七個年齡相仿的長袍高冠老者,距離王文佐還有十多步便斂衽下拜,齊聲道:「老朽盧仁基(高元湛、封塵苤),拜見大將軍!」

      「不敢,諸公請起!」王文佐心知來人應該都是范陽本地望族,有幾位還是自己當初在范陽時見過的,他不敢托大,跳下馬來,拱手還禮道:「不才王文佐見過范陽諸公!」

      「吾輩前些日子聽說長安事變之後,無不翹首以盼大將軍,如久旱之望甘霖!」盧仁基道:「方才從十二郎口中得知大將軍領兵趕回的消息後,立刻將偽官擒拿,開啟城門,迎接大將軍入城!」說到這裡,他回頭揮了揮,喝道:「來人,還不把偽官壓上來!」

      身後盧十二應了一聲,便提著一個被捆的如麻花一般的漢子上前,只見那漢子披頭散髮,滿臉的絕望,口中塞了一個麻核,嗚嗚作響卻說不出話來。

      「偽官?這是怎麼回事?」王文佐問道。

      「是這麼回事!」盧仁基笑道:「沛王逃回長安之後,前幾日便從長安來了一人,正是這廝。他到了范陽之後,接任了當地刺史,立刻出言詆毀大將軍謀逆,還下令修整城郭,隔斷交通,說什麼要出兵討伐大將軍。大將軍乃是柱國大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輩雖然知道此人定然是奸佞小人,但畢竟他手中有朝廷的旨意,我等不敢逆命,只能虛與委蛇,待到從十二郎口中得知大將軍已經趕回,便將這小人拿下,聽候大將軍發落!」

      

      

      王文佐看了看這群老者,一個個笑容可掬,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倒霉蛋,暗想盧十二從進城到帶著這些老傢伙們出來也就最多一個時辰,可就在這一個時辰里這些老頭兒就把這個新刺史掀翻在地,捆成個麻球一樣送給自己。看來這新刺史也是被這夥人瞞了個結結實實,活脫脫就是口年豬,等著自己回來殺了開心的。

      「罷了,把他身上繩子解了,口中麻核去了!」王文佐道。

      「遵命!」盧十二應了一聲,拔出匕首割斷了繩索,又去了那人口中的麻核,那人應該是被捆的太緊了,手腳麻痹,頓時癱軟在地,幸好他的舌頭還正常,連連叩首道:「王大將軍饒命,王大將軍饒命,小人不識天威,妄自尊大,冒犯大將軍虎威,罪該萬死!」

      「罷了!你不要磕頭了,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答得好了,便饒了你的性命,聽明白了嗎?」

      「是,是!小人明白!」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并州李迥秀!」

      「你從長安來時,那邊情況如何?」

      「小人離開長安前,天子下詔說龍體不豫,令沛王監國,主持朝政,實際上朝政落到裴侍中、裴皇后父女二人手中,朝中事務無論大小,皆為二人操持!」

      「那天子本人尚在?」

      「這個——」李迥秀苦笑了一聲:「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天子下詔後便不見外人,只在太極宮中靜養,只有身邊宮女侍從得以一見,不要說小人我,就算是六部尚書、政事堂的其他相公也難得一見御容!」

      「看來天子是被軟禁了!」薛仁貴道:「裴居道當真是瘋了,竟然敢幹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是呀!」王文佐嘆了口氣:「我本以為把沛王帶走,長安就不會出什麼事情,沒想到裴居道居然會這麼做!」

      「三郎無需擔心,他應該不至於大膽到敢對陛下下手的地步!」薛仁貴安慰道:「他雖然操持朝政,但若論用兵,遠不及你。要平定亂事,恢復舊京與你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王文佐擺了擺手,對地上那人問道:「我令崔弘度、慕容鵡掌北衙禁軍,他當時可曾受害?」

      「應該是沒有!」李迥秀搖了搖頭:「當天長安城中並無戰亂之事,倒是次日有人領兵衝出城去,據說是王大將軍的部屬,應該就是崔、慕容二位將軍!」

      「衝出城去?」王文佐皺了皺眉頭:「我知道了,多半是皇后暗中把沛王送進宮中,然後乘夜奪權,次日清晨發詔奪了崔弘度和慕容鵡的兵權,這倒是怪不了他們,畢竟就算是北衙禁軍,也不可能守在天子身邊,多半是天子身邊人出了紕漏!」

      「對,對,大將軍說的是!」李迥秀趕忙應道:「天子入秋之後就一直有病,長安城中便有謠言,過不了這個冬天,應該是沛王繼位——」

      「且慢!」薛仁貴喝道:「陛下不是已經有子了嗎?為何是沛王繼位?」

      「薛公,你這就不明白了!」王文佐苦笑道:「不錯,依照規矩來說大位應該是陛下之子的,但問題是陛下那個孩子是和宮女生的,沒有母族為後援;那孩子年紀又小,誰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而皇后估計在擁立沛王繼位方面花了不少心力財富。你想想,換了你是那些宮女閹人,是吃下皇后的好處支持沛王呢?還是拒絕皇后的要求,堅決站在那個娃娃一邊呢?」薛仁貴頓時啞然,半響之後方才恨恨罵道:「這些沒有卵子的閹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罷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王文佐嘆了口氣:「我問你,那隊兵馬衝出長安城後,又去了哪裡?」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李迥秀苦笑道:「因為小人接著就領了詔書來范陽接任刺史了!」

      「罷了!」王文佐失望的搖了搖頭:「他們多半是陝州了,希望他們和伊吉連博德合兵一處逃出來,只要能出潼關,就好辦了!李迥秀,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我,我就不傷你的性命!」

      「小人一定如實回答!」

      「我問你,楊行儉和楊貴妃他們可還安好?」王文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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