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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嫡庶字體大小: A+
     
      「難波京是倭國的都城,四天王寺就是倭國的國寺!廟裡有一座阿彌陀佛像,足足有二十丈高,身上包裹金銀箔,端的是華麗異常,即便是在海上,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桑丘一邊讓人替鬼室慶收拾行李,一邊隨口道:「你這次去,可是能開眼界了!」

      「倭國?倭國大王是不是叫彥良?」鬼室慶問道。【,google搜尋】

      「不錯!阿慶你怎麼知道?」桑丘一愣,旋即笑道:「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他有來你家裡是吧?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感覺怎麼樣?算起來你們倆年紀還差不多,你應該也就比他大一兩歲!」

      鬼室慶陷入了沉默,幾分鐘後他嘆了口氣:「他是大將軍的兒子,又是一國之主,自然是人中之龍,哪裡是我這種親爹都沒姓的人能比的!」

      桑丘露出了怪異的眼神,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拍了拍鬼室慶的肩膀。

      很快,行裝就收拾好了。桑丘帶著鬼室慶上了馬車,一路往碼頭去了。路上馬車裡兩人都保持著沉默,只是最後抵達碼頭時,桑丘才嘆了口氣:「阿慶呀!你也別怨誰,有些東西都是命里註定的!」

      「桑丘大叔!」桑丘的馬車剛剛聽聞,一個矯健的青年便迎了上來,笑嘻嘻的說道:「幾年沒見,您還是那副老樣子,一點也沒老呀!可是從長安那邊學了什麼攝生修仙的秘訣,下次去長安也帶小侄我去見見世面!」

      「原來是你這兔崽子,跟著你爹啥都沒學會,就學會一張油嘴!」桑丘親昵的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想去長安還不容易,打仗的時候多賣點氣力,有了功勞大將軍下次去長安,就帶你去北衙,宿衛天子!」

      「那感情好!」青年聞言大喜:「大叔您可是說定了,有您這句話放在這,小侄兒接下去拼了命也要立下些功勞來!」他知道桑丘可以說是最早跟隨王文佐的,別看崔弘度、沈法僧、賀拔雍、黑齒常之這些在外頭位高權重威嚴深重,但沒人敢在桑丘面前拿大,只要桑丘肯開口,他們都會賣個面子。

      「好了好了,你先把眼前這差使辦好了再說吧!做得好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做的不好了,便是你爹把你弄去長安了,我也能給你攪黃了你信不信?」

      「信,信!」那青年笑道:「把這位公子平平安安送到難波京的四天王寺對不?您放心,這條海路我跑熟了的,哪年不跑個三五趟!」

      「行,那就一切都交給你了!」桑丘笑道:「小兔崽子,就一張嘴滑!」他笑罵了兩句,轉過身來對鬼室慶道:「阿慶,這位便是沙吒相如將軍的兒子沙吒忠義,這次送你去倭國的就是他了。」

      「小子見過忠義兄!」鬼室慶怯生生的向沙吒忠義拜了拜。

      「你就是鬼室芸夫人的兒子吧?好說,好說,都是自己人,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沙吒忠義看著向自己躬身行禮的鬼室慶,雙眼閃過一絲寒光。

      ————————————————————

      房間裡很溫暖,乾柴在火盆里噼啪作響,王文佐躺在搖椅上,身體隨著搖椅輕輕晃動,一條狐皮坎肩放在膝蓋上,手裡拿著一隻牛角酒杯,盧照鄰坐在一旁的書案旁,手中拿著毛筆,飛快的記錄著王文佐的話語,而彥良則坐在火盆旁,一邊烤火一邊聽王文佐講述往事。

      「我這輩子所經歷的最危險的事情就是夜襲真峴山城!」王文佐喝了口酒,眼神迷離,似乎是在回味酒的滋味:「那座山城位於百濟通往新羅的要道上,在叛軍之手,那我們就是孤軍一支,覆滅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拿下此城,那就能從新羅人那兒得到糧秣援兵,雖然不敢說就一定能扭轉局面,至少也能拖下去,等待轉機了。」

      「那這麼緊要的地方,叛軍肯定是重兵把守啦?」彥良興致勃勃的問道。

      「那倒也沒有!」王文佐笑道:「那真峴山城說是個城,其實不過是個石堡,全塞滿了也就一千人上下。但地勢極為險峻。整個城位於靠近山峰的一個突出的岩石平台上,正好俯瞰溝通兩國的谷道,若是硬攻的話,多少條人命都填不夠!」

      「連霹靂車都不成嗎?」

      「那時候我手頭也沒有霹靂車,就算有霹靂車,也得從山腳拆成零件一點點運上去,有這個時間叛軍的援兵早就到了!」王文佐嘆道:「當時我們是夜裡藉助月光上山,到了拂曉時分到了山頂,藉助山藤爬上一道幾乎是垂直的崖壁,這才居高臨下,拿下這座山城的!當時我上山的時候還不覺得,後來下山時看這險峻山景,只覺得雙膝酸軟,兩股戰戰,不知當初是怎麼上山來的!」

      「原來父親您當初這麼大膽呀!」彥良眼睛一轉,突然問道:「那為何現在又如此謹慎呢?大同江畔那點高句麗餘黨也要派使者前去說服,而不是乾脆派兵征討!」

      「此一時彼一時嘛!」王文佐笑道:「當初我啥都沒有,身在異國,與大唐有大海相隔,想逃都沒地方逃,不去冒險拼命就是死路一條,只能拿命去拼去賭;現在我統轄大軍,財庫豐盈,又何必冒不必要的風險呢?太史公說;『三代為將道家所忌!』,打仗這種事情,就算你謀畫的再怎麼周密,真正打起來也總會有預料之外的事情。你就算百戰百勝,也會有一百零一次輸,那時就可能會把先前一百次贏的全部輸光。你說我如何能不小心?」

      「父親的教誨,我記住了!」彥良點了點頭。

      「記住了就好!」王文佐笑道:「我打了這麼多勝仗,建立威名,你就要學會利用我留下的威名,不戰而屈人之兵,而不是急著自己上陣廝殺,事事自己動手!白手起家創立家業是本事,善於利用先人遺澤,將家業發揚光大也是本事,切不可滿足一己的虛榮心,隨意妄為,盧先生,這段話是我與彥良的私話,你就不要記下來!」

      「是!」盧照鄰應了一聲,隨手把王文佐方才那句話用筆塗抹了,他知道這些是王文佐父子之間私語,自然不能為外人所知,自己能坐在這裡,固然有王文佐對自己的信任,自己也得配得上對方對自己的信任,若是嘴不嚴,最後下場只會如那崔浩一般。

      王文佐在兒子面前講述了一番往事,直到午飯時分方才結束,他開始接見求見者們,而彥良也回到自己的住處,開始自己當天的功課。

      ————————————————————

      鬼室芸宅邸。

      「這麼說,阿慶已經上船了?」鬼室芸對著銅鏡,一邊讓侍女替自己整理髮髻,一邊問道。

      「是的!桑丘親自把他送上船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半月後就能到難波京了!」

      「阿澄!」鬼室芸轉過身來,眉頭緊鎖:「你覺得我這麼做好嗎?一個母親把孩子趕到那麼遠的地方,他還那么小?」

      「四天王寺是倭國最大的寺院,比定林寺還要大兩倍,那裡有很多高僧、學問僧、武士在裡面修行!你記得那位小倭王嗎?」阿澄笑道:「他小時候也是在那兒長大的,阿慶是個男孩,你覺得留在你身邊比去四天王寺更好?」

      「話是這麼說!」鬼室芸苦笑道:「但你我都知道我送他走的真正原因,為了和情人在一起而把親生兒子趕走,你不覺得我這麼做太過分了?」

      「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我沒法替你回答!」阿澄冷聲道:「你要覺得過分,那就是過分;要覺得不過分,那就不過分。不過如果鬼室慶身上沒流著扶餘豐璋那污濁的血,你也不必將他送走的,不是嗎?是誰讓你嫁給扶餘豐璋,生下這個孩子的呢?你已經做了你力所能及的呢!如果你不把那孩子送走,我敢打賭總有一天他會把自己的小命送掉的!」

      「阿澄你說得對!」鬼室芸嘆了口氣:「確實這孩子太敏感了,自尊心也太強了。那天彥良來我這兒,他就那副樣子,不停的詢問他的生身父親是誰,我最後發了火他才罷休。這樣下去,遲早會惹出麻煩!」

      「所以說送他去難波京才是最好的選擇,對你是,對阿慶也是!」阿澄伸出雙手捧住鬼室芸的臉頰,迫使其正視自己的眼睛:「王文佐的地位越來越高,你一定要留下一個他的孩子,最好是兒子,這樣鬼室家中興就有望了!阿芸,你已經不年輕了,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明白!」鬼室芸點了點頭,她轉過身,面對著銅鏡:「來,阿澄你幫我梳理一下頭髮,那個侍女始終不如你梳得好!」

      「行,把一切都交給我吧!」阿澄笑吟吟的從侍女手中接過梳子,替鬼室芸梳理頭髮起來,大約二十分鐘後,她輕拍了一下手掌:「看看?多美呀!今晚一定能把大將軍迷得神魂顛倒的!」

      王文佐處理完公事,回到鬼室芸家宅時天已經全黑了,鬼室芸站在二門相迎,阿澄向跟在王文佐身旁的丈夫使了個眼色,桑丘會意的微微點了點頭,阿澄鬆了口氣,滿臉堆笑的指揮著婢女們將王文佐迎進餐廳,然後才找了個岔子出來,對站在門旁的桑丘問道:「都安排好了?」

      「好了!」桑丘笑嘻嘻的挽住妻子的胳膊:「我親自送上船的,開船的是沙吒忠義,沙吒相如的親兒子,你還有啥擔心的?」

      「沙吒相如的親兒子?」阿澄長出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這小子辦事利落吧?」

      「這你就別擔心了!」桑丘笑道:「沙吒忠義這小子十七歲就跟著他爹在琉球島,要麼帶兵征討土著,要麼緝拿種甘蔗的逃跑奴隸,手硬心黑。而且這次我還和他說了,這次事情辦成了,我就開口幫他去長安宿衛天子;事情辦砸了,這事他也就別想了!」

      「那就好,那就好!」阿澄嘴上說好,臉上還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突然她扭過頭,問道:「桑丘,你說將來要是阿芸知道她兒子沒了是因為咱們,她會不會怪我呀?」

      「怪我們什麼?」桑丘冷哼了一聲:「我有說過一句不該說的嗎?沒有吧?是她要把阿慶送走的,我也是依照她說的去做的,大海上遇上狂風大雨也是常有的事,這也能怪你我?」

      「話是這麼說?可你讓沙吒相如的兒子駕船送人,而沙吒相如便是當初親手殺扶餘豐璋的兇手,這——」

      「要這麼說,大將軍麾下想殺扶餘豐璋兒子的人可太多了!數也數不清!」桑丘冷笑道:「不用沙吒忠義用誰?再說了,要說和扶餘豐璋仇最深的也輪不到沙吒相如,而是鬼室芸她自己,別忘了她的兄長就是死於扶餘豐璋之手的!」

      「好吧!」阿澄左思右想了片刻,最後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你就別瞎操心了!」桑丘笑道:「照我看,只要你不說,你家小姐根本就不會提這件事情!她現在一門心思想的就是替主人生個大胖小子,後半生有個依靠。看到彥良之後,她眼睛都紅了!」

      聽到丈夫這麼說,阿澄雖然覺得很難聽,但也覺得頗為有理,最後她嘆了口氣:「這有什麼法子呢?對了,你看大將軍對彥良這般寵愛,是不是要立他為嫡子呀?」

      「可能性很大!」桑丘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主人與彥良少主形影不離,很多事情都帶在身邊,一點一點指點,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那他正妻崔氏生下的孩子呢?」阿澄問道:「那不應該才是嫡子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桑丘苦笑了一聲:「可能主人覺得崔氏的孩子還太小吧?他都快五十的人了,等到崔氏的孩子能真的繼承大業,少說也要十五年,而彥良只要指點個五六年就差不多了,為了大業考慮,主人也只能打算以彥良為嫡子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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