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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易後字體大小: A+
     
      「糧米兩百萬,布百萬?看來你的想像力還是比較匱乏呀!」王文佐心中暗想,估計這位要是看到幾十年後大唐丟掉河北賦稅之後,就憑著江南兩淮蜀中賦稅還能一邊內平藩鎮,對外打吐蕃回鶻,一邊長安洛陽二都窮奢極欲、紙醉金迷的騷操作,也只能高呼牛逼,五體投地了。【,google搜尋】

      劉培吉看著王文佐一聲不吭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哪裡說錯了什麼,得罪了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心中愈發惴惴:「當然,方才那些話都不過是下官的一點淺見,若有謬誤之處,還請大將軍見諒!」

      「罷了,這裡又不是朝堂,我們也都是閒聊打發時間等裴侍中來,有什麼對錯不對錯的!」王文佐笑道:「不過你方才說東南之地若是開拓好,非河北山西山東可以比擬,那假如讓你出任一東南大州刺史,你會怎麼做才能讓田野開闢,府庫富足呢?」

      「這廝該不會真的把我趕出長安,去南邊當一州刺史吧?」聽了王文佐的問題,劉培吉心中不由得咯噔一響,但事已至此,回頭肯定是不成了,他咬了咬牙道:

      「大將軍有所不知,在下回長安前,就曾經在湖州當過一任刺史、在徽州當過一任刺史!其實南方之所以眼下還不如河北等地,說到底其實也就一個原因,缺人,戶口太少!像湖州、徽州這些還好些,像有些南方州郡,一州之地有河北州郡兩三個那麼大,但戶口卻只有一半不到,出了州縣的治所,目光所及之處便是荊棘遍地,莽莽原野,村落少如晨星,如曠古開天一般,即便有人,也是山越、山蠻之流,這種地方維持尚且不易,何談田野開闢,府庫富足呢?」

      聽了劉培吉幾分叫苦,幾分分析的話,王文佐也大概猜出了幾分對方的意思:劉培吉表面上是回答王文佐的提問,而話里話外卻是乞求王文佐別真的把他再踢到南邊去當刺史去,顯然當初他在南方那幾年當刺史的生活著實把他當怕了。不過從劉培吉的口中,他也知道了當時的南方和後世的南方完全是兩碼事,即便是蘇州、杭州、湖州這些後世著名的魚米之鄉,當時也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著名的杭嘉湖平原在當時還是一片湖泊和沼澤交錯的濕地,蚊蟲眾多、疫病流行,洪水更是司空見慣,主要的人口聚居區都在山地,現在的杭州城還是一片爛泥灘,後世的蘇杭之地還要等到唐中後期到五代期間數百年興建大量水利工程之後。而大規模興建水利工程首先要人,偏偏現在大唐的南方缺的就是人,尤其是在政府名冊里,可以被徵發勞役,繳納賦稅的人,但問題是大唐的南方州郡沒人。

      「劉侍郎,若是按你的說法,南方州郡的最大難處就是缺人,對不?」王文佐問道。

      「不錯!」劉培吉點了點頭:「當然這不是唯一的難處,但卻是最大的難處,別的難處都還有辦法解決,但沒人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說得好!」王文佐拊掌笑道:「人乃萬事之本,劉侍郎有這個見識著實不錯。可我看到關中河北山東州郡不缺人呀?不但不缺,甚至可以說人太多了,不少地方男丁長成之後,根本沒有足夠的田畝授予他們,按照朝廷法度,男丁年滿二十,便應該授田百畝,二十畝為永業,八十畝為口分,百姓以此為基,繳納租庸調。可實際上很多地方只能授田五十,六十畝,甚至二十、三十,有的乾脆無田可授。既然如此,那為何不將這些多餘的人口遷到南方去,豈不兩便?」

      「大將軍有所不知!其實大唐也是有這種法度的!」劉培吉苦笑道:「大唐稱人多地少之處為狹鄉,而人少地多之處為寬鄉,授田時便將狹鄉之人授予寬鄉之田,以均多寡。但這狹鄉寬鄉一般也就是相鄰州縣,從關中河北到江南可是有幾千里路呢,水土風俗各異,百姓未必願意遷徙;其次州縣官員考核,最要緊的便是戶口多少,又有哪個官員願意把本鄉的戶口遷出去呢?」

      聽了劉培吉這番話,王文佐也不由得連連點頭,正如劉培吉所說的,古代農業經濟下,除非是沒辦法了,否則農民都不願意離開家鄉遷徙遠方,如果可能的話,官府也不希望出現人口大規模流動,所以採用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將人民固定在土地上。古代中國幾次大規模人口南下遷徙都是北方大規模戰亂的結果,比如漢末三國、永嘉之亂、安史之亂、唐末五代等,每次戰亂的結果都是對北方社會和生產力的大規模破壞,同時南下的北方流民也帶來了大量的人力和先進的生產技術。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王文佐自己,也沒什麼辦法強迫大批民眾南遷。

      「裴侍中到了!」慕容鵡從外間進來,附耳低語道。王文佐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對迎面而來的裴居道拱手笑道:「深夜驚擾,有勞裴公了!」

      「無妨?」裴居道也是明白人,單刀直入道:「宮中出什麼事了?」

      「太上皇后死了,太上皇也受驚昏厥!」王文佐壓低了聲音,做了個延請的手勢:「劉侍郎,你取些茶水來!」

      「遵命!」劉培吉知道這是王文佐有些私話要和裴居道說,不欲自己聽到,趕忙應了一聲,出門去了。兩人剛剛坐下,裴居道就問道:「陛下無恙否?」

      「陛下安好!」

      裴居道長出了口氣,露出了釋然之色,顯然他根本不關心李治夫婦的死活,王文佐心中冷笑了一聲,將一隻乾淨的茶杯推到裴居道面前:「外間風大,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裴居道一路狂奔過來,也早就口渴了,他將茶水一飲而盡:「到底是怎麼回事?太上皇后怎麼突然亡故了?是什麼急症發作嗎?我怎麼不記得她有什麼宿疾呀?」

      「不是病死,是被人殺的!」王文佐替裴居道茶杯倒滿:「下手的是義陽長公主,動機是為母報仇,事成之後就也服毒自盡了!」

      「義陽長公主?為母報仇?這就難怪了!」裴居道嘆了口氣,一副釋然的表情。王文佐甚至懷疑換了別人這老兒會不會說「就為了這個你把我半夜三更叫來這裡?」顯然這老傢伙對李家那些褲襠里的爛事毫無興趣,唯一在乎的就是他那個天子女婿,這本來是一個大唐宰相的良好品德,只可惜他的那個女兒實在是太沒眼力價了,不然王文佐還真不希望天子易相,做生不如做熟嘛!

      「既然是這樣,那先帝的陵寢就要趕快準備好了,天亮之後老夫就把禮部尚書他們幾個找來,好好商議一下!哈欠!」裴居道正念叨著,可能是因為太累了,竟然當著王文佐的面打起哈欠來,他趕忙苦笑道:「讓大將軍見笑了,人老了,身體就不中用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侍中無需這麼客氣,我到您這個年紀說不定還不如您呢!」王文佐笑道,他相信裴居道剛剛不是作偽,都把還活著的李治說成「先帝」了,這樣的差錯可不是正常狀態會犯的。

      「對了,你應該見過陛下了,他現在應該很悲痛吧?」裴居道終於抓住了重點。

      「母子連心,聖上乃是至孝之人,自然是萬分悲痛!」王文佐嘆了口氣:「在下入宮後,陪他飲了幾杯酒,聖上已經睡過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裴居道鬆口氣,旋即露出羨慕之色:「王大將軍,這個時候能夠讓陛下多睡一會,免得悲痛過度,傷了身子的也只有你了!」

      「哈哈哈哈!」王文佐聽了裴居道這話,奇怪的看了對方一眼,突然大笑起來,裴居道被王文佐突兀的笑聲弄得有些心虛,問道:「大將軍,老夫這話有什麼不對的嗎?」

      「對,對,實在是太對了!」王文佐終於止住了笑聲,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下裴居道,最後道:「裴侍中,說實話我一開始與你相處的並不是非常愉快,只不過是看在天子和朝廷的份上,很多事情才容讓於你,但隨著我們之間相處的時間愈來愈長,我對你的看法卻漸漸變好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裴居道聽得莫名其妙,他搖了搖頭:「老夫不知!」

      「因為你比起有些人來,還是要通情達理,好打交道多了呀!」

      「比起有些人,要通情達理?」裴居道被王文佐這番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想要開口詢問,卻又覺得不太合適,而王文佐卻只是發笑,不說明究竟,他漸漸心中也有幾分氣惱:「大將軍這般說話,莫不是要戲弄老夫!」

      「不,不!」王文佐擺了擺手:「絕非如此,我方才那番話絕對是發自肺腑,過些日子您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裴居道看了一眼王文佐,覺得對方不像是戲弄自己的樣子,冷哼了一聲:「也罷,那你今晚叫老夫來,只是為了此事?」

      「嗯!」王文佐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實在是有傷天家的體面,所以我打算秘而不發,就說太上皇后是突發重病而亡,長公主殿下沒那麼惹人注意,她的死期就往後拖些時日,儘量不要讓外人發現兩者之間的關聯,您看這樣如何?」

      「嗯!」裴居道稍一思忖也點了點頭:「大將軍考慮的十分周到,就這麼辦吧!」

      王文佐和裴居道統一了思想,立刻就把外間的劉培吉叫了進來,開始準備發布詔令,搶在天明前把各種瑣碎的事情都辦完了,這才各自去偏院打了個盹,剛剛睡了一個多時辰王文佐就被桑丘叫醒了。

      「什麼事?」

      「天子有詔,要宣您進宮!」

      王文佐吐出一口長氣,艱難的爬了起來,隨便擦洗了兩下,就去了太極宮。當他看到李弘的時候,嚇了一跳,只見其雙眼通紅,面色青白,看上去臉色頗為難看,難道昨晚自己離開後他沒有睡一覺嗎?

      「怎麼了?三郎?」李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陛下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王文佐決定實話實話:「我昨晚離開後,您沒有睡覺嗎?」

      「沒有!」李弘搖了搖頭:「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便喚來外間的宮女,讓她侍奉了一回,直到天亮,就再也睡不著了,想起一件事情,便讓三郎你進宮來了!」

      「陛下!」王文佐看了看李弘的樣子,苦笑了一聲:「這男女之事,本來不是臣一個外人應該說的。但這世間萬物都應該有節制,就算是喝水,喝的太多了也會不好。您還是要珍重身體呀!」

      李弘聽到王文佐這麼說,露出尷尬的神情:「寡人知道了,今後會注意的。寡人召你進宮,是讓你考慮一下廢后的事情!」

      「廢后?這麼快?」王文佐吃了一驚:「用不著這麼急吧?」

      「不,昨晚你走了之後,寡人仔細回憶了下,越想越是覺得皇后面目可憎,著實不宜主持中宮,寡人也不再想再看到她那張臉!」李弘擺了擺手,阻止王文佐試圖勸阻:「你昨晚說若要廢后,那就應該先想清楚繼任之人是誰!我打算立楊思儉的侄女為後!」

      「楊思儉的侄女?」聽到這句話從李弘的口中出來,王文佐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陛下,您要立誰為後倒也無妨,不過我建議最好不要立刻就立楊思儉的侄女為後,畢竟太上皇后剛剛亡故,您就易後,會給天下人一個不太好的典範。不如乘著現在太上皇后的死訊還沒傳出來,就先把楊思儉的侄女迎入宮中,給她一個妃子的封號,然後再等母喪過去後,再易後不遲!」

      「嗯,三郎,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李弘滿意的點了點頭:「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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