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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二百零七章 意外之客字體大小: A+
     
      「真是如此呀!小人沒有東扯西拉!」管家喊冤道。

      「你還說沒有東扯西拉?我讓你說太子洗馬是怎麼遇刺的,你說槐樹陰風作甚?」

      「當時情況就是如此呀!」管家一臉的委屈:「您可以去問當時在場的其他人,若有半點虛假的,小人甘當治罪!」

      「好,好!那你即繼續說下去!」凌季友的耐心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是,郎君!」管家咳嗽了一聲,繼續道:「當時陰風吹過,路旁槐樹葉落下許多,小人手足僵硬,還以為是撞到了陰邪之物,被壓住了。好不容易緩過來,便聽到四邊有人慘叫,回頭一看,主人家已經躺在地上,喉嚨上多一個好大的口子,血濺了滿身,有出氣沒進氣了!」

      啪!

      凌季友的耐心終於被耗盡了,他將毛筆往几案上一丟,喝道:「若是照你說的,太子洗馬好端端的坐在轎子裡,然後你跌了一跤,陰風四起,樹葉橫飛,他就被人割了脖子,死了!兇手的容貌、身形、衣著,所用的兵器什麼的你一概都沒看到,你這是在耍弄本官嗎?」

      「當時確實如此!」管家苦笑道:「我確實什麼都沒看到,您可以問問其他人,看看小人有沒有撒謊。」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照小人看,殺害主人家的不是人,而是陰邪鬼魅!」

      「陰邪鬼魅?」凌季友被氣的笑了起來,他強壓下胸中的怒氣,讓人將管家帶了下去,然後吩咐帶第二人上來,隨著審問的人越來越多,凌季友面上的怒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無奈。

      「你也覺得是鬼魅傷人!」凌季友有些無奈的問道。

      「當然不是,這可是長安,天子腳下,陽氣最盛,鬼魅之物豈能傷人?」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出頭老兵,正是當天晚上巡夜的當地武侯,五短身材,體格粗壯,頭禿了半邊,給人一種精明幹練的感覺。

      「哦?你看到兇手了?」這麼久來總算遇到一個說話稍微靠點譜的,凌季友精神頓時一振。

      「沒有,我當時距離轎子還有十七八步遠,夜裡黑布隆冬的,哪裡看得清楚!」

      「那你的意思是?」

      「小人以為是妖物,很大可能是狐狸成精,此物最是凶狡——」

      「夠了!」凌季友喝住那個興致勃勃的解釋妖物和鬼魅之間區別的武侯,示意其退下。他看著記錄口供的卷宗文本,他現在知道為何那老匹夫為何要讓自己來幹這活了,還員外郎,要是自己把這口供呈送上去,不被趕回家吃自家老米就不錯了,還升遷員外郎。這是口供還是《搜神記》《神仙傳》呀!哪怕是為了保住現在這個官位,自己也必須想出個辦法來。

      「凌主事,凌主事!」外間傳來書吏的聲音。

      「什麼事?」凌季友站起身來。

      「郎中有召!」

      「娘的,催得這麼緊,你幹嘛不自己來審?」凌季友腹中暗罵,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推門出去,來到刑部郎中的門前,躬身道:「下官凌季友求見!」

      「進來吧!」

      「遵命!」凌季友應了一聲,抬腿邁過門檻,正準備躬身行禮,卻發現坐在上首的並非熟悉的身影,而是一個陌生的紫袍老者,刑部侍郎坐在一旁,而自己的上官刑部郎中站在斜刺里,屏息垂目,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老夫便是裴居道,官居侍中!」那紫袍老者沉聲道:「太子洗馬被刺一案是你主辦吧?現在查的如何了?」

      「裴侍中?」凌季友的膝蓋頓時軟了:「下官已經查問了一部分當晚的在場人員!」

      「嗯!如何?」裴居道問道。

      「這個——」凌季友頓時說不出話來,雖然還不知道這等大人物為何會親自下問這個案子,但想必「鬼魅妖邪殺人」應該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嗯?」裴侍中也看出了不對,冷聲道:「口供呢?拿來與老夫看看?」

      片刻後,口供便被取來了,聽著裴居道翻閱口供的聲音,凌季友的頭愈發低了。

      「鬼魅!狐妖!凌主事這就是你的審問結果?」裴居道的聲音變得陰冷起來,一旁的刑部郎中哪裡還吃得住勁,趕忙跪伏在地:「下官該死,立刻換人審問此案!」

      凌季友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咬了咬牙道:「這只是口供,下官以為真正的案情並非如此!」

      「哦?為何這麼說?」

      「回稟侍中,這些口供基本都是來自太子洗馬的隨從,主人當街被刺,他們也有責任。所以若把太子洗馬被殺說成是鬼魅妖物之事,他們就不用承擔責任,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都這麼說。下官在詢問時雖然要這麼記錄,但判案時卻不能原樣照判!」

      「嗯!」裴居道的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說的不錯!王侍郎,這個凌主事年紀不大,處事倒是幹練的很嘛!」

      得到了上官的誇獎,王侍郎也笑了起來:「此人乃是在本部刑部司中也是出挑的,所以當初才選用了他來辦此案!」

      「嗯,既然是人才,那就要讓他居其位,莫要年年沉淪下僚,時間久了,再好的人才也就荒廢了!」

      「是,是!裴公真是金玉良言!」王侍郎趕忙賠笑道。

      「凌主事!」裴居道抬高了嗓門。

      「下官在!」凌季友趕忙應道。

      「這個案子聖上也是留意的,你一定要儘快查出幕後的真相!事成之後,本官一定會在聖上面前替你請功!」

      「多謝裴侍中!」凌季友趕忙跪伏在地。

      「嗯!」裴居道說完了話,他站起身來正準備離開,卻聽到凌季友大聲道:「下官在這案子上已經有了一點想法!」

      「說吧!」

      「依照太子洗馬管家的說法,那天晚上與太子洗馬同轎的女子並非他的愛妾,而是一個商人之婦。太子洗馬也不是送他的愛妾去看病,而是出外偷情。」凌季友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偷偷的看了看裴居道的臉色,才小心道:「所以下官以為,太子洗馬之事很可能與這婦人有關!」

      「你是說姦情所至?」裴居道問道。

      「可能性很大!」凌季友道:「否則的話,誰能想到太子洗馬那時候會去齊化坊,更不用說冒著風險在街頭埋伏等他了!」

      裴居道冷哼了一聲,他聽出了凌季友的言下之意:正常情況下,武三思天黑後是不應該出現在齊化坊的,自然就沒法埋伏在那兒了;所以能夠預料到武三思天黑後會出現在那兒的,肯定是已經預先知道這場姦情的,多半與這女子有關。

      「那好,你繼續查吧!」裴居道點了點頭,走出門外,王侍郎趕忙跟了出去,刑部郎中這才站起身來,踉踉蹌蹌的來到凌季友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雙手:「凌主事,今日之事多虧了你了,今後還請多多扶協呀」

      ——————————————

      裴居道出了刑部,上了轎子,才冷哼了一聲,面露不豫之色。他這個身份特地跑一趟刑部,見凌季友這等小官,自然是為了引導案情的方向,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來。凌季友給他的回答,卻不是那麼讓他滿意:如果武三思真的就是因為與商人之婦通姦而被殺,那武家的名聲固然臭到底了,也自然沒法怪到王文佐頭上。畢竟王文佐統領南衙十六衛,有宿衛天子,確保帝都安康的責任,但主要應對的是政治性的陰謀暗殺。像武三思這種天黑了跑出去勾搭別人老婆被殺的,只能說是自尋死路,還真沒法怪到王文佐頭上。

      那要不要換個人來繼續審呢?裴居道心中有些猶豫,說白了這種政爭講的就是不露痕跡,自己專門跑一趟刑部,言語中暗示一下就是極限了。要是換人來搞,那就太明顯了,王文佐也不是瞎子,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這麼明目張胆的搞花樣,最後鬧到天子面前,自己也不會落得好,最好還是通過暗示提點提點。想到這裡,裴居道沉聲道:「阿平!」

      「小人在!」轎外傳來家奴的聲音。

      「你待會回去給王侍郎帶句話,就說是老夫說的!這個案子一定要嚴查幕後之人,千萬不能讓真兇逃脫了!」

      「遵命!」

      ——————————————————————

      太極宮。

      「三郎!安西有急信到了!」李弘的聲音有些沙啞:「阿史那都支自稱十姓可汗,與吐蕃結盟,夾攻安西!」

      「阿史那都支?十姓可汗?」王文佐捋了捋頷下鬍鬚,突厥各部貴族幾乎都姓阿史那,他哪裡記得住那麼多名字,只是自從大非川之戰,隨大唐出征的突厥騎兵叛離後,突厥各部,尤其是靠近西的那部分突厥部落就愈發不穩,從地理位置上看,他們正好位於安西和北庭兩個都護府的統轄之下,一旦他們真的和吐蕃聯合,整個西域都很可能會陷落。

      「只有出兵征討了!」王文佐道。

      「那人選呢?」李弘道:「還有,兵糧、戰馬、軍資如何籌措,吐蕃人肯定也會在隴右搞小動作的!」

      王文佐點了點頭,正如李弘所說的,吐蕃和阿史那都支的這個盟約說不上多牢固,但哪怕是乘火打劫,吐蕃也絕不會坐視唐軍出兵征討阿史那都支,那麼如何調配兵力,如何配置將領,如何籌運軍資就是個大問題了。

      「三郎覺得應該用何人為帥?」

      「自然是裴公,用生不如用熟,他在隴右這麼久,又長於用人,除了他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王文佐回答的十分果斷,他口中的裴公並非侍中裴居道,而是當時出鎮隴右的裴行儉,他雖然也是出身河東聞喜裴氏,但卻是中眷,與裴居道並非一支。此人善於選拔人才,長於用兵,出鎮隴右之後,大力興建屯田鄔堡,避免與吐蕃人正面交鋒,一年多下來已經將當面的形勢穩定了不少。

      「寡人本來還想問問三郎你想不想去的!」李弘笑道:「想不到三郎倒是這麼說的這麼爽快!」

      「我?」王文佐笑道:「西突厥乃是草原牧民,我以前從來沒和他們打過交道,豈能陡然用我為主將?再說了,漕運之事正在要緊時候,這一兩年還是讓我留在長安的好!畢竟漕運搞好了,轉運到隴右的錢糧兵甲就多了,也是一樣!」

      「嗯!」李弘點了點頭:「既然三郎這麼說,那就用裴公吧!」說到這裡,他打了個哈欠:「「寡人現在的睡眠可比不得太子時了!」李弘苦笑道:「當初就算是監國時候,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即便上了床也是輾轉反側,為國事揪心憂愁。」

      正說話間,宮女從外間進來,送來酪漿、水晶角兒、麻飲細粉等食五種飲子,王文佐挑了一種,喝了兩口:「陛下還是莫要太過操勞了,國事有臣、裴侍中和政事堂的諸位相公,陛下垂拱而治,保重龍體為上!」

      「這個寡人也知道!」李弘也喝了口酪漿:「這是家事如此,著實輕鬆不得,當初在當太子時沒有感覺,登基之後才發現千頭萬緒,今天河南旱災,明天河北冰雹,真是輕鬆不得!」

      「這些事情各有職司,陛下只需責問各司長官,何須憂心?不然時間久了,定然龍體清減。您的御體乃是天下的根基所在呀!」

      「這個寡人明白!」李弘笑了笑,又喝了兩口酪漿。王文佐沒有說話,面前的青年人相比起登基前的確瘦了不少,這要在現代社會倒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可在大唐天子身上削瘦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怎麼了?這飲子不和三郎的口味?」李弘看到王文佐看著自己,好奇的問道。

      「不,不!」王文佐趕忙拿起飲子喝了一大口,強笑道:「只是想起來一點家事,走神了!」

      「家事?」李弘被勾起了興致:「三郎什麼家事,說來與寡人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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