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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鐵衣曲 - 第四十九章 浪蕩子字體大小: A+
     
      第508章 浪蕩子

      曹僧奴笑了兩聲:「那安兄替我給這個鑄私錢的傳個話,就說我想見他一面!」

      「見他?」安泰順又緊張了起來:「您這是為何?」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買賣往來,見一面有何不可?」曹僧奴笑道:「莫非安兄覺得曹某不配見他?」

      「哪裡,哪裡!」安泰順連忙否認,心中卻暗自叫苦,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落到這兩家之間,左右為難,難道真的如廟裡和尚說的那樣,平日裡惡事做的多了,當世便會得到果報?

      「既然不是如此,那就勞煩安兄跑上一趟吧!」

      ——————————————————————————————

      花廳中,四壁的壁毯已經被取下,雜亂無章的堆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湘妃竹簾,上面精緻的仕女圖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就好似畫中的仕女身姿正在輕輕搖動。

      「這壁毯是一個安息夷商送我的!」李尚道指了指地上的壁毯:「上頭繡的是安息大王巡獵圖,按說倒也精緻,可我還是更喜歡這仕女圖,於是剛剛掛上沒兩天就讓人重新換上竹簾了!」

      「李兄出身不凡,志向高潔,與我等凡俗之輩不同!」安泰順笑道:「自然看不上夷商送來的東西!」

      「呵呵,呵呵!」李尚道聞言大笑起來,他笑了幾聲突然問道:「安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怎麼連生意也不管了?」

      「李兄說的哪裡話!」安泰順笑道:「某家那點小生意,便是放下幾日也沒關係的!」

      「撒謊!」李尚道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安兄這些日子在揚州跑的腳底板都要打屁股了,誰不知道你手頭上多了好大一批硬貨,做成了好幾樁大買賣,是不是又搭上了哪條線,賺的盆滿缽滿了?」

      一下子被揭露了心中的秘密,安泰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他剛想要否認,卻聽到李尚道的聲音:「你也莫要辯解了,老子雖然也姓李,但卻懶得管李家的事兒,你賺得到錢是你的本事,違禁也好,犯法也罷,自有官府找你麻煩,我是不會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

      「是,是,李兄如此寬宏,小可感佩莫名!」聽了李尚道這番話,安泰順這才鬆了口氣,趕忙賠笑。原來這李尚道雖然是個鑄私錢的,出身卻不一般,他的祖父便是唐初宗室武功第二的河間郡王李孝恭,此人幾乎平定了整個南方,是宗室中除去太宗李世民之外唯一獨當一面的大將。

      平定南方後,他就任揚州大都督,武德末年有人誣告李孝恭謀反,因此唐高祖李淵將李孝恭召還京師,以武士彠代之。李孝恭受到有關部門追究盤問,既無證據,便被赦免為宗正卿,實際上退出了政治舞台。後來李孝恭便在長安縱情聲色,在貞觀十四年暴病而亡。李孝恭雖然功高,但他從血脈看只不過是李淵的堂侄,到了李尚道這一代就差的更遠了。李尚道不喜讀書,便在揚州廝混,憑藉祖父留下的一點餘蔭,竟然做起了違禁的買賣。

      「罷了!」李尚道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到底有啥事,說吧!」

      「有人託付小人想要與您會一面!」

      「不見!」

      「您也不問問是什麼人,就說不見?」

      「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左右不過有幾個臭錢,有個官帽!」李尚道笑道:「錢嘛,俺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花了;官帽嘛,他難道還能比我爺爺官大?我一不求他的財,二不畏勢,自然可以由著自家性子來!不見,就是不見!」

      安泰順見對方一副憊賴模樣,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只得嘆了口氣:「你李太歲不見的人,我又有什麼辦法,左右不過回去挨罵便是!」

      李尚道見安泰順這幅樣子,笑了起來:「你這廝就是把錢財看的太重了,才被人拿捏在手,任憑擺布!」

      「我一個商賈,豈能不把錢財看重?」安泰順嘆道:「也罷,那些銅也是最後一批了,李公子還是省著點用吧!」

      「咦!」李尚道一把扯住安泰順的衣袖:「好膽,你竟然敢拿生意來要挾我!我不見你的人,你就不和我做生意?」

      「我哪裡敢要挾你!」安泰順苦笑道:「只是這些銅又不是我的,你不肯見貨主,人家自然不肯與你做生意,又與我何干?」

      「呵呵呵!」李尚道笑了起來:「原來正主在後面呀!也罷,看在那批銅的份上,我便見他一面!」

      「好!」安泰順喜出望外:「那李兄是在哪裡見呢?」

      「我這人有個怪脾氣,若是不高興那就怎麼都不成,若是高興那又怎麼樣都可以!反正今日都答應你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便去一趟你府上吧!」

      ————————————

      安宅,書房。

      「在下曹僧奴,見過李公子!」曹僧奴的雙手交於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上翹,上半身微微前傾。

      「罷了!」李尚道揮了揮衣袖:「我一個鑄私錢的,當不起李公子這三個字!你要見我,又有何事?」

      「閣下乃是河間郡王之孫,宗室子弟,自然是李公子!」曹僧奴笑道:「至於小可求見,卻是久仰大名,希圖一見,慰平生之願!」

      「久仰大名?慰平生之願?」李尚道笑道:「你一個胡兒還真會說話,明明是覺得我堂堂宗室名將之後,不去為朝廷效力,卻做這下九流的事情,想來開開眼界吧?」

      曹僧奴乾笑了兩聲:「豈敢,不過今日得見公子,倒是覺得公子行事任性自然,不為凡俗拘束,倒有幾分像是小可的主人!」

      「像你的主人?你還有主人?」

      「自然有,不然公子以為就憑小可,也能弄來這麼多銅來?」

      「這倒也是!」李尚道捋了捋鬍鬚,當時的東亞銅是貴金屬,開採和冶煉更是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技術,能夠弄來這麼多銅條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你主人是何人?」

      曹僧奴笑了兩聲,卻沒有說話。李尚道見狀冷笑了一聲:「不肯說,也罷,不說便不說。你今日要見我,我便來了,你還有什麼事便快說,若是不說,我便走了!」

      「李公子莫急!」曹僧奴笑道:「我不說主人姓氏並非瞧不起公子,而是因為他身份不同,若是隨便說出去,只怕會惹來麻煩!」

      「身份不同?」李尚道冷哼了一聲:「你要見我有什麼事,說吧!」

      「無他,只是想借用李公子在夷商中的人望!」

      「我在夷商中的人望?」李尚道笑了起來:「笑話,我在夷商中還能有什麼人望?這安泰順生意也做的不小,你有他相助,何須找我?」

      「有些買賣安泰順可以做,可有些買賣安泰順卻做不得!」曹僧奴笑道:「李公子若是應允,您今後的銅料,曹某就包了!」

      「當真?」李尚道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說的!」

      「自然,區區幾船銅料,曹某還出得起!」曹僧奴笑道。

      送走了李尚道,安泰順並沒有覺得輕鬆下來,恰恰相反,他的臉上露出了憂慮。他頓了頓足,下定了決心,對曹僧奴道:「曹兄,不是小弟多嘴,這李尚道可是個禍根,千萬招惹不得呀!」

      「哦?此話怎講!」

      「曹兄你也知道他是河間郡王的孫子,雖說已經是疏宗,但好歹也是天家旁支,一個縣丞什麼的起家還是沒問題的。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怎麼混到做這等事情來的?」

      「你不是說他文武皆不成嗎?」

      「以他的身份,便是文不成武不就,只要謹慎小心,四五十做到一州刺史還會沒問題的。畢竟他幾個堂兄弟有的都已經做到益州都督府參事了,照顧一下他這個同宗兄弟又有何難?何況這李尚道少年時還是頗有令名的!」

      「哦?那是為何呢?」

      「詳細情況我也不知道,但聽說是長安時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才遠徙到揚州避禍的,畢竟當初河間郡王鎮守東南,受了他的恩惠的人還有不少,他們念著舊情,自然會照顧他的這個孫子!」

      曹僧奴點了點頭,從他方才的觀察來看,這李尚道雖然嬉笑怒罵,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但不難看出他心中隱藏的鬱郁。河間郡王李孝恭雖然在貞觀年間就已經被迫離開權力核心,以酒色自娛,但留給子孫的政治遺產卻並不少。李尚道卻一點都沒吃到,其間的秘密當真是撲朔迷離,不足為外人道也。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他也確實能做許多你我都不方便做的事情!」曹僧奴笑道:「至於你說他是個禍根,我倒是不覺得。他表面上雖然狂放不羈,但其實心中對過往的事情還是念念不忘,像這樣的人,在關鍵的分寸上還是把握的很準確的,否則他早就死了!」

      營州。

      「安東都督府行軍長史王文佐,比潔冬冰,方思春日,遼東夷狄,畏威懷惠,善政所暨,祥祉屢臻,白狼見於郊坰,嘉禾生於壠畆,其感應如此。可謂忠孝之士!今允假六月,還鄉探望,以全其志。賜錢三十萬,錦千段,谷千石,金銀器皿一套,以為天子慰藉之意!」

      「謝天子隆恩!」王文佐聽罷了聖旨,趕忙伏地叩首,宣旨使臣走到王文佐面前,笑道:「王長史,天子如此厚賜,便是宗室重臣亦不多,恭喜您了!」

      「有勞天使了!」王文佐伸出雙手,接過聖旨,交給一旁的曹文宗,笑道:「在下於隔壁安排了一處便宴,還請天使拔冗賞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傳旨的內侍對宮中情況很了解,自然知道眼前這位在聖上心中的地位,不會拒絕對方的邀請,兩人寒暄了兩句,王文佐送內侍去了隔壁,這才長出了口氣。

      「三十萬錢,錦千段,谷千石,還有宮中打制的金銀器皿一套!」高侃笑道:「三郎,聖上對你可是不一般呀!」

      「聖上殊遇,做臣下的粉身難報!」王文佐嘆道:「只是這安東的事情,只有多勞煩高都護了!」

      「呵呵!」高侃笑道:「三郎你也不不必太擔心了,朝廷也就給你半年的假,我就不信這半年能生出什麼事端來!總不能說這遼東離不開王三郎你吧?」

      高侃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王文佐也只能笑道:「都護說的是!」

      「好了,三郎你就放心離去,先探望父母,然後迎娶崔氏婦。早點把美嬌娘娶回來,多生幾個兒子傳承家業這才是最要緊的,不然你流血賣命好不容易打下的爵位留給誰?」

      高侃略有些粗俗的話引起了四周的一片鬨笑聲,王文佐苦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借高都護吉言,我明日便上路了!」

      剛出了門,曹文宗便低聲道:「郎君這次返鄉,隨行打算帶多少人馬護衛?」

      「衙前都挑三百人吧!」王文佐道:「給他們一人做一件錦衣,看上去喜慶些!」

      「是!」曹文宗應了一聲,笑道:「三百人少了些,乾脆便湊個整數五百人吧。清河崔氏可不是尋常人家,若是人少了,只怕還讓其小瞧了!」

      「我是去提親,又不是去搶親!」王文佐笑道,他轉念一想:「也罷,五百就五百吧!反正還都是些少年,只要不帶甲,只帶弓矢短兵,別人問就說是隨行童僕便是!」

      「好,在下馬上去安排!」

      王文佐點了點頭,他同意曹文宗多選人馬以壯行色倒不是為了在崔家面前炫耀,而是為了自己那些留在故鄉的「家人們」。不管他現在多麼位高權重,在朝鮮遼東立下多少大功,很可能在那些人心中自己還是個身份低微的家奴。當然,要想迫使他們認清現實倒也不難,但如果可能的話,王文佐還是不希望把事情做的太露骨了。畢竟不管怎麼說,在世人眼裡他們是自己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孝悌友恭也是當時對士人評價的重要標準。能夠用威武雄壯的儀仗鼓吹來震懾,總比搞得撕破臉要好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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