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十分鐘，葉鸞開始喋喋不休地和霍魚嘮起了家常。

對葉鸞來說，長時間說話並不輕鬆，有的音節需要反覆說上幾次才能說好。

而且她說的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是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北極冷不冷這種噓寒問暖的話。

儘管如此，她仍努力地把話說清楚說細，方方面面都要交代問詢一遍，而且堅持不用手語，就像一個正常母親一樣慢條斯理地對着出門在外的兒子嘮叨著。

像葉鸞這種情況的聽障人士，有的連正常生活交流都不能保證，而葉鸞卻能憑自己的努力當上大學老師。

其心性之堅毅，並不比當將軍的霍景桓差。

「娘，我很好，你不用擔心了。」霍魚心疼老媽說了這麼一大段話，連忙把話題轉到霍景桓那裏，「爹，霍雨學上得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她？」

「放心吧，誰敢欺負她，再說了現在不像以前，小雨都上大學了，你還以為是初中高中呢？」

提起女兒，霍景桓臉上立刻笑得像開了花一樣：「你妹妹比你省心多了，成績好，而且她對經商感興趣，最近要轉系去學管理。」

霍魚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妹妹要去學管理，這倒是個好消息。

自家爸媽還是開明的，沒有什麼子承父業，女承母業的想法，更鼓勵一對子女去做他們自己想做的事。

小的時候霍雨就是自己的小跟屁蟲，自己幹什麼她就也跟着幹什麼。

霍魚小時候打的架大多數都是為了妹妹打的，他從小就是混不吝，對於欺負妹妹的人從來都是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妹妹長得好看，性格又乖巧內向，有些女生嫉妒也是常事，她們經常帶着一些認得所謂的乾哥哥欺負妹妹。

這種時候，霍魚直接化身護妹狂魔。

直到霍雨小學六年級時，霍魚紅了眼，在大街上拿着板磚追打幾個欺負妹妹的初中小混混。

幾個小混混被霍魚砸得頭破血流地在前面跑，霍魚就一聲不發地在後面追，你追我趕地跑過好幾個馬路，幾人嚇得跑進警察局求庇護。

那天霍魚是被警察送回家的，霍景桓知道了緣由，也就不痛不癢地說了句下次不許拿板磚，然後就放霍魚回屋了，晚飯的時候還要給他加一個雞腿……

不過這小丫頭是聽話，但也沒什麼想法，從沒聽過她說過自己想做什麼。

直到高中之後，小丫頭總算是站起來了，性格開始向老爹和自己靠近。

但也就是活潑一點，完全沒有霍魚這麼有主意，還不聽話。

現在小妹上大學了，有了自己喜歡的事，霍魚打心底為她高興。

「你大姨和二舅都說了，等小雨畢業了，就上他們那鍛煉幾年，以後把公司交給她。」霍景桓喋喋不休地說着，「你妹妹不樂意，說是要自己打拚，孩子大嘍……」

霍魚耐心聽着，心中倒是有了一個想法。

他肯定是要成立一個自己的科技公司的，用來研究系統的黑科技。

而公司的打理自己肯定是沒有時間精力，更沒能力去做，要找一個完全可靠之人。

妹妹霍雨就是一個完美的人選。

又聊了一會，身後的焦月輕輕咳嗽了幾聲。

霍魚明白，不知不覺半個多小時過去了，視頻的時間早就到了。

焦月深知離鄉之苦，所以沒忍心打斷他們家人團聚，但自己也不能讓她難做。

說到底，守冰人的規定還是有些嚴厲的。

自己可以直播溝通外界，那是因為一切都是面向大眾的，是透明化的，組織不怕他藉此傳遞機密，才破例給了他許可權。

但私下裏的通話就要被嚴格監管，這也是應有之義。

曾經就出現過守冰人藉著和家人通話，向外界傳遞了一個天然氣資源點的坐標，導致某國先一步佔了那個資源點。

一個資源點事小，守冰人還有很多環保項目和設施，如果這些東西被有心人利用，那可就是整個藍星的災難了，所以高層不能不慎重。

不過等到霍魚的等級提升后，政策也會逐漸放寬，高級的守冰人能接觸更多機密，行為受限也會少些。

「爸，媽，我要去工作了。」霍魚面露難色地對着屏幕說道。

霍景桓正說着話，語氣驟然一頓。

一秒鐘后，他才不耐煩道：「去吧去吧，我和你媽也沒什麼事，就是你媽想你了。」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霍景桓神情嚴肅起來，「既然當了守冰人，就要好好乾，守冰和守土一樣，都是一種職責，要迎難而上。」

「放心，爸，你兒子都懂。」

「嗯，懂就好。」霍景桓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不過你小子也注意，別遇見危險就傻乎乎地衝上去，三思而後行，儘可能保護自己的安全。」

「就說你上次，那麼大隻北極熊，你還敢和它肉搏？誰……」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霍景桓下意識捂住嘴巴。

霍魚驚訝道：「爸，你怎麼知道的？」

霍景桓眼神躲閃：「我哪知道，你媽告訴我的。」

霍魚看向自己老爹身旁的母親。

葉鸞笑而不語。

霍魚幡然醒悟，自己早該想到的。

之前幫自己給《蟲兒飛》註冊版權的一定就是老媽，甚至她一直在關注著自己直播。

入狼群，斗北極熊，和不法組織鬥智斗勇，這些兇險之事她都在全程目睹。

霍魚很了解母親的性格，都說兒子像媽，女兒像爸，但在霍家倒是反了過來。

霍魚像霍景桓，都是那種又皮又痞，軟硬不吃的犟種，只要自己打定主意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霍雨則更像葉鸞，乖巧懂事，不給其他人惹麻煩，寧可自己委屈也不願意傷害別人。

二十多年來，霍魚就沒見過母親和妹妹紅過臉，再委屈再苦也要自己承受。

他難以想像，當葉鸞坐在屏幕前，看着自己拚命時，心中是怎樣的煎熬。

「媽，我先掛斷了，等過年的時候我休假，再回去看您。」霍魚強忍着淚水，假裝鎮定地比畫着。

「好的，家裏不用擔心，好好工作，媽為你而驕傲。」葉鸞眼圈微紅，溫婉地囑咐道。

霍魚怕控制不住情緒，不敢多說，選擇了掛斷通訊。

視頻通訊掛斷，屋內再次安靜下來。

焦月很識趣地沒有打擾霍魚，而是帶着兩隻毛孩子輕聲走出控制室。

霍魚一個人獨自坐在房間中央，盯着變黑的屏幕，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