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渤海王劉悝自殺,王甫也沒心思再去追捕劉蘊姊妹。他讓次子王吉在家好好照顧受傷的王萌,便火速進宮去了。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王甫的身影出現在天子劉宏的面前,「陛下,奴婢聽聞渤海王劉悝自殺了,可是屬實?」
劉宏一愣,臉色頓時冷淡下來,「朕剛收到的消息,你是從何得知?你今日不是休沐在家,為你的養子王萌準備納妾典禮嗎!」
王甫有些心虛冒冷汗,他總不能說天子的行蹤都在他們十常侍的監控之下。
但他畢竟在皇宮待了多年,什麼樣的事情沒經歷過。
只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切地開口道:「陛下,奴婢自從得知渤海王牽涉到謀反,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說著,他聲音有些哽咽道:「陛下應該清楚,奴婢與渤海王有些間隙,聽聞朝廷派使者去查明此事,擔心有人徇私枉法,蒙蔽陛下,便讓家裡的僕人偷偷跟隨其後,觀察他們的行事。」
劉宏聽罷,也不禁有些感動,於是嘆息道:「難為你了,事事為朕考慮。」
王甫立即叩首說:「奴婢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豈能不用心做事。」
劉宏點點頭,「你起來吧,朕剛才也是隨口一問,你莫要放在心裡。」
把天子糊弄過去,王甫終於鬆了口氣,起身後,試探性問道:「如今渤海王已死,陛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劉宏想了一下,嘆息道:
「人既然已經死了,朕也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了,此事到此為止吧。」
「陛下不可!」王甫急忙阻止。
劉宏愣了一下,疑惑道:「為何不可?」
王甫嚴肅道:「自從陛下行冠禮,親事朝政以後,天災人禍不斷,百官公卿中,有不少人認為陛下德不配位,諸王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劉宏的面色就變得難看起來,怒聲道:「夠了,不要再說下去。」
王甫知道效果已經達到,便不再言語。
劉宏面色複雜,他看著了王甫一眼,深邃的眸子裡滿是凌厲和殺伐,然後聲音冰冷嚴肅,質問道:「諸王真有別樣的心思?」
上位者對覬覦他皇位之人,向來有趕盡殺絕的準備。
「奴婢願對天發誓,有異心的封王絕不在少數!」
王甫咬了咬牙出聲道,陛下這明顯是對他懷疑了,唯有以真誠打動他,反正這事天子也不敢去找人證實,而且他還知道有幾位劉氏宗親確實對天子最近的行為不滿。
「他們真的以為朕年紀小,就不敢動他們嗎?」
皇帝的狠厲之聲落地有聲,讓人毛骨悚然。
王甫一聽,面色冰冷說道:「陛下不應將他們逼急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借著渤海王謀反一事,嚴懲渤海王一家,以達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讓諸王心存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真要如此絕情麼?」
劉宏幽幽出聲說道,話語倒是沒有之前的憤怒,
顯然是平復了下來,當然這僅僅是表面上而已。
王甫也知道天子是心動了,因此繼續加把火道:「陛下此時不可有婦人之仁,讓諸王覺得陛下軟弱可欺!」
劉宏盯著王甫看了許久,才出聲說:「明日召開大朝會,你來操作此事!」
他這是典型的借刀殺人,但王甫此時不可能退縮,因此躬身拜道:「奴婢這就去準備,必不會令陛下失望。」
「去吧,必要時,朕允許你借朕的名義。」劉宏揮揮手。
「謝陛下!」王甫大喜過望,有了陛下的允許,這次他真的可以放手一搏了……
於是第二天,劉宏再次召開大朝會,三百石以上的官員皆要來參加。
百官公卿們表示很奇怪,朝會五天開一次,大朝會非重要事情不召開。
昨天才剛開的朝會,怎麼今天又開大朝會?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嗎?
於是乎,整個德陽殿都亂鬨鬨的,紛紛打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吳詠站在御座下方,心裡自然是十分清楚。
渤海王劉悝自殺,這件事情處理不好,可是會引起天下百姓非議的。
隨著一聲洪亮的宣唱:「吉時到,天子臨朝,諸公拜見。」
接下來,德陽殿內鐘鼓齊鳴,禮樂奏響,天子劉宏一身黑色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在幾名宦者近侍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殿內。
「臣恭迎陛下臨朝!」
百官公卿們齊齊躬身而拜,恭迎天子的到來。
在諸多大臣
朝拜中,劉宏亦步亦趨走到大殿中央的位置,在御案前緩緩落座,而後,環視眾人,揮袖道:「諸臣免禮,賜座。」
「謝陛下!」
百官公卿再拜,而後又迅速按照各自職位,分別在大殿兩側尋了一個坐榻,安坐下來。
劉宏不等眾人開口,便當先說道:「諸位愛卿,今日召開大朝會,是關於渤海王劉悝謀反一事。」
說著,他又嘆息道:「昨天朕收到渤海國的消息,言渤海王畏罪自殺了!」
接著,他掃了一眼百官,嚴肅問道:「諸卿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百官之中,除了少數幾位消息靈通者,其餘人都是面面相覷。
他們怎麼都想不通,案件還在調查,朝廷的懿旨沒下達,渤海王就先一步自盡了。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想到這裡,百官們表情各異。
有恨鐵不成鋼,有幸災樂禍,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不過誰都知道,渤海王這次的事情大條了,恐怕永無翻身之日。
這時,誰也沒想到王甫會第一個站出來,彎腰行禮,不卑不亢道:「臣王甫,參見陛下。」
咦?
倒是有不少大臣很驚訝,今天的王甫好像有些不同了。
他以前都是作為一個宦者,伺候在天子身邊。今日突然穿上官服,倒是讓人有點不適應。
「平身吧。」劉宏心裡跟個明鏡似的,王甫這是為自己辦事,自然不會讓他難堪。
「陛下,渤海王劉悝如此大逆不道,當嚴懲才是。
如今他雖然畏罪自殺,但其家人不能免罪,理應嚴懲不貸……」
他話還沒說完,少府卿劉合站出來,反駁道:「八議制的規定,宗室親貴有罪要先請,渤海王一事豈可拿到朝堂審議。」
王甫沒說話,而是朝百官之中,看了一眼。
司徒許栩立刻出列道:「少府卿此言差矣,渤海王已經畏罪自殺,八議制的規定並不適合這種情況。何況謀反乃是大罪,百官皆有參議的權利。」
面對許栩,劉合也是啞口無言。同時心中暗自氣惱,這許栩身為司徒,竟然替宦官王甫說話。
他朝百官中看了一眼,心中大為著急。
太尉李咸和司空宗俱因為年事已高,這段時間經常臥病在床,連這樣的大朝會也沒來參加。
再這樣下去,渤海王謀反的罪行一旦坐實,將會是對宗室的一個致命打擊。
王甫看了一眼劉合,隨即冷笑道:「劉合,你身為少府卿,不能只為宗室考慮,還應該多為陛下考慮才是。」
「那渤海王劉悝早在先帝在世時,已有不軌之心,被人彈劾意圖謀反,當時先帝不忍心誅殺他,僅僅將他貶為廮陶王。」
「但是這人一點不知悔改,當初陛下登基時,民間就流傳著渤海王劉悝不滿先帝沒有傳位給自己,想去搶奪征陛下進京的詔書,實屬大逆不道,理應當誅。」
「這次他謀反的事情泄露,想要自殺免罪,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天子仁慈
,不予追究,可是這滿朝公卿答應嗎?若是諸王都學渤海王,這天下豈不要亂起來!」
王甫說的大義凜然,其實他內心早就對渤海王恨之入骨。
百官們之中,有些人也對渤海王報以同情。
但看到少府卿劉合開口都無濟於事,他們更不敢多言了。
太尉李咸和司空宗俱不在,他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其他幾位九卿身上。
於是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太常卿唐珍開口了。
「陛下,臣覺得常侍大人說得對,應該嚴懲渤海王的家人,以儆效尤!」
唐珍被罷免之前被罷免廷尉一職,但不要忘記他是中常侍唐衡的弟弟。
唐衡雖然已經死了,但是他們都屬於宦官一系。
現在十常侍得天子寵信,他也自然在朝堂上如魚得水,這不,才被免官沒多久,就升任了太常卿。
還有那司徒許栩,他乃是潁川郾縣人,與唐珍乃是同縣之人,兩人可謂是沆瀣一氣。
有了唐珍帶頭,其他附庸宦官的官員們,立即出聲道:「請陛下嚴懲渤海王的家人,以儆效尤!」
「准奏!」
劉宏擺擺手,算是給這件事一錘定音。
末了,他還忍不住將目光放在王甫身上,腦海中充滿了疑惑。
王甫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居然能讓朝堂上這麼多官員開口支持,這可讓心中有些警惕。
「好了,退朝吧!」
劉宏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很快,尚書台就擬定聖旨,並且昭
告天下。
「渤海王劉悝畏罪自殺,罪無可赦,命有司收押其家人,依漢律處置,不得徇私。渤海國傅、相以下,輔導王不忠,皆當伏誅。即日起,廢除渤海國,改立渤海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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