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皇太后竇妙二十一歲壽誕,本該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但奈何整個洛陽城都顯得很平靜。
一是因為皇太后因為其父竇武被十常侍誅殺後,竇妙就被當今天子幽閉在南宮雲台閣,從此徹底失勢。
二是十常侍害怕竇妙重新得勢,經常在劉宏身邊說竇妙的壞話,更是禁止外人接近雲台閣附近,這導致百官公卿們誰也不敢冒著得罪十常侍的風險,去給一個失勢的皇太后祝壽。
本來吳詠也不想趟這個渾水,但兩位桓帝公主很早就給他下了通牒,讓他務必參加這次皇太后的壽誕。
這不,一大早,吳詠還只是在鬲候府的別院準備賀壽禮,鬲候府大門口忽然就來了一輛外觀精緻富貴的馬車,這馬車四周用料極其講究,更是用駟馬拉車,一看就是皇家所用,而且不僅駕車的馬夫是兩名太監,皇家馬車兩邊還各站了兩名宮女。
「這是怎麼回事啊?」鬲候府外,不少人疑惑地看著這輛皇家馬車,「怎麼是宮裡的馬車啊?不會是鬲候府得罪了什麼人吧?」
「嘿,您老就不用費這個心思胡思亂想了,沒看到她們是來接人嗎?若是我猜想不錯的話,肯定又是接吳侍讀進宮的,就是不知道是宮裡的哪位大人物!」
「今日好像是皇太后的壽辰,不會是她派人來接的吧?這吳侍讀的膽子也太大了吧,敢與十常侍對著幹?」
「這……誰知道呢……快走快走……」害怕惹事兒的人看了兩眼,就匆匆離去了。
對於這位失勢的太后,眾人可是都不想與她沾上邊,從來引來十常侍的打擊報復。
就是鬲候府的守門家僕,看到這皇家馬車,也是急忙關上側門,然後派一個人跑進府內去稟告主君去了。
這時領頭的宮女上前敲了敲門,待府門房開了門,姿態優雅地站在門口,微微一笑,「我們是三位長公主派來的,前來迎接吳侍讀給皇太后賀壽!」
鬲候府門房嚇了一跳,但還是不敢開門,而是躲在門後悶聲悶氣地開口道:「貴人稍待,已經有人去通知家主了。」
「什麼?三位公主派人來接詠兒去給皇太后賀壽?」朱泚一臉震驚,看了那門房一眼,忙揮了揮手說,「快去別院通知一下詠兒,我先出去拖一下!」
朱泚出來時一眼便發現四名舉止優雅的宮女,看到她們面帶微笑朝自己點頭,不由有些心驚肉跳,忙上前拱了拱手道:「我是鬲候朱泚,請問皇太后今日都請了哪些人?」
「鬲候是吧?其他事情,我們並不清楚,我們只是按照三位公主的吩咐,來接吳侍讀進宮的,不知道吳侍讀可準備好了?三位公主早已通知過他了。」領頭的宮女朝朱泚福了福身,語氣平靜。
「這……」朱泚茫然地點點頭,「吳詠一會兒就出來!」
他有心想要阻止吳詠去給皇太后賀壽,但卻也不敢拂逆三位公主的面子。
話音剛落,吳詠就在後面喊了一聲「伯父」,他今日穿著成昭之前為他準備好的新棉布衣裳,儒雅的氣質配上新穎款式的衣服,更加顯示出他的神秘莫測和俊逸非凡來。
就是四位宮女看著吳詠的模樣也眼前一亮,紛紛上前來幫他提物品。
「吳侍讀,您來了,三位公主一早就命奴婢們過來接您進宮呢,東西都交給我們來提,咱們趕緊出發吧,要不,三位公主都等急了!」
吳詠也沒想到三位公主竟會派人來接他,不由莞爾一笑道:「也好,咱們這就出發吧!」
但走過朱泚身邊時,看他滿臉擔憂的表情,還是壓低聲音安慰說,「伯父勿要擔憂,回頭侄兒再給您解釋,一切都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
朱泚錯愕地看著他,直到吳詠在幾位宮女的攙扶之下,坐進馬車,才苦笑著搖搖頭,心事重重地回到府內。
進了馬車,即使見慣了這時貴人們的奢靡,吳詠也被狠狠震撼一把。
這輛馬車不僅有金、銀、貼金、銀鐵、銅、錫和各類質地的珠子裝飾,而且配飾繁複而華麗,部分車輛表面還塗漆彩繪,即使放在後世也是亮瞎人眼的珍品。
吳詠還在車中感慨馬車的豪華程度時,怎麼也不會想到,就是因為他去給被囚禁在南宮雲台閣的皇太后賀壽,現在整個洛陽的百官公卿們都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皇太后的壽誕之事,許多還念及皇太后舊恩的達官貴人,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壽禮。
但更多的人卻是已經傷透了腦筋,都在糾結這壽禮,到底送不送呢?
送,那就是站在十常侍的對立面,等著以後被清算;不送,那便是不將皇太后放在眼中,以後說不準天子追究起來,又沒自己好果子吃。
就在吳詠趕往南宮雲台閣,百官公卿們糾結要不要給皇太后送壽禮之時。
雲台閣大門口,潁陰長公主劉堅和陽翟長公主劉修卻是共同站在門外焦急地等候。
事實上,她們二人此時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
然而即便到了現在,吉時即將到來,卻還是沒有等到吳詠的到來。
「這樣下去,吉時就快過去了,這該死的小子還是久久不到,莫不是真的怕了十常侍,連我們的話都敢不聽,他這個天子侍讀當得真是窩囊!」
其實她們都是心知肚明,趕來給皇太后賀壽的人,大多是抱著得罪十常侍的心態而來,不是誰都有這個勇氣的。
劉堅雖然不知道吳詠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此時劉修的話語也確實是她想說的。
雖然她們擔心吳詠因為懼怕十常侍而不敢來,還特意將自己的座駕派過去接應,但若是吳詠執意不來,她們也無可奈何。
不過她們二人等了這麼久的時間,卻始終不見吳詠到來,這怎麼能不讓二人焦急?
「不行,母后已經在殿內幾次三番詢問吳詠到了沒?我可不想讓她老人家失望,今日這吳詠若是不來,我親自去將他壓來!」
此時聽到劉修的話語,劉堅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跟著點頭道:「加我一個,今日不能讓母后傷心失落,這小子太不知好歹了,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然而兩位公主還沒動身,便看到自家侍女隨伺在皇家馬車左右,朝這邊趕來。眨眼功夫,馬車便來到雲台閣門口。
兩位公主看著吳詠伸著懶腰從馬車上走下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刻上前質問道:「小子,為何來得這麼晚?本宮很早便通知你了,是不是本宮座駕不去接你,你就不打算來?」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怒氣沖沖的少女,吳詠沒好氣道:「我這不是在給皇太后準備壽禮嗎?想我吳詠答應下來的事,何曾食言過?」
兩位公主畢竟年紀小,又何曾有人對她們這樣說過話,立刻就啞火了,小聲嘟囔道:「你又沒派人通傳一聲,我們都還以為你害怕,不來了呢!」
接著,她們又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看著吳詠身上的新款棉衣,出言說:「你身上的衣服從哪裡來的?可否給我們也做一套?」
吳詠一聽,臉色頓時有些垮了,他答應給五姓侯府的姊妹做衣服的承諾還沒實現呢,眼下又有兩位公主想要棉衣,只能敷衍道:「以後再說吧,今年棉布的產量太少了!」
兩位公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就是棉布啊,沒想到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
「你們也知道棉布?」吳詠一愣,有些驚奇地問道。
兩位公主白了他一眼,「如今整個洛陽城誰人不知棉布和白砂糖!對了,你那裡還有沒有白砂糖,你上次送我們的一罐,都被宮女們偷吃完了。」
吳詠被她們的話氣笑了,宮女敢偷吃公主的吃食,這得有多大的膽子,才敢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為了一口吃的,命都不要了!
但吳詠並不想揭穿她們的謊言,而是將從馬車上提下來的精緻禮盒遞到她們手中道:「白砂糖沒有,這次給皇太后賀壽,倒是帶來一些冰糖,你們一會可以跟皇太后索要。」
「什麼是冰糖?」兩位公主趕緊追問道。
吳詠見她們身為大漢朝的公主,對吃食也是這麼上心,不禁有些好笑道:「冰糖是砂糖的結晶再製品,可比白砂糖好吃多了。」
「真的嗎!」兩位公主一聽比白砂糖還好吃,雙眼頓時放光。
吳詠被她們盯得有些心虛,不等她們開口,便出言說:「所有的冰糖都拿來給皇太后當壽禮了,你們若是想吃,別找我,我是一點都沒有剩餘!」
「小氣!」兩位公主嘟囔一聲,便各自提著一個禮盒,領著吳詠進到雲台閣內。
看守的太監,只是談談地看了吳詠一眼,並沒有阻攔。
這讓準備大鬧一場的兩位公主,還有些不適應,她們還以為這些守衛吃錯藥了呢。
但是她們哪裡知道,吳詠之所以敢來給被幽閉的皇太后賀壽,早就在送出白砂糖時,便已經跟十常侍打過招呼了。想來十常侍的人也跟著雲台閣的守衛通了氣,因此,吳詠才能順利進到裡面去。
否則的話,沒有十常侍的首肯,外人想進到雲台閣面見皇太后,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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