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鳳書耐著性子在京城裏遊盪了幾天，還把兩個姐姐拖出來，借口巡查家裏的生意，讓她們離開兩位尊長的身邊，免得她們思索的時候被打擾。

「你們就不要亂琢磨了。」沈鳳書生怕兩個姐姐也陷進去：「你們境界不到，琢磨那個沒什麼意思，還是老老實實的修行比較好。」

「你是不是故意的？」如冰姐一出來就差揪著沈鳳書的耳朵問了。

兩個姐姐又不傻，尤其和沈鳳書還有一點血緣上的牽絆，她們的情緒瞞不過沈鳳書，沈鳳書的情緒何嘗又能瞞得過她們？明顯自家小弟是不滿意兩位尊長的考驗，所以故意報復的。

「一半一半！」沈鳳書對姐姐們沒什麼可隱瞞的，不爽就是不爽，就算是長輩也么一樣：「但那些問題真的是值得思考的。」

沈鳳書已經用佛門法會的親身經歷讓人信服的認為有些思考是很有用處的，這方面倒是沒有虛言。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沈鳳書見兩個姐姐都有點神思不屬的樣子，只能出言寬慰道：「琢磨明白了，心境又能提升。」

哲學的好處很多，對於修士來說，更具有現實意義。其實無論是道門也好，神門也好，佛門也好，書院也罷，都有自己的一套底層哲學，多思考一點他們本門之外的東西，對於開拓眼界，放大格局都有好處。

「那個木船是什麼意思？」如雪姐在這方面其實很聽沈鳳書的話，並沒有多想，只是問了一個現實意義：「誰會一邊船在航行一邊換船板啊？就算琢磨明白了木船，放在外面又有什麼用？」

「這個，換個思路換個場景。」沈鳳書笑道：「比如昊天門。如果昊天門的弟子每飛升一個，就補充一個新弟子，那麼，等所有原先的弟子飛升之後，這個昊天門，還是原先的昊天門嗎？」

本質上還是神門弟子，木船可能一下子轉不過來彎來，但換成了現在的自家宗門，如雪姐立刻就理解了。

還是昊天門嗎？當然是！還是原先的昊天門嗎？似乎又不是了。但什麼時候不是的，卻一下子說不出來。也許第一個弟子飛升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變化，但到後來人們還是稱呼昊天門，似乎有沒變。

「換成我們自己也是一樣的。」如冰姐是實質上的道門弟子，天然比神門弟子更願意琢磨這方面的問題：「我們體內的靈氣每天都在換，每次吐納都在換，但我還是我，並沒有本質上的變化。」

「那是因為自己的元神沒有變。」如雪姐飛快的回答道：「哪怕奪舍別人，身體換了，也還是我自己。」

「元神其實也變了。」沈鳳書笑道：「由弱變強，總會有變化，那還是原來的元神嗎？」

這一下是真的把如雪姐給問住了。之前她其實並沒有投入的想過，只覺得自家小弟是故意在報復師祖師尊，現在卻是在幾個問題之後，成功的把自己也繞進去了。

「沒必要糾結這個問題了。」沈鳳書笑道：「如果真的感興趣，回頭按照數學的思維自己琢磨寫一篇我說的論文。放在你們各自宗門的期刊上爭辯好了。」

哲學問題，有時候就沒個固定的答案，見仁見智，自己怎麼理解都行，也沒見過唯物派的就一定能說服唯心派的，反正地球上沈鳳書犧牲的時候，還有人堅信地球是平的呢！你覺得人家是錯的？人家還覺得你執迷不悟呢？

這個修行的世界，反常識的東西還少嗎？最後只要自己能過自己的這一關，那就比別人說破大天都管用。

沈鳳書雖然的確是小小的報復，但兩位尊長真要是想明白了，還真就能有提升。

到了她們那個境界，靈氣修為上已經體現不出什麼進境，就只能是心境變化。哪怕殺人放火，只要念頭通達，一樣能白日飛升。

至於姐姐們，境界低，還是先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的提升修為，這些形而上的東西，等真到了師祖師尊那個境界之後再開始琢磨。

美美的在人間都市遊逛了幾天，感受到稱心天地的震動了，沈鳳書這才帶着兩個姐姐一起回到了兩位尊長身邊。

「如雪，替我打這小子幾下！」美女師祖一看到姐弟三人，就直接吩咐徒孫道。

「嗯，如冰也打幾下！」浩渺仙子儘管臉上帶着笑，卻也是同樣的吩咐。

「外面已經打過了！」如冰姐和如雪姐當然知道這是師祖師尊的戲言，行禮的時候不忘記解釋一句：「小弟太調皮。他說這是想讓我們寫成論文在期刊上爭辯的。」

兩位長輩其實並沒有真打算打，也沒追着一定要打，只是點了點頭。

「以後再有類似的想法就提出來。」浩渺仙子笑道：「兩家宗門高手辯一辯，其實挺有意思。」

美女師祖和浩渺仙子具體有了什麼結論，她們自己沒有說，沈鳳書也沒有問。道門神門不一樣，很有可能，沈鳳書也從沒打算將兩者統一，各自心裏有數就行。

不過沈鳳書也的確是開心起來了，畢竟一個小問題還能讓兩位尊長思考琢磨幾天，也算是小小的報了兩位考驗他的一箭之仇，扯平了。

接下來，兩位尊長倒是沒有急着離開，而是讓沈鳳書仔細的講一下數學。

雖然如冰姐和如雪姐也學過，講解也完全可以，但她們還是從沈鳳書這裏得到的傳授，兩位尊長想要聽一聽原版的，正宗的。不是每一個高手都會教徒弟，不是每一個博士都是好老師，沈鳳書既然已經成功的教授了兩個姐姐，來都來了，何必非要隔一層呢？

當然，沈鳳書講解的也更加的系統，更加全面，循序漸進，由淺入深。講過一次有了經驗，的確比如冰姐如雪姐合適。

這是之前就答應的東西，沈鳳書當然不會藏私。不過，既然都開始教了，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放，索性把小白小青和小狐狸精們都拉上，讓她們以伺候的名義，也跟着聽一聽。身邊人，總該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處。

兩個姐姐和小白小青其實都聽過，但多聽一次也挺好，沒壞處。

眼看着兩位大前輩如同乖學生一般的聽自己講課，不時的還會主動發問，沈鳳書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這樣給尊長上課的機會可不多啊！得多享受幾天。

給眾人上課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沈鳳書完全不用擔心這段上課的時間裏有什麼人找麻煩。也不看看此時的「學生」是什麼人？哪個長了眼睛的敢上門來找茬？得要多厄運當頭的人才會碰巧在這個時間段里來找茬呢？

沈鳳書自以為是這個道理沒錯，但這個世界偏偏就不讓人如意，你以為的偏偏就不會發生。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

惡客還是上門了！

講課的時候，沈鳳書是直接把稱心天地直接攤在了京城沈府的，後院講課，想要什麼環境就是什麼環境，想要什麼風景就是什麼風景，但前面還是客堂的樣子。

來的是一位中年儒雅的儒生，上門也很講禮數，在門口還送了拜帖。看起來十分正式，但是還沒進門就有一件法寶把整個宅子都籠罩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這會恰好是難題時間，美女師祖和浩渺仙子全都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套習題使勁的琢磨，明明感覺應該很輕鬆卻被難住正不爽，忽然就有法寶罩到了頭上。

「去看看怎麼回事！」美女師祖想都不想的直接吩咐了沈鳳書一聲，彷彿她才是這裏的主人。

浩渺仙子雖然沒說話，但難看的臉色也已經清晰的表達出了她的情緒。這題沒做出來，顯然是被外人干擾的。

沈鳳書給胡冷霜一個眼色，胡冷霜立刻帶人出去接待。

拿了拜帖一看，璇璣書院的。這次又是什麼事？上次小蛤蟆的事情不是解釋清楚了嗎？難道還在糾結小天地畫卷？還想要從自己身上找到突破口？

將人迎進客廳，上了茶，沈鳳書這才出面。

「在下包永豐，冒昧前來，多多擔待！」讀書人，哪怕上門惡客，禮數也一點不缺，對方上來就自報家門，先為自己不請自來道歉。

「不敢！前輩請！」沈鳳書也客套了一句，請對方坐下。

「本來不知道小沈探花居所，不過最近遊歷至此，聽到一些書院外門子弟傳言一些事情小沈探花牽涉其中，卻是趕巧了。」包永豐上來也沒賣關子，想說什麼說什麼。

大燕皇帝給沈鳳書一座玉石礦，這事情朝堂上估計不是什麼秘密，傳出去也很正常。

「謝青來過你這裏，說你是下棋贏的這個翠玉蛙。」包永豐其實一進來就看到了沈鳳書手串上的小蛤蟆：「但他為人方正，容易被人欺騙。我老人家卻是絕不會相信的。」

「那前輩的意思呢？」沈鳳書也沒打算解釋，對方不想相信，再怎麼說也不會信，還是問問來意吧！

「我宗門一位弟子死於非命，身上帶的重寶消失無蹤，你有嫌疑。」包永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過我老人家也懶得再求證什麼，既然趕上了，你還是玄陰宗妖女的夫婿，那就直接抹殺，也省的夜長夢多。」

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包永豐看也不看沈鳳書，只是打量了一眼宅子和周圍伺候的侍女：「你放心，你這宅子裏的所有人，我都會清理，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