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李依霜都是驕傲的。不光是她的家世出身，還有她天賦的修行資質。

在家裏，她是老祖最喜歡的重孫女，被整個家族寵上天；在宗門，她同樣是李聖人長老最喜歡的重孫女，還是另一位長老的嫡傳弟子，宗門內同樣是人人追捧的公主；在外面，她是修行資質極其出色的那一批年輕俊彥，除了比冰仙子和雪魔女那兩個妖孽稍差一線之外，在修行界也是頂尖的一批。

從小到大李依霜不管做什麼事情，無論是修行還是其他，都是一路坦途，從未有過什麼波折。直到宗門裏出了一個離經叛道的不羈公子。

和眾星捧月的李依霜不一樣，不羈公子十分不合群，宗門也沒有提供無數資源，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羈公子自己爭到的，但她在修行上表現出來的一飛衝天之勢讓李依霜都覺得不可思議。對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不羈公子，李依霜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偏偏老祖對不羈公子十分欣賞，李依霜又不能明著對不羈公子如何。恰好老祖忽然晉級亞聖，和自己閑談中竟然不小心說漏，讓他晉級的聖言是不羈公子從沈鳳書這裏帶回來的，這怎麼可能？

堂堂聖人老祖，怎麼可能是最討厭的那個不羈公子幫忙成聖的？因為討厭不羈公子，連帶的李依霜把沈鳳書都恨上了，一個修行廢柴寫出聖言？他也配？

正好老祖剛剛晉級，還需要鞏固，顧不得其他。宗門也因為老祖晉級聖人的大事在忙碌，亂成一團。恰好有個機會，有一位平常就志同道合的同門也看不羈公子不順眼，找上了她，兩人一拍即合，李依霜稍稍改了一個宗門任務的內情，不羈公子就被送到了意料之外的大敵面前。

敢這麼肆無忌憚，李依霜當然是有倚仗的。她知道自己無論做了什麼錯事，老祖肯定捨不得殺自己，而且還會幫自己掃平手尾，畢竟自己是他最喜歡的後輩。不是嗎？

可是現在，從沈鳳書口中李依霜聽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處置方式，讓李依霜直接嚇到了魂不附體。

把自己變成一個凡人，然後享盡人間富貴，從容老死？身為一個叱吒風雲的金丹老祖，怎麼可能容忍自己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只要想想，李依霜就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恐懼中，李依霜再次偷偷的看了看那邊老祖的臉色。這會老祖的臉色依舊保持着微笑，舉杯的動作無比的熟悉和優雅，實在看不出來什麼，可越是這樣，李依霜心中越沒底。

「其實做凡人沒什麼不好。」沈鳳書接着笑呵呵的說道：「我要是沒什麼牽掛，肯定乖乖做凡人了，一輩子逍遙自在，多美！」

李依霜很想罵一句你有個屁牽掛？可老祖就在旁邊，她不敢。

「對了，有一種方法，可以把父母的全身精血都集中到孩子身上，孩子一出生就是首屈一指的超級天賦。」沈鳳書忽的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麼一般：「李大姐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的。」

孩子？李依霜越發的恐懼了。自己真的要做一個凡人然後生兒育女變成一個黃臉婆老去死去嗎？

「無極宗有這樣的法門。」李長生始終都在聽着，之前一直沒說話，這會忽的開口提了一句。

「自家宗門有那最好。」沈鳳書笑呵呵的接了一句：「用起來也放心。」

李依霜只覺得毛骨悚然，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老祖一直沒表態，可忽然之間就說了這麼一句，莫非老祖也支持這樣的方法？一想到那可怕的結局，李依霜就一種要瑟瑟發抖崩潰的衝動。

「說來說去，李大姐你還沒說你到底嫉妒不羈公子什麼？嫉妒我什麼？」就在李依霜被自己琢磨嚇的六神無主的時刻，沈鳳書忽的問了一句。

「我就是看不慣她！」神經緊繃之下，忽然聽到這個問題，李依霜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她有什麼可囂張的？要家世沒家世，要資質沒資質，憑什麼宗門長輩都覺得她有出息？就連老祖都這麼認為？就因為她整天穿的和風塵女子一樣還能和那些臭男人們打情罵俏嗎？我不服！」

說到後面的時候，李依霜已經有點歇斯底里，隨後她就看到了李長生愕然的表情，心中頓時間一沉，可那種當着李長生的面宣洩而出的感覺實在是太好，尤其那個可惡的沈鳳書也在旁邊好像瞠目結舌的樣子，更讓她心中暢快，既然已經說出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說個痛快。

「還有你！你是個什麼東西？」李依霜的火氣毫無保留的沖着沈鳳書發泄了出來：「下九洲出身的垃圾，你也配來中九洲？你也就只配和那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混在一起。」

「婊子配狗，天長地久嘛！」沈鳳書此刻表現的就彷彿一個唾面自乾的廢物，甚至還捧哏了一句。

「對！她是婊子，你就是狗！」李依霜罵爽了，一聽到如此絕妙的形容，立刻上頭：「從你這裏拿的聖言？你也配？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德性？你知道聖言是……什麼……分量……嗎？」

上頭的快，可是反應過來也很快，剛想酣暢淋漓的大罵沈鳳書不配聖言，可腦子裏忽然閃過剛剛那天地異象，最後這一句再也沒那麼理直氣壯，聲音越說越小，語氣也斷斷續續起來，最後訥訥的收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吼出來是不是感覺好多了？」沈鳳書好像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笑眯眯的沖着李依霜問了一句。

李依霜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麼，可看到李長生那邊，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大哥，你到底會不會教導晚輩啊？」沈鳳書笑呵呵的轉向了李長生，毫不客氣的埋怨道：「看看，可憐的孩子連心裏不爽覺得委屈都不敢說，窩在心裏這麼久，都成心魔了。就你這還聖人呢！我呸！狗屁聖人！」

最後直接就是大罵的口吻了，直接把李依霜給看呆了，張著大口瞪着大眼，完全不敢相信沈鳳書竟然敢破口大罵自己的聖人老祖。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被罵的聖人老祖李長生，竟然連阻止的意圖都沒有，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彷彿在享受被人罵的感覺。聽沈鳳書碼完，他竟然還喝了一杯酒，臉上浮現出一片美滋滋的表情。

「看！該罵就罵，怕什麼？誰讓你不爽就罵誰。」沈鳳書又轉向瞠目結舌的李依霜：「你都是金丹境界了，竟然連當面罵那個讓你不爽之人的膽量都沒有，你是怎麼修行到金丹的？連我這個廢物都不如。」

「對了，有一件事我要對你說抱歉，對不起！」沈鳳書罵完，忽的口風一轉，沖着李依霜道歉起來：「我之前說不羈公子讓你兩手兩腳都能把你幹掉，有點太誇張了。」

聽到這話，李依霜總算是在各種不爽中有那麼一點點小雀躍了，至少沈鳳書認可她能和不羈公子分庭抗禮，這可比他道歉還要更讓她開心。

「就你這樣的，根本不需要不羈公子出手，我身邊的……」沈鳳書一指胡冷霜，忽的又是一聲道歉：「抱歉，胡大姐都不值當出手，小白小青你任選一個，一對一半個時辰內你要能活下來，我當場給你磕頭認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忽然的大反轉，李依霜已經被沈鳳書氣的俏臉通紅渾身哆嗦了。她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小青小白這兩個沈鳳書的侍女，分明只是兩個築基巔峰的小妖而已，竟然也配和自己相提並論？

可氣的是兩條美女蛇，聽到沈鳳書那麼說，竟然齊齊的挺了挺胸，看着李依霜的目光都變成了鄙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我要殺了你們！」李依霜這話，直接就是從后槽牙里擠出來的，殺氣四溢。

沈鳳書看了看小白小青，兩女都是輕輕一點頭。沈鳳書往旁邊一指：「那邊地方大，你們去那邊鬧騰。李大哥，我們接着喝酒。」

「好！」李長生立刻答應道。隨手一甩，一個陣盤就往沈鳳書指的方向扔了出去：「在裏面打，動靜小點。」

小白飛快的把手中的四海玉葫交到了胡冷霜的手中，沖沈鳳書嫣然一笑，然後拉着小青一起輕盈的飛到了李長生佈置的陣法之中。

來真的？李依霜有點不可思議的看着沈鳳書，他真不怕自己弄死這兩個小妖？

沈鳳書毫不客氣的做了個請的動作，示意李依霜動手，甚至不忘記沖着那個方向大喊一聲：「小白小青，悠着點，不要打的太狠啊！美女打壞了不好看！」

這是赤裸裸的蔑視加侮辱了，李依霜惡狠狠的瞪了沈鳳書一眼，飛快的衝進了陣法之中。

沈鳳書一點都不擔心，李長生明白他磨練李依霜的用意，當然會照顧，小白小青肯定不會有危險的。而且就李依霜此刻的狀態和她之前的表現，恐怕真不是小白小青的對手。

果不其然，沈鳳書和李長生邊下棋邊喝酒，還沒下完一盤，小白小青就已經聯袂從陣法中走出，走到這邊俏生生的沖沈鳳書和李長生行了個屈膝禮，隨後平靜的站到了沈鳳書背後。衣袂飄飄，沒有絲毫的凌亂。

「不下了不下了，你總是用這種讓侍女干擾的盤外招，勝之不武！」李長生一把抹亂了棋盤，煩躁的說道：「輸一盤，記賬，自己扣除顏料。」

沈鳳書才不會理會李長生的耍賴，只是沖着那邊有些蓬頭垢面滿臉不可思議無法置信的李依霜笑道：「我說什麼來着，我太高看你了。」

「只會指使別人動手，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李依霜幾乎是狂暴的大吼著：「有種你親自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