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明顯然早有準備，對各方變化都很清楚。曹謹行聽到最後，大致了解了。

除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京城的主要局勢變化在於仇鸞離京，嚴氏父子復寵，嚴紹庭提前解禁，以及因為北面動蕩，引發的京城外圍增建城牆，和宣府、大同加築長城。

「工部的活兒一件接一件，做為工部尚書，嚴世蕃的話語權勢必加重，那些嚴黨，又要翹尾巴了……」

曹謹行不以為意。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押運火龜，他剛升先天，才給了戲伶樓十二生肖圍殺的膽子。

現在的他，就算四大行的頂尖殺手一起出馬也拿不下。

明宗的前車之鑒才剛發生，嚴世蕃是不會跟他硬拼的……

當然，他那蠢兒子例外，但只憑他，應該調動不了頂尖戰力。

上次方臘地宮，旦行那三位頂尖殺手，大青衣、花旦、刀馬旦態度倨傲，連他們頂頭上司都不在乎，應該不是因毒藥受制嚴世蕃。

只靠真金白銀、天材地寶，就憑嚴紹庭那個紈絝，還沒那個本事讓她們聽話，總結就是……

沒啥好怕的。

曹謹行喝了口酒。

其他四人一看曹謹行自始至終淡定自若，也把心放回了肚子。

大人如今深得皇上寵信，炙手可熱，嚴世蕃是聰明人，他不會打皇帝的臉，嚴紹庭又沒本事打臉，那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報。」

一個值守獄卒快步走了進來，彎腰躬身：「門外鬼市紅樽坊的人，奉陸大人之命，送酒菜過來，請進詔獄。」

陸嘉明要的酒菜到了。

曹謹行抬手：「進。」

「是。」

那獄卒出去領人進來。

陸嘉明笑道：「總算來了。

大人，我們打個賭如何？」

曹謹行挑眉道：「賭什麼？」

陸嘉明道：「就賭帶來的都是什麼飯菜……先說好啊，我只是讓他們準備一桌酒席，別的一個字沒說。」

「……」

曹謹行神色一動，瞥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多事。」

陸嘉明尷尬一笑，心說大人好快的反應，這就猜到了。

另外三人一頭霧水。

顧硯竹奇怪道：「你沒指明怎麼知道他們送什麼？我猜是他們的招牌菜，我記得鬼市紅樽坊的招牌是烤鴨、涮羊肉、黃燜魚翅……」

「不對不對。」

陸嘉明一臉高深莫測道：「我猜是半翅雞，醋溜鮮鯽魚，龍鬚，煤鐵腳雀，八寶攢湯……」

其他人很快聽出來了。

孫朗、蘇雲升面面相覷，這些都是大人愛吃的……

奇怪啊，陸嘉明說他一個字沒多說，應該不至於玩不起，那紅樽坊的人怎麼知道送這些？

顧硯竹最先反應過來，他們到底跟曹謹行有一段時間了，對他的情況大致了解。

鬼市如今是黃家一手遮天，尤其是在大人用《八荒刑劍掌》在杭州大發神威，干翻了一群江湖高手之後，很多人都知道了此套掌法脫自《落英神劍掌》，乃是鬼市黃家家主黃懷江得意之作。

黃懷江由此聲名大噪！

鬼市那些原本密謀把黃家趕下馬的勢力立馬成了縮頭烏龜，老實的像條狗，就差給黃懷江跪下祈求寬恕了。

黃懷江厲害也就罷了，人家還有個好女兒，不但是醫仙高徒，琅琊美人榜第九，更關鍵的是……她和曹謹行「關係匪淺」。

至於具體深到什麼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黃家出事，曹謹行不會幹看着，既然這樣，那還密謀個屁！

對這些內情，顧硯竹他們了解的更多，黃方苓小姐對大人一往情深，他們都知道，料想應該是陸嘉明此前把大人的喜好透露給她，紅樽坊本就是黃家的店面，今天又聽說他要酒席，猜到是大人回京，用於接風洗塵，那麼，之後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很快，他們的猜想得到印證。

因為送菜過來的不是紅樽坊的店小二，而是黃家的大管家、青玉樓大掌柜，謝安。

「大人。」

謝安領着兩個下人，挑着兩個大食盒進入地下一層，行禮問候。

曹謹行白了陸嘉明一眼。

陸嘉明低頭，假裝啥也不知道。

曹謹行聲音放緩，道：「有勞謝掌柜親自走一趟。」

謝安微笑道：「大人客氣了，應該的。」

他伸手揭開食盒，果然都是曹謹行愛吃的那幾樣，底下還有五小壇窖藏多年的美酒。

謝安伸手，示意兩個下人布菜，沒一會兒詔獄一層就飯香瀰漫，饞的一眾犯人狂咽唾沫，還不敢作聲。

「大人。」

等飯菜都擺上桌，謝安輕聲道：「之前小姐與大人有約，為報救命之恩，她曾承諾每逢丹藥出爐，有大人一半。今晚會有一爐【天王丹】丹成出爐，還請大人移步青玉樓。」

曹謹行想了想，記起黃方苓確實說過這句話，道：「不必，【天王丹】造價不菲，本就珍貴，我以市價收購吧。代我轉告黃小姐，今晚我會去拿。」

「是。」

謝安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他接到的命令是請人赴會，至於怎麼算賬，那就是大小姐做主了，便道：「大人慢用，謝安告退。」

「慢走。」

謝安離開。

陸嘉明趕緊招呼：「吃吃吃！別涼了！」說着先給曹謹行盛了一碗飯，腆著笑臉遞過去。

「……」

曹謹行無奈接過，事已至此，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陸嘉明放心了，其他三人一笑，開始推杯換盞，為曹謹行接風，這一頓飯吃了將近半個時辰。

飯後，曹謹行帶酒下了一趟三層，跟三層鎮獄徐權會面聊了一會，便打道回府。

半個多月沒回家，小院倒是整潔依舊。

他回去的時候，正有兩個風雲山莊的下人在院外打掃。

曹謹行開門進院。

軒轅十四跳出腰囊，歡實地在院裏奔跑，別看在外吃得好住得好，但只有這裏最讓它安心。

它就是在這兒等到了曹謹行，結束逃亡，迎來新生。

這裏，對它的含義是不同的。

正房門前雷打不動放着一包新的六品靈草，曹謹行拿起來給十四當零食，進了裏屋。

「晚上去鬼市吃吧，新得了三千兩白銀，怎麼也得吃頓好的慶祝慶祝，你說呢？」

「喵喵～」

「那好，就這麼定了。」

曹謹行坐在椅子上，掏出那塊【風揚陣】陣盤，研究它的功效。

軒轅十四就卧在他身邊，蜷成一個球，頭枕着曹謹行大腿，閉目養神。

「【風揚陣】……」

曹謹行摸著陣盤，默默回憶起相關資料。

他得到【天覆陣】后，曾經請王鷹揚幫忙讓總督府案牘庫的書吏搜集【八陣圖】相關消息，背下了所有資料。

神器【八陣圖】，是以乾、坤、巽、艮四間地，為天地風雲正陣，作為正兵。

西北者為乾地，乾為天陣。

西南者為坤地，坤為地陣。

東南之地為巽居，巽者為風陣。

東北之地為艮居，艮者為山，山川出雲，為雲陣。

又以水、火、金、木為龍虎鳥蛇四奇陣，作為奇兵。

左為青龍，右為白虎，前為朱雀，後為騰蛇。

其中【風揚陣】位處東南，與「后位」騰蛇代表的【蛇蟠陣】相合。

——「風無正形，附之於天，變而為蛇，其意漸玄，風能鼓物，萬物繞焉，蛇能為繞，三軍懼焉。」

【八陣圖】一開始就是諸葛武侯為抵抗曹魏大軍、逆天改命而作，種種手段，神鬼莫測！

「風屬性，在八陣之中，做為主攻手段，威力偏低，應該和【蛇蟠陣】一樣，主要用來輔助強化感知……」

曹謹行嘗試調用體內風屬性真氣注入陣盤，馬上就感覺到了不同。

之前他用寒蟾真氣催動【天覆陣】，那陣盤給人的感覺死氣沉沉。

一方面跟他的「天厭」命格有關，另一方面，應該也有屬性不和的原因。

此時此刻，以風屬真氣催動【風揚陣】，陣盤輕顫，似在歡呼雀躍，內部風屬真氣化作一條條有質無形的「風蛇」朝外擴散，形成領域。

方圓三百米內，萬物顯形！

曹謹行領悟《御冰絕》，已達「天人合一」之境，能在一定範圍內駕馭自然中的水汽。

這個距離隨着他修為提升在不斷變長，目前已經達到一百五十米左右。

對他而言，舉一反三，推敲出其他屬性操控之法，很簡單。

此時藉助陣盤，範圍暴增一倍，達到了驚人的三百米！三百米內，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曹謹行閉上眼仔細感悟，這種領域之內，唯我獨尊的感覺，很讓他沉迷。

「嗯？」

忽然，有人闖進領域。

「風蛇」帶回他的訊息，讓他在腦內構建出全息投影，身材中等、偏瘦、先天境界、身上有股火藥味……

他在門口停下了。

曹謹行也「看」出了他是誰。

「乘風，進來吧。」

門外的張乘風接到下人回報，說曹謹行已經回京，急忙趕來，還沒等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了聲音。

「曹大哥的武功越來越高了，難怪能殺了阿依夏木那個賤女人！」

張乘風推門而入。

曹謹行收起【風揚陣】，說道：「這麼急着過來，怎麼了？」

張乘風遞上一張銀票。

曹謹行打眼一掃，數額很大，不多不少，白銀一萬兩！

曹謹行眉頭一挑：「你這是……」

張乘風道：「大哥先救我父親，如今又幫我殺阿依夏木報了大仇，大恩無以為報，這點銀兩不成敬意，請大哥一定收下！」

他手捧銀票一揖到底，大有曹謹行不拿他就不起的架勢。

「……」

曹謹行這才明白過來，心說嚇我一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沒必要。」

曹謹行道：「我在杭州殺了姜綠夏，搶了【聖火令】和《乾坤大挪移》，讓明宗盯上，阿依夏木帶人殺我，被我反殺，這都是我跟她的事，與你無關。你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

張乘風不動，就一根筋，非要曹謹行收下不可。

阿依夏木害他爹半死不活整整八年，若非實力不濟，他早上光明頂把那一窩妖魔鬼怪給炸了！

不管是誰幫他完成心愿，他都會送出這張銀票。

給曹謹行，他心甘情願。

曹謹行看他一根筋，不拿還不行，只得道：「行吧，換一張小點兒的，你這麼能掙，拿就拿了。下不為例。」

張乘風很高興，忙伸手入懷，掏出一沓子銀票，從裏面找比一萬兩小的。

曹謹行看的眼角直抽，這臭小子跑老子這炫富來了吧！滿手銀票不是八千，就是五千，就沒有低的！

「別挑了，就那張三千的吧，和朝廷給我的賞賜一樣，足夠了。」

曹謹行眼睛好，挑出一張勉強能接受的，張乘風卻不滿意，曹謹行懶得跟他討價還價，直接把那張銀票攝到手裏：「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都不要再提。張莊主的傷，現在怎麼樣了？」

張乘風還挺遺憾，聞言答道：「已經可以下地了，前幾天還讓我請你去莊裏聚聚。」

「再過段時間吧，好好養養。」

曹謹行道：「我近幾天要進【飛虎池】閉關半月，出來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北邊情勢越來越嚴重，等忙完了這陣，我正好有事請張莊主幫忙。」

「哦？」

張乘風眼前一亮，趕緊道：「什麼事，大哥儘管說！乘風義不容辭！」

「也不是什麼大事。」

曹謹行想了想，道：「張莊主是精通多國語言的人才，我在這上面吃過虧，想跟他請教一下。」

張乘風表情古怪，道：「就這個？」

「那不然呢？」

曹謹行笑道：「非我自誇，以我現在的實力，-能難住我的事，多半也不是錢能解決的。」

「這倒也是。」

張乘風恍然，馬上拍著胸脯說道：「交給我！我爹會的我都會，他不會的我也會！無論韃靼、波斯還是東瀛、南洋諸國，甚至歐羅巴大、小弗朗機國語言，我都學過，我來教你！」

「喲？看不出來啊。」曹謹行有點意外：「你居然也會這麼多語言。」

「有的是為了生意，有的是為了研究火器火藥，瞎學的。」

張乘風靦腆笑道：「歐羅巴人的火藥技術非常不錯，獨闢蹊徑，弗朗機火炮，威力不俗，對咱們的火炮也有啟發，我一直在研究。前不久剛跟神斧門合作，設計出了一門威力不俗的大炮，名叫『紅蓮將軍』，等投入鑄造工坊，再請大哥去看看威力，相信一定能讓你大吃一驚！」

－－－－－－題外話－－－－－－

過渡章，明天盡量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