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嚴家雞飛狗跳相比，曹謹行就輕鬆多了，寫了文書，連火龜一起丟給劉鎮遠，萬事大吉。

錦衣衛不能隱瞞，也不用隱瞞，見到什麼是什麼，是什麼就寫什麼。

至於是不是「假冒」的，是不是江洋大盜，由皇帝說了算。

火龜這玩意兒劉鎮遠不好多留，何況還牽扯到戲伶樓，接到后連夜遞給指揮使陸炳，再由陸炳呈獻嘉靖。

嘉靖大喜。

能延壽的材料可是很難得的，之後看了曹謹行的文書，整個行程清晰記錄，一覽無餘，還給了他敲打嚴家和光明正大「勒索」的機會。

嘉靖喜上加喜。

正愁修萬壽宮的錢呢，現在可以將此事全權交給工部侍郎嚴世蕃，但，就不給他撥錢了……想讓你兒子活命，自己往裏貼！

「此人得力，賞。」

他一句話，曹謹行升副千戶的事就批了，而且是板上釘釘，誰有意見都不好使。

對這些，曹謹行沒過多關注，他把火龜送上去之後，時間太晚，懶得在衙門等消息，就跟陸崑崙去了鬼市。

陸崑崙所說的「天材地寶」，就在這裏——這次不一樣，這個可以買。

曹謹行身上有不少錢，不用拼死拼活就能得到的天材地寶，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鬼市位於京郊鯉魚山山腹，始建於元世祖忽必烈時期，經兩百多年不斷開拓，儼然一個秩序森嚴的地下城。

鬼市只在夜晚開市。

入市者不問來路，不限派別，可隨意帶貨進來賣錢，也可隨意拿錢進來買貨。

小到吃穿用度，柴米油鹽，大到神兵利器，稀世功法。

這裏都能買到！

陸崑崙顯然是老客了，一切駕輕就熟。曹謹行初來乍到，來之前特意換了一身黑衣。

兩人來到鬼市入口。

——鯉魚山，魚眼洞。

每到夜晚，洞口的千斤巨閘打開，洞邊掛起紅燈，就意味着鬼市開市了。

入洞之後是一條長廊。

陸崑崙在前面領路。

曹謹行跟在他身後，左看右看：「倒是挺氣派的，這地方維護起來耗費不小，誰掏錢？誰做主？」

「鬼市有三家，吳，陳，黃。」

陸崑崙顯然調查過，對這些知之甚詳，說道：「他們都是京師巨富，家族紮根於此，源遠流長，是鬼市最大的賣家，也是實際的掌舵人。

不過不用管這些，我們這次的目標跟他們沒牽扯。」

走了大概三百多米，出了長廊，眼前豁然開朗。

巨大的地下溶洞有八層之高，千姿百態的石鐘乳遍佈。

四周坐落着許多亭台樓閣，依山而建，鱗次櫛比。

遠遠望去，燈光掩映下，所有建築都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上黑下紅，少了幾分人間煙火，多了一絲飄渺鬼魅。

時間不早。

已經開市有段時間了。

縱橫交錯的山道上到處都是人影，看裝扮，絕大多數都是腰佩刀劍的江湖中人。

「這麼多人？」

曹謹行有點意外。

「今天是月中嘛，人還是挺多的。」

陸崑崙說着，閉上眼深吸一口：「就是這個味兒！快跟我來。」

他一閃身奔向東南方。

曹謹行身形化電緊隨其後。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掛着「快活林」招牌的酒肆，迎面一股酒香撲面而來。

這香味很特殊，帶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只是聞着就讓人心曠神怡。

酒肆前擺着幾張小竹桌，已經有酒客在品酒。

陸崑崙急急忙忙跑到櫃枱：「老周，我定的酒是不是來了？快拿來！」

老周是個六十齣頭的老頭兒，一身灰布衣，面容枯槁，看着半死不活的，但卻有一身深厚內力，兩眼精光內斂，修為不俗。

曹謹行不禁多看他一眼。

「來了。」

老周話音蒼老，從櫃枱下拿出一小壇酒，口中說了個讓人咋舌的數字：「黃金十兩。」

他伸手要錢。

那就是差不多一百兩紋銀！

曹謹行都聽傻了，什麼酒這麼貴？還就只有這一小壇，估計也就能倒兩碗！

但陸崑崙給的非常痛快，當場掏出事先準備的金子遞過去：「再拿兩個碗。」

老周顛了顛金子，拿出碗碟。

陸崑崙道：「還有現貨嗎？」

老周道：「沒有，你這是最後一壇。」

「那再訂兩壇。」

「三天後拿貨。」

「好。」

陸崑崙滿意地拿着酒罈和碗走向曹謹行，看他目光奇怪，不以為意：「走，兄弟，找個僻靜地方，我讓你見識見識！」

曹謹行不明所以，跟着陸崑崙到溶洞外圍最高處的一個通風口。

兩人坐在石頭上，拿鐘乳石當桌。

「先別問。」

陸崑崙坐下之後，揭開酒罈，瞬間酒香伴着花香飄蕩而來，好聞至極。

正如曹謹行預料，他才倒兩個碗，那酒就沒了。

陸崑崙提着酒罈空了好幾次，一滴也不想浪費，看那架勢，恨不得把罈子吃了。

「來，喝。」

陸崑崙遞過一碗，期待地看着曹謹行，好像篤定他肯定會被這酒驚到。

曹謹行不信邪地接過，一飲而盡。他倒要看看，什麼樣的瓊漿玉液能值一百兩！

但沒想到，酒液入口，極致的甘洌清甜之後，有一股微弱的熱量從腹部蔓延四肢百骸，洗伐周身後，匯聚丹田。

內力增長了一絲！

「嗯？」

曹謹行睜大眼睛：「這是……」

「哈哈哈！」

陸崑崙得意大笑：「怎麼樣？這『桃花釀』不但可以增長功力，更難得是，它能伐經洗髓，開脈強筋！這可不是一般的桃花，這是玉蟠桃的桃花！」

「玉蟠桃？」

曹謹行更加驚訝，他在資料里看到過這種天材地寶：「是五品中階、能洗經伐髓的玉蟠桃？」

「正是！」

陸崑崙道：「有人找到了傳說中的桃花源，還用玉蟠桃桃花釀成了美酒！這東西我有幸吃過一次，所以我第一次喝這酒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我來京師鬼市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這酒的源頭，怎麼樣？兄弟？要不要一起？機不可失啊！」

「……」

曹謹行可恥的動心了。

我也想嘗嘗玉蟠桃，但是我的福源它不允許啊！

曹謹行糾結的要死，忽然想到一件事：「陸兄，你說你吃過玉蟠桃？」

「嗯。」

陸崑崙道：「我幼年時候家鄉大旱，遍地飢荒，百姓逼的易子相食，慘不忍睹。我那時候憑着過人的爬樹本領，在懸崖峭壁掏了兩窩鳥蛋，本想留着慢慢吃，有個老乞丐找上我，問我要不要跟他手裏的桃換……」

陸崑崙眼中露出溫和的笑意：「……他那桃黑乎乎的，皺的就剩核了，我當時也沒多想，看他快餓死的樣子，心想鳥窩可以再掏，人死不能復生，就把鳥蛋換給了他，萬萬沒想到，那竟然是天材地寶玉蟠桃！那乞丐就是我的師爺，丐幫前任幫主。」

「……」

曹謹行張大嘴巴。

太離譜了吧……

這得多高的福源？

他一聽心裏就有譜了，陸崑崙這妥妥的主角模板！跟着他就算吃不上肉，應該也能喝湯。

「好！」

曹謹行重重點頭：「幹了！」

兩隻手在空中用力一握。

兩人相視一笑。

交易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