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蕭子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看到了晨曦、傅硯深、蘇蘇、霍時晏他們以及那些他曾經救過的人都在以她的名義做善事。
她看到了少臣晚上總是偷偷爬起來學習她留下的醫術,小傢伙努力又認真。學會了之後,為了大冰塊,為了她,他拼盡全力給自己扎針,她沒醒,小傢伙崩潰的畫面。
她看到了不信佛的小老太、管家和賀宅所有的人在賀宅開了一間佛堂,請了佛。
每個人都虔誠的早晚一炷香,跪在神佛前祈求着神佛保佑她能醒來。
還有像極了大冰塊的小冰塊和像極了自己的小肉肉,他們抱着她留下的日記本,奶聲奶氣地背着她的孕期日記,重複念着她對他們的叮囑,要對爸爸好,要疼爸爸。
她還看到了爺爺,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做盡了善事,同樣是為自己祈福。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想要為她創造一個奇迹。
她最後看到的是大冰塊,她的腳步追隨着他。
她看到他每天晚上緊緊抱着她淚流滿面,低喃著讓她回來,讓她不要離開他。
每一晚,都在她耳邊述說着他對她的想念。
兩年多,九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待她始終如一,悉心照顧着她,一直不曾放棄她。
他拚命地賺錢做善事,為她積福報,試圖給她添福壽。
他跪遍了大小寺廟,每一次都是三步一磕頭,磕到額頭鮮血淋漓。
蕭子衿心如刀絞,眼淚從眼眶肆意往外滾,心疼到幾乎窒息。
她終於知道賀霆驍的身體為什麼會垮成這樣,也知道了他額頭上的傷口是為何而來。
「子衿?」
賀霆驍是被懷裏的啜泣聲喚醒的。
人還是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的。
緩緩睜開雙眼,一眼看到懷裏的女孩。
哭得淚流滿面,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往下滾。
「大冰塊,我回來了。」
「大冰塊,我在呢!」
「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陪着你,再也不離開了。」
夢境與現實重疊。
賀霆驍記得昨晚的夢境,在清醒的瞬間他是無比開心在夢裏那樣真實的擁抱親吻了子衿。
如果真是一場夢,他想做一輩子,不再醒來。
他萬萬沒想到,竟不是夢。
子衿真的醒了。
她真的躺在他懷裏。
身體比大腦快一步,大手已經在幫她擦眼淚。
在他指腹抹過蕭子衿臉頰,感受着溫熱的濕意,濃密卷翹的長睫輕輕煽動,蕭子衿隨之睜開雙眼,在晨曦的光芒里,她看進賀霆驍小心翼翼佈滿心疼的眼神里,「大冰塊……」
哪怕人已經在他懷裏,賀霆驍還是有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
獃獃愣愣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傻,也更讓蕭子衿心疼。
她捧住他的臉,上前輕輕吻了吻他的唇,淚眼模糊地問他,「大冰塊,真實了嗎?」
賀霆驍沒說話。
蕭子衿便又吻了一下,這次直接給了他一個深吻,一吻結束,她氣喘吁吁地抵着他的唇再次問,「這樣呢?」
賀霆驍還是沒說話,但眼眶卻是一圈一圈泛紅,捧在她臉上的大手不停輕顫著。
蕭子衿見狀,不想讓他沉浸在難過里,故意逗他,「大冰塊,我是很想用負距離的方式向你證明我真的回來了,可我倆現在的身體是不太適合做劇烈運動。」
她話音剛落,就被賀霆驍緊緊地抱進懷裏。
真的不是夢。
他的全世界真的回來了。
蕭子衿也緊緊地抱着賀霆驍。
正溫情時,賀霆驍突然稍稍推開她,按了床頭鈴。
很快,上官珏就出現在病房門口,敲門進來。
見到他,賀霆驍沉聲吩咐道:「立刻聯繫專家團隊過來給子衿做一個全身檢查。」
蕭子衿覺得沒必要,「大冰塊,不用這麼麻煩,我昨晚給自己把過脈,我真的沒事了。」
「子衿,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第二次。」
賀霆驍把她摟進懷裏。
他不是不相信她的醫術,他就是害怕。
一句話讓蕭子衿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為了讓他安心,配合他。
上官珏安排得很快,一小時后,各方面的權威專家匯聚在蕭子衿的病房裏,給她做全身檢查。
蕭子衿在賀霆驍的眼神下乖乖躺在床上。
從頭到四肢,每一處都不放過,給她做了個非常詳細的全身檢查。
檢查結束,賀霆驍立刻緊張地問道:「我太太她怎麼樣?」
「賀太太除了躺太久導致身體各機能受到此許影響,目前達不到最佳狀態之外其他一切正常,只要好好休養,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初。休養的這段時間,切記不要做劇烈運動。」
賀霆驍目光掃過所有專家,見他們都點頭。
這說明,子衿身體真的沒事了。
轉身,剛張開雙臂,蕭子衿已經撲進他懷裏,兩人再次緊緊相擁在一起。
上官珏等人也領着眾人離開病房,給兩人留下獨處的時間。
蕭子衿一醒,賀霆驍的病也就不用再擔心了。
有她在,很快就能把他的病調理好。
賀霆驍抱着蕭子衿,心底其實還是不放心的。
身體是沒事了。
但他還是會擔心她的命格。
正在這時,一頭白髮的蕭君臨出現在病房門口。
「爺爺。」
以前,她都喊他臭老頭,因為他總是使喚她,她就愛故意使壞。
但看到爺爺為她做了那麼多,蕭子衿看到蕭君臨的那一刻,眼眶就紅了。
一骨碌從病床上跳下去,撲向蕭君臨,被他穩穩接住。
蕭君臨收緊雙臂,紅了眼眶。
還好,他們都沒有放棄。
堅持在為她集福。
還好,那些她救過的人也都真心給予她回報。
點點滴滴,積少成多,真成了子衿的福報。
真把子衿救了回來。
好一會,蕭君臨才把人鬆開。
「爺爺,子衿她……」
賀霆驍把自己的擔心問出了口。
「放心吧,我來時已經給子衿重新卜了一卦,百歲無憂。」
聽到百歲無憂,賀霆驍那顆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的子衿,真的回到他的身邊了。
「以後,子衿就交給你照顧了。」
能把子衿交給一個如此愛她的男人,他也放心了。
他早已習慣了山裏的生活,這幾年是為了子衿才會重新踏進紅塵中。
蕭子衿知道自己爺爺的性格,也沒有留他。
不舍地抱了抱他,送他離開,直到蕭君臨身影消失在自己視線里才收回目光,轉身撲進賀霆驍的懷裏。
兩人靜靜相擁。
好一會後在他懷裏抬頭「訓」他,「大冰塊,以後你要一日三餐按時好好吃飯。」
「好。」
「還要好好睡覺休息。」
「好。」
「不許再抽煙喝酒,要好好調理身體。」
「好。」
「還有……算了,反正未來的歲月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有她在,大冰塊就不會有事。
「好。」
一顆心徹底放下來的賀霆驍,把蕭子衿抱得更緊。
「大冰塊,你剛剛叫我什麼呀?」
蕭子衿在他懷裏拱了拱,把腦袋拱出來,面對面坐着,雙手勾着他脖子,看着他。
賀霆驍雙手圈着她的腰,傾身在她明亮的眸子上親了親,傾身拉開一邊的抽屜,從里摸出兩個紅色本本遞到她面前。
竟然是結婚證。
蕭子衿瞬間心跳如雷。
夢裏,她沒有看到這一幕。
但她卻無比確定,這結婚證一定是她和大冰塊的。
激動地伸手接過,立刻打開。
當看到蕭子衿和賀霆驍名字以及他倆的照片的那刻,她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但還是難掩開心。
開心之後,就是感動。
特別是看到日期的那刻。
捏著結婚證,撲進賀霆驍懷裏,「你個大傻瓜。」
當初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和他領結婚證是不想佔了賀太太的位置。
可這個傻瓜,在她生產的第二天就和她領了證。
「我的賀太太只會是你。」
從擁有她的那刻,他就無比確定,此生只會是她。
蕭子衿心底甜滋滋的,不管聽多少遍賀太太都覺得甜。
特別是,現在她名正言順了。
靠在賀霆驍懷裏,拿着結婚證,愛不釋手。
「肉肉姐姐。」
少臣一下車就開始喊蕭子衿。
聽到喊聲,蕭子衿從賀霆驍懷裏退出來,驚喜地看向病房門口。
很快傅少臣的身影就出現在她視線里,看到他的那一刻,蕭子衿立刻向他張開雙臂。
少臣卻半路剎車,緩下腳步慢慢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伸手抱住她的腰,「肉肉姐姐,你終於醒了。」
「少臣,謝謝你呀。」
蕭子衿摸摸他的腦袋,想着他為了醫治自己做出的那些努力。
傅少臣輕輕搖頭,向她告狀,「爹地他不聽話。」
「我以後慢慢收拾他。」
「嗯。」
少臣是接到沐晨曦電話知道蕭子衿醒了,趁著中午午休時間趕過來的,確定她真沒事了,也放心了,趕回學校繼續上課。
蕭子衿身體沒什麼大礙,賀霆驍身體在其他人眼裏嚴重,但有蕭子衿在,也不是大問題。
剛剛見了爺爺和少臣,蕭子衿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其他人。
小五開車。
眼睛還是紅的。
昨晚看到蕭子衿醒,沒忍住哭了好久。
又想給主人和肉肉小姐多留點相處的時間,主人太苦了,他就沒告訴賀宅其他人。
現在蕭子衿要給眾人驚喜,知道肉肉小姐歸心似箭,他車開得又快又穩。
很快車就停在了賀宅。
小五剛停車時,隱身着的眾人還沒察覺,直到車停穩,後車座的車門打開,蕭子衿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的那刻。
所有暗衛都激動又驚喜地衝到她面前,「肉肉小姐!!!」
蕭子衿看着面前一個個紅了眼眶,淚眼汪汪的眾人,在賀霆驍摟住她腰的那刻,她一手回摟住他的腰,然後從口袋裏抽出結婚證在他們面前晃了晃,「以後可要叫我賀太太。」
「賀太太!」
異口同聲。
蕭子衿彎了眉眼。
大家都知道蕭子衿不喜歡傷感氛圍,配合著她,把眼角的淚迅速抹去。
「管家和我一百分的婆婆在哪裏?」
這麼大動靜,他們竟然都沒有出現。
「管家和老夫人在後山。」
「後山?」
蕭子衿成功被引起了好奇心。
管家她是知道的,之前她的走地雞都是他幫着她照顧的。
但賀老夫人去後山幹嘛?
該不會是和管家一起幫着她照顧走地雞吧?
「大冰塊,我們去後山瞅瞅。」
「好。」
賀霆驍任蕭子衿牽着自己往後山去。
一群暗衛落後幾步跟在後面。
肉肉小姐不在的三年,賀宅死氣沉沉。
他們都太想念肉肉小姐了。
眾人浩浩蕩蕩到了後山,遠遠地,蕭子衿就看到賀老夫人的背影。
她穿梭在後山,正在巡山。
觀察雞的情況,順便給雞餵食。
蕭子衿是養雞高手,一看賀老夫人的動作就非常嫻熟。
明明穿着一身與後山格格不入的衣服,卻又完美的融入其中。
「一百分婆婆。」
蕭子衿邊往上走,邊忍不住喊。
賀老夫人是背對着入口處的,乍聽到蕭子衿的聲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握在手中的稻穀一松,灑了一地。
本來分散在四處的雞看到糧食立刻飛過來,把賀老夫人團團圍住。
隨着蕭子衿出現,陌生人又嚇飛了賀老夫人腳步的雞,四處亂竄,弄得她一身狼狽。
見狀,蕭子衿立刻加快腳步衝過去,牽住賀老夫人的手把她拽離走地雞的包圍圈。
賀老夫人像是傻了一樣,獃獃愣愣的被蕭子衿牽着,目光怔怔地看着她。
「一百分婆婆,回神了。」
蕭子衿抬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見她沒反應,伸手在她臉上戳了一下。
像是被解除了封印,賀老夫人這會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眼前的人真是蕭子衿。
「你個臭丫頭,你可算是捨得醒來了!」
賀老夫人突然一把抱住蕭子衿,抬手就往她身上打。
但,哪捨得真打。
手高高抬起卻是輕輕落下。
然後就把她緊緊抱住,失態的哭出聲來。
這一哭把蕭子衿的眼睛也哭紅了。
她回抱住賀老夫人。
安撫地輕拍着她後背,但賀老夫人情緒壓了太久,一哭半晌沒有止住。
她這個年齡的人,哭太傷身了。
蕭子衿安撫不住,就換了招。
「一百分婆婆,你在我床邊對我下的戰書我可都聽到了。」
「哼,還想挑戰我的叫花雞,我蕭子衿烤出來的叫花雞稱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
蕭子衿一臉傲嬌的回應賀老夫人的戰書。
「臭丫頭,你有沒有聽過,姜還是老的辣,晚上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第一。」
賀老夫人哪裏不知道蕭子衿這是為了逗自己,抬手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也同樣傲嬌的應戰。
「好啊,輸了的人可不許跳腳。」
蕭子衿幫着她擦眼淚,嘴裏卻不饒人。
「哼!」
賀老夫人回以一個傲嬌輕哼。
手卻是慈愛的摸着她的臉,感覺着她臉上的溫度。
真好,臭丫頭真回來了。
「肉肉小姐!」
管家是拿着水管從裏面開始往水壺裏加水,遠遠聽到蕭子衿的聲音,立刻甩掉水管,從裏面衝出來。
看到蕭子衿亭亭玉立好好的站在那裏,大步衝過來。
站在她身邊,激動到老淚縱橫。
「管家伯伯,我回來了。」
蕭子衿主動抱住管家。
「好,好,回來就好,這個家真的不能沒有你。」
這句話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有蕭子衿在,悲傷的氛圍就持續不了太久。
很快,暗衛們都回到自己崗位,管家吩咐廚房給賀霆驍和蕭子衿準備午餐。
吃飯的時候,賀老夫人和管家就這樣看着她。
看着看着眼眶就會變紅。
下午兩點半,蕭子衿進了房間挑傍晚去幼兒園接小包子和小湯圓的衣服。
剛吃完飯,她看了很多兩個小寶貝的照片。
從出生到昨天。
每天管家和賀老夫人都會給他們拍照片,記錄他們的成長。
她躺了將近三年,打開一本本相冊,卻像是從未缺席過一樣。
越是看,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兩個小寶貝。
「大冰塊,這件怎麼樣?」
蕭子衿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
「好看。」
賀霆驍從蕭子衿醒目光就沒從她臉上移開過。
怎麼也看不夠。
蕭子衿知道他的話沒參考意義,繼續自己挑。
正在糾結時,卧室門被敲響了。
「進。」
蕭子衿音剛落,卧室門從外被推開,管家一臉焦急的看着兩人說道:「主人,肉肉小姐,小小姐和小少主在幼兒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