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晨曦昨晚一晚沒睡,在陸安的協助下,總算撐住了股東大會。
「散會。」
一句散會,擁護傅硯深的股東配合起身,離開。
他們信任的不是沐晨曦,而是,傅硯深,相信他會回來。
擁護傅擎天的部分股東,見他沒動,也坐着沒動。
直到他給了他們一個眼神,他們才配合起身離開會議室。
很快,會議室只剩下沐晨曦、傅擎天以及陸安。
「丫頭,傅硯深的股份在你手上和在我手上沒區別,我的以後也都是你的,我和你不分彼此。」
「股份我不會逼你交出來,我只需要你交出傅氏集團的管理權。」
傅擎天語氣寵溺。
對沐晨曦,他有着無盡的包容。
他剛剛在會議上給足了晨曦面子,放在私下談。
給了她最大限度的讓步。
在他的眼底,沐晨曦註定會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自然是寵著的。
他的錢,晨曦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傅擎天,你這是在白日做夢,我絕不可能把管理權交給你,集團是阿硯的。」
沐晨曦冷眼看着傅擎天。
「集團本就是我的!」
傅擎天變了臉,厲聲打斷,目光冷冽。
「當年如果不是傅硯深製造了那場車禍把我變成植物人,傅氏集團怎麼也輪不到他接手!你也不可能被他搶走!」
「傅擎天,你錯了,阿硯沒有搶過你任何東西!」
沐晨曦同樣冷聲打斷他的話,語氣堅定道:「你的車禍跟阿硯沒有任何關係!」
「他是因為你出車禍,傅氏集團群龍無首,他為了保住傅氏集團才接手,不是搶,是阿硯拯救了集團!」
「這些年,沒有阿硯,傅氏集團早被那群虎狼吞了,不存在了,更不可能會有今日的輝煌!」
傅擎天被沐晨曦刺激得雙眼猩紅,瞳孔震裂。
胸口劇烈起伏。
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就那麼信他?」
車禍已經過去多年,傅擎天再提起已不會怒火滔天。
他氣的是沐晨曦的態度。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她竟選擇相信傅硯深,如此維護他。
「是!我信他,阿硯他不是你,他做不出殘害手足的事情!」
「傅擎天,阿硯如果真想要你的命,你怎麼會有醒來的機會?」
如果真是阿硯安排的車禍。
他早就斬草除根了。
阿硯這個人,做事不會給自己留明顯的後患。
「那是因為,他以為我沒有威脅了!」
「是嗎?那你四年前剛醒來的時候呢?」
沐晨曦再次反問。
她見不得傅擎天明明自己卑劣,不顧手足之情,卻往阿硯身上潑髒水。
阿硯明明處處對他留了餘地。
「那是我偽裝的好,他以為我真的廢了,不能給他造成威脅!」
傅擎天早已認定車禍是傅硯深動的手。
別說現在沒有證據,只是主觀上的推測。
就算現在她手握證據,擺在傅擎天面前,他也會說假的。
沐晨曦也就不再為車禍的事情浪費唇舌。
話鋒一轉,「傅擎天,如果你真覺得你有能力,你才是名正言順。你四年前醒來,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和他爭,而是選擇用卑劣的手段,致他於死地!」
「因為你自己也知道,你不如他!你爭不過他!」
傅擎天被沐晨曦戳破。
一時間,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沐晨曦卻不打算放過他。
留下來,就是想讓傅擎天認清現實,別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在她面前瞎嗶嗶。
她無視傅擎天快要噴火的眼神,站起身,「還有,我不是被阿硯搶走的!」
「傅擎天你聽清楚了,就算你沒有出車禍,就算你當年趕過去和我表白,我也不會接受你。」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只把你當成哥哥。我不愛你,從未愛過你,當年不愛,現在不愛,以後也不可能愛!」
說完,丟下傅擎天往外走。
「丫頭!」
在她經過他身邊時,他開口叫住了她。
嗓音再無最初的眷纏。
多了幾分蝕骨的冷意。
「你這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是嗎?」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收回剛剛那些話,我還能對你既往不咎。」
沐晨曦直接懶得再搭理他。
無法溝通。
她挺直後背,直接走出會議室。
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離開會議室走進傅硯深辦公室。
直到門關上,沐晨曦才允許自己稍稍鬆懈下來。
緩步走到他辦公椅上坐下。
拿起他常用的鋼筆,輕輕摩挲著。
阿硯,壓力再大我都會撐住,幫你守住集團。
你也一定要撐住,為了我和兒子,一定要平安回來!
……
官方的搜救在穆星瀾等人的施壓下,堅持搜尋了五天,收了隊。
而他們自己人卻始終沒有放棄。
沐晨曦變得非常忙碌,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恨不得掰開成四十八小時來用。
她要熟悉傅氏集團的運作,要面對以傅擎天為首各方對她的施壓。
雖然她現在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但對於傅氏集團這樣的大集團,錯綜複雜的關係,讓她精神綳到極限。
她幾乎是住在公司。
幾乎可以想像,當年傅氏集團比現在更糟糕,傅硯深是怎麼熬過來的。
經歷過,也就越心疼他。
更想幫他守住。
盛夏在h國知道了她的情況,親自回了江城。
讓她不用分心分公司的事情。
和穆星瀾、顧衍之等人一起,明確站在了她身後,給她做支撐。
因為他們的存在,她和傅擎天在集團目前表面形成了相互制衡。
可,隨着時間推移。
原本還堅定傅硯深一定會活着回來的股東也開始游移。
每過一天,沐晨曦承受的壓力便大過一天。
半個月後,傅硯深依然沒有消息,傅氏集團已經變得很緊張。
沐晨曦熬到早上六點,明天九點第二次股東大會。
因為阿硯始終沒有消息,股東們心明顯搖擺不定。
短時間內,她也沒辦法獲得他們的信任。
現在,股東的立場大部分已經很明確。
原本堅定站她的,因為阿硯父親傅恆直接把手上股份給了傅擎天。
加上他母親沈婉君手上的股份,讓股東都偏向了傅擎天。
昨晚,她和陸安和穆星瀾他們一起把局面穩住,與傅擎天持股一樣。
只差最後一個人。
蘇芸。
傅硯深的母親。
之所以把她放在最後,是他們都覺得,這樣緊要關頭,她是一定會站在阿硯這邊的。
沐晨曦約了蘇芸吃中飯。
她去了休息室補了三個小時睡眠,起來后化了個妝讓自己精神一些。
正準備出門,辦公室門突然從外大力被推開。
「夫人。」
陸安想阻攔,被蘇芸用包砸開雙手,「讓開。」
沐晨曦失憶時見過蘇芸,一見到她立刻迎上去。
之前見面不是很愉快,但那會她失憶,以傅擎天未婚妻身份出現的,她不給自己好臉色正常。
沐晨曦並未多想,笑臉迎上去,「伯母……」
「誰是你伯母?」
蘇芸當眾下沐晨曦面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貨色,也配叫我伯母?」
沐晨曦此時顧不得自己情緒,滿腦子都是,蘇芸這話不對。
「伯母,有什麼話我們進辦公室再說。」
沐晨曦並未和蘇芸動怒。
眼下,她很需要蘇芸的支持。
他們都以為,蘇芸是最穩妥的。
才會被她安排在最後,約著一起吃午飯,她也是想喘口氣的空檔,安慰一下阿硯的母親。
可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我跟你這個狐媚子沒什麼好說的。」
蘇芸趾高氣揚命令,「你立刻把股權還有我兒子所有資產全部都交出來。」
「我兒子是死了,但我這個做媽的還在,他的遺產全部都是我的!」
「你霸佔了他所有資產,還想吞了傅氏集團。」
「傅氏集團是傅家的,硯深不在,還有擎天,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狐媚子!」
「你這麼大的胃口,也不怕撐死你自己!」
沐晨曦在聽到擎天時,心底已一片清明。
看着眼前這個一口咬定阿硯已經死了,指著自己鼻子罵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竟是阿硯的母親。
也不知道傅擎天允了她什麼,她竟然反過來幫他。
沐晨曦心太疼了,為傅硯深。
從傅擎天再到傅恆再到蘇芸。
她終於知道,阿硯為什麼從來不帶她回家。
不是因為她配不上。
而是,這樣的家,他不想她面對。
阿硯生在這樣的家庭。
她太心疼!
沐晨曦紅了眼眶,看着蘇芸,咬牙低語,「伯母,你知不知道,阿硯的意外是傅擎天一手策劃的!」
「如果阿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就是兇手!」
蘇芸聞言,表情只是微怔,很快便一口咬定沐晨曦在胡說八道:「你還想往擎天身上潑髒水,你這個女人,真是居心叵測!」
「別想妖言惑眾,我不吃你那一套,把我兒子股份拿出來!聽到沒有!」
蘇芸氣焰囂張,逼迫着沐晨曦。
「陸安,叫保安,請蘇女士出去。」
至此,沐晨曦已經不想再和蘇芸廢話,直接叫保安。
「你個小賤人,你敢!」
蘇芸的叫囂沐晨曦已經不再搭理。
她直接被人強行拉了出去。
被「請」出公司的蘇芸,一上車,立刻拔了傅擎天的電話。
那邊,遲遲才接聽。
線路一通,蘇芸已經討好地開口:「擎天,我剛剛去罵了那個狐媚子,現在公司都知道她是什麼貨色了,一定會影響到她的支持率。
還有你放心,明天的股東大會,我一定會支持你。」
「蘇芸,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也敢去罵她?」
傅擎天冷冷開口。
「我……擎天,對不起。」
蘇芸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心底把沐晨曦這個狐媚子罵翻了天,但嘴上還是得道歉。
她真沒罵錯,沐晨曦就是個狐媚子。
勾了他兒子把資產都給了她。
連傅擎天這種沒人性的都滿心滿眼只有她。
她心底再恨,也不敢不示弱。
如今硯深死了,她沒了依靠。
形勢所逼,為了以後有好日子過,她只能伏小做低討好沈婉君和傅擎天,她才能留在阿恆身邊。
她只能聽傅擎天的。
傅擎天和沈婉君已經當着阿恆的面答應她,只要她支持擎天,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她依然能夠留在傅家,做二太太,陪着阿恆。
至於硯深。
死都死了。
誰害死的,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婦道人家,也沒有辦法。
「擎天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敢了。」
蘇芸卑微地道歉。
換來傅擎天直接切斷了電話。
明天股東大會過後,他會教晨曦認清現實。
傅氏集團她守不住。
傅硯深她也等不回來。
不管她想不想,傅氏集團和她,都是他的!
……
蘇芸變故,打得沐晨曦他們措手不及。
從上午,一直到晚上。
他們都在為明天的股東大會,試圖爭取。
晚上八點半,最後一位股東也避而不見。
「沐總。」陸安看着坐在後車座一臉疲憊的沐晨曦,「我送你回去休息?」
現在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他們都已經盡了全力。
「送我去悅景溪園。」
「好。」
陸安轉動方向盤,很快開上那條四年前,他曾經開過無數遍的路。
保鏢跟在她車後面,一路護送到悅景溪園。
確定了安全,沐晨曦推開車門下車,一路上去。
這半個月以來,她每天最多只睡三四個小時。
她一直繃緊著一根弦。
不敢讓自己鬆懈下來。
也不敢去想傅硯深。
但剛剛,最後一位股東避而不見時,她突然很想傅硯深。
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悅景溪園。
那個,他們一起住了四年。
承載了太多回憶的地方。
站在門口,沐晨曦輸入密碼。
密碼鎖驗證成功,她推開門走進去。
「啪噠」一聲,打開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沐晨曦整個人呆住了。
從玄關開始,隨着燈打開,滿屋的彩燈全部亮起。
從玄關開始,佈滿全屋。
彩燈下面,掛滿了照片。
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是不同時期的她。
很多照片的背景她已經無法記起,但那些衣服,代表了她不同時期的喜好。
玄關處掛的,明顯是她和傅硯深初相識時,他用手機幫她拍得照片。
說傅硯深是典型的直男也好,說他當時沒用心也好,那時候拍出來的她,並不是很好看。
她本身也是不太愛拍照的人,所以,在知道傅硯深把她拍得很醜后,她就不愛讓他拍照了。
這些照片,是從哪兒來的?
沐晨曦往裏走,除了最開始幾章普通,後面他鏡頭裏的她已經越來越漂亮。
看到這些照片,沐晨曦都有些不相信這是她記憶中傅硯深能拍出來的。
這些照片,太好看了。
她的一顰一笑,都記錄在這些照片里。
每一張照片都像是有生命力一樣。
有人說,畫人物,當你對畫中人傾注了情感,你就能把人畫活。
在這些照片里,沐晨曦彷彿看到了傅硯深對自己情感的變化。
越是往後,情感越是濃烈。
沐晨曦站在客廳看着這些照片,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如果阿硯在,看到這些照片,她一定會覺得很幸福。
這些,是阿硯準備的。
在照片背景下,沐晨曦看到了餐桌布好的珠光晚餐,未點的蠟燭,還有已經枯萎的鮮花。
她還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文件邊放着一個紅色絨盒。
看到這一切,沐晨曦已經明白,半個月前傅硯深說的補償請他吃飯,其實是來悅景溪園。
他是打算把這些送給自己的。
他們的結束是在這裏,一起做了一餐飯,她迫不及待的簽下了離婚協議書。
他們的新開始,他也選擇了這裏。
沐晨曦慢慢蹲下。
最上面的文件上還有早已乾涸的血跡,時間過了太久,已經成了暗褐色。
看着文件日期,那是傅硯深出車禍前幾天。
那是傅硯深的鮮血。
為了救她和子翊而流的鮮血。
他不僅把傅氏集團的股份給了她,還把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她。
甚至孩子的撫養權,他也細心的加上了。
也就是說,未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佔着主導位置。
不讓她有任何後顧之憂。
不讓她再害怕,再走進婚姻,如果不能離婚怎麼辦?
那時候的他,細心的考慮到了所有她對復婚的擔憂。
翻至最後,是一個精緻的信封。
像是有牽引一樣,她伸手拿起,打開。
是傅硯深手寫的一封信。
「晨曦,我想和你復婚,非常想。」
「可我知道,你還沒有做好和我復婚的準備。」
「我想名正言順的站在你身邊,想做的男人,想成為你的老公。」
「為你準備這些,包括戒指不是想要逼你,而是想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輩子的決心。」
「我愛你,愛進了骨子裏。餘生,絕不會再負你。」
「我願意等你,等有一天你覺得我值得你相信,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把你的幸福交託給我,讓我成為你的另一半的時候,你再戴上戒指,我們再去復婚。」
「不管等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你。」
眼前的字越來越模糊,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沐晨曦捏著紅色絨盒,崩潰地失聲痛哭,「阿硯……」
半個月了,她一直不願意相信,阿硯不在了。
哪怕心底知道,阿硯生還可能幾乎為零。
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之後才後悔。
她明明知道,阿硯有多愛她。
為什麼就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我只要你回來!」
沉浸在悲慟中的沐晨曦,聽到身後密碼鎖解鎖的聲音。
她身體狠狠一震。
知道這裏密碼的人,只有她和阿硯。
沐晨曦淚流滿面的轉頭,看向門口。
淚眼模糊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