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深動作迅速從車裡退出來，砰的一聲重重甩上車門，滿眼驚慌，沿著車四周搜尋著沐晨曦的身影。

人潮湧動，並未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衝進人群，傅硯深大喊，「晨曦！晨曦！」

找了一圈沒找到沐晨曦。

傅硯深只覺得渾身發寒，他邊繼續找邊拿出手機，給唐斯年和穆星瀾打電話。

讓唐斯年幫他找他哥調取一下這附近的監控，找一找晨曦。

讓穆星瀾立刻安排人過來，幫他一起找。

現在的晨曦，沒有自理能力。

一旦走丟，他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

沐晨曦下車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上了一輛計程車。

車開了兩條街，對方發現她不對勁。

問她去哪始終不說話。

對方怕惹麻煩，把她趕下了車。

昨晚剛下過一場雨，地面還有些地方有積水。

對方力氣太大，現在的沐晨曦纖細單薄，不堪對方一推。

沒站穩跌坐在地，正好坐在小區門口一個凹陷的地方，坐進污水裡。

水濺了她滿身滿臉，單薄的衣服，瞬間濕透。

她也不知道抬手去擦。

茫茫然地坐在水裡，蜷縮成一團，抱住自己。

小區有四個熊孩子目睹了全過程。

「是傻子！」

四個熊孩子就是出來找水踩著玩的，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跑到沐晨曦身邊。

「傻子，傻子，她是個大傻子。」

圍繞著她踩著水，污水濺起，沐晨曦滿臉滿頭都是髒水。

她只知道緊緊地抱住自己，下顎抵在膝蓋上，目光落在某一處。

熊孩子們見沐晨曦不懂得反抗，還真是個傻子，更瘋了。

踩水踩累了，就走到一邊拿地上的小石子往水裡丟，要把水濺起，往沐晨曦身上濺。

一邊丟，一邊哈哈大笑。

畢竟是小朋友，丟石子沒有準頭，有些是落在水裡，但有些卻是直接砸在了沐晨曦身上。

石子都不大，砸在沐晨曦身上的有衣服隔著，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

但有些卻是直接砸在她頭上，臉上和抱著膝蓋的手背上。

有幾顆石子，邊緣很鋒利，砸在向沐晨曦時劃破了她手背，鮮血滲出來。

熊孩子見流血了先是愣住，腳步微微後退一步。

流血代表很疼。

可他們見沐晨曦竟然都沒有哭，也沒有喊痛。

「傻子是不是不知道痛啊？」

為了驗證。

一個熊孩子撿了個樹枝去戳沐晨曦。

一邊戳一邊像發現了新大陸的說：「傻子真不知道痛也。」

他一戳，其他三個孩子也跟著湊熱鬧。

也去後面綠化里折樹枝過來，在沐晨曦身上不停地戳。

小孩子沒輕重，真以為沐晨曦是不知道痛玩具，有個熊孩子拿起樹枝，往她眼睛里戳。

想試試她是真人還是假人。

眼見要戳進去，一個眉眼如畫的小男孩突然衝過來。

動作靈巧地奪走樹枝，推開熊孩子。

趁著另外兩個熊孩子沒反應過來，也把他倆的樹枝奪走。

小小的身子，後背挺得筆直，手臂張開擋在了沐晨曦面前。

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面前三個比他高的熊孩子。

「還給我們！」

他們還沒有玩夠呢？

四個熊孩子五六歲的樣子，都比賀少臣高大半個頭，被奪走樹枝很沒面子，立刻要去搶。

賀少臣不想讓他拿著樹枝再去傷害身後的姨。

不歸還，直接當著他們的面擰斷成幾斷，丟在地上。

這個動作，激怒了熊孩子，撲過去要打賀少臣。

賀少臣從小身子弱，爸爸便請了老師教他武術，強身健體。

他天分高，雖然才三歲多，卻有模有樣。

一對四，也不憷，勇敢地迎上去。

四個孩子畢竟比他大兩三歲，在打架的過程里，他也被對方打了幾拳。

有兩拳，他沒有避開，打在了他的小臉上。

他也不喊疼，反倒是四個熊孩子被他打得嗷嗷叫。

最後發現四個也打不過一個比他們小的，哭著往小區里跑去找自己媽媽。

趕走了欺負沐晨曦的人後，賀少臣慢慢轉身。

看著還一動不動坐在污水裡的沐晨曦，他走到她身邊。

看著她滿頭滿臉都是臟泥水，賀少臣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紙巾。

動作很輕地把她臉上的污泥一點一點擦乾淨，露出她原本的模樣。

擦完臉，又給她擦手。

她的手很冰，像冰塊一樣。

賀少臣邊給她擦，邊對著她手哈著熱氣。

當他把兩隻手都擦乾淨抬頭髮現沐晨曦竟然在看他。

賀少臣回頭看著她。

一大一小，目光相對。

賀少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

剛剛，他就是看到這雙和他很像的眼睛過來的。

她真的很像自己想象中的媽媽。

有一雙和他一樣的眼睛。

長得很漂亮，比那些想要當他媽媽的所有阿姨都漂亮。

他很喜歡她。

賀少臣不顧她身上髒兮兮的，把小手伸出了沐晨曦。

他沒說話，但意思很明顯。

跟他走。

也不知道沐晨曦究竟看沒看懂，但在小手伸到她面前時。

她是有反應的，她動作雖然很緩慢，可還是慢慢抬起手，輕輕放在了賀少臣的小手。

賀少臣立刻握住她的手，把她從污水裡拉起來。

看著渾身濕透的沐晨曦，牽著她，把她帶進他路上看到的一家女裝店。

一進店，小傢伙讓沐晨曦坐在椅子上。

他在自己背包里扒拉，拿出一個小平板，在上面打字：買衣服。

打完后，給店員看。

小傢伙長得實在帥氣可愛，女店員心都要融化了，語氣都溫柔了旋即許多，「小朋友，要不要阿姨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你爸爸來？」

賀少臣搖搖頭。

懂了店員的意思。

小手又伸進背包在裡面掏出好幾張卡，隨便從裡面抽了一張遞給店員。

許是小傢伙的眼神過於堅定。

店員一試，卡里的錢能把整個店買下來。

見店員拿卡去試，賀少臣已經重新牽起沐晨曦，小手指著其中一套衣服。

店員拿起，領著兩人去試衣間換衣服。

沐晨曦沒辦法自己換衣服，在店員的幫助下，換衣服。

賀少臣全程陪在一邊，握著她的手。

衣服剛換到一半，店門口突然來了三輛豪車，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賀霆驍一身寒氣地下車，大步往裡走。

剛剛定位到少臣的卡就是在這家店刷的。

如雕刻般的五官，面上沒有一點多餘表情。

哪怕他一句話沒說，屬於上位者的威壓還是讓店裡正在看衣服的顧客嚇得立刻奪門而出。

店員也想跑，但沒法跑。

賀霆驍站在店裡，目光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被賀少臣隨意丟在桌上的背包。

「他人呢？」

剛剛負責接待賀少臣的店員，顫抖著手指了一下其中一個試衣間。

賀霆驍大步走過去。

人還沒到，試衣間從里拉開。

賀少臣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賀霆驍面前。

「過來。」

賀霆驍看到賀少臣完好無事，臉上的寒意總算散了幾分。

賀少臣看了爸爸一眼，沒過去，而是轉身牽起剛換好衣服的沐晨曦。

賀霆驍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目光落在沐晨曦的臉上。

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精神狀態不對勁。

這並沒什麼。

讓他訝異的是他兒子少臣。仟韆仦哾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少臣主動去親近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

而且，細心照顧。

他看著少臣拉起女人一隻手放進她羽絨服口袋裡，再牽起她另只手，帶著她走出去。

走到他面前，仰頭看他。

小臉上寫著：他要帶姨一起回去。

賀霆驍讀懂，眉頭微蹙，直接拒絕，「不可以。」

一聽賀霆驍說不可以，賀少臣回身一把抱住沐晨曦的腰，抱得緊緊的。

繼續看著賀霆驍，很堅持。

他一定要帶姨回去，他要保護姨，不能讓人再欺負姨。

一大一小，大眼瞪著小眼，兩人誰也不退。

賀少臣見爸爸不讓步，突然伸手拉住賀霆驍的手，輕輕晃了晃。

他在向賀霆驍撒嬌。

賀霆驍垂眸看著第一次向自己撒嬌的兒子。

在賀家說一不二的賀家家主，在自己兒子面前，又一次沒原則地妥協了，開口道：「回家。」

牽著賀少臣往外走。

小傢伙沒動。

直到賀霆驍補了一句，「帶她一起。」

賀少臣這才邁腿。

讓賀霆驍牽著自己，他牽著沐晨曦一起從店時走出去。

拉開車門，要抱賀少臣上車。

賀少臣卻鬆開他的手，拉著沐晨曦，給她做了個示範，怎麼上車。

沐晨曦跟著賀少臣彎腰，坐進車裡。

賀少臣不用抱，自己跟著爬進車裡，坐到沐晨曦身邊。

賀霆驍薄唇輕抿。

跟著彎腰上車，坐到賀少臣身邊。

以往，和兒子一起坐車，賀少臣的小身體都是傾向他的。

但今天，賀少臣一上車就抱住沐晨曦手臂，小臉貼在上面，滿眼依賴。

賀霆驍不由又多看了沐晨曦幾眼。

被注視的人，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微微低頭，看著賀少臣。

小手牽大手，兩人的手始終緊緊牽在一起。

車內三人，一路無言緩緩往賀宅方向去。

……

唐斯年哥哥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沒接到電話。

傅硯深帶著穆星瀾的人沿著沐晨曦失蹤的地方分散尋找。

等找到沐晨曦已經是一小時后。

趕到女裝店，賀霆驍的車剛離開不久。

傅硯深衝進店裡。

確定沐晨曦來過，又被人帶走。

立刻調取了店內和店門口的監控，當看到賀霆驍的那刻，傅硯深面色更沉了幾分。

賀家起家並不清白，到了賀霆驍這一代，表面上才算洗白。

但雖如此，他手上還是有很多遊走在灰色地帶的產業。

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看著沐晨曦上了賀霆驍的車，傅硯深立刻從店裡衝出去。

拉開車門上車，油門一踩到底，往賀宅追去。

……

黑色賓利開進賀宅。

早早站在門口等待著的管家，一見車過來，立刻迎了上去。

車門打開，賀霆驍率先下車。

管家立刻恭敬的打招呼。

「主人。」

目光卻是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等待著小主人。

聽到小主人不見了，整個賀宅都擔心壞了。

管家一見到下車的賀少臣，一板一眼的聲音立刻變柔了許多，「小主人。」

賀少臣一如既往的沒有回應，只是看了管家一眼，表示回應。

管家早已習慣。

這一眼，就已足夠。

「主人，小主人，午餐已經準備好，現在開飯嗎？」

滿臉寫著，飯點已經過去十分鐘，可別餓壞了他家小主人。

「嗯。」

賀霆驍應了一聲。

管家立刻吩咐人開飯，自己站在原地等小主人。

結果，竟然看到小主人牽了個女人下車。

看到女人，管家眉頭立刻皺起。

審視的目光落在沐晨曦的身上。

見她是個傻子，目光更是銳利。

該不會是裝的吧？

現在的女人，為了接近主人和小主人，招數可真是層出不窮。

賀少臣從小就對別人的目光很敏感，察覺到管家對沐晨曦不善，立刻抬頭瞪過去。

護得厲害。

管家弱弱收回目光，看著小主人把沐晨曦牽進去。

管家吩咐傭人過來照顧沐晨曦，被賀少臣阻止。

他自己牽著沐晨曦去洗手。

搬著小凳子站在沐晨曦身邊，握著她的雙手，教她。

洗完手，又把人牽到飯桌。

小大人似得安排沐晨曦坐到自己身邊。

沐晨曦獃獃的。

賀少臣拿筷子給她，她不會握，更別說去夾菜了。

見沐晨曦不會自己吃飯，賀少臣拿過她面前的碗，給她夾菜，開始喂她飯。

他自己吃一口自己的飯，然後再舀一勺喂到沐晨曦嘴邊。

他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沐晨曦，很有耐心的給她示範。

沐晨曦表情還是獃獃的，但目光卻一直看著賀少臣。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沐晨曦慢慢張開了嘴，讓賀少臣把飯菜喂進了她嘴裡。

賀少臣這才慢慢開始咀嚼。

沐晨曦跟著他一起動。

見他吞咽，她也跟著吞咽。

傅硯深被管家領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在他面前不吃不喝不睡沒有任何反應，完全封閉自己的晨曦。

此時坐在一個小男孩面前，竟然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