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年站在病床邊,看著靠坐在病床上的傅硯深。
雙眼紅腫,眼底充血、布滿了紅血絲,目光黯淡無神。
自他給沐晨曦打完電話后,傅硯深整個人都喪了下來,周身都被一股哀傷籠罩。
他的不舍,清晰明顯地寫在他消瘦憔悴的臉上。
既然如此——
「阿深,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什麼不告訴嫂子?」
唐斯年沒忍住,問出口。
萬花叢中過,從未動過真情的唐斯年表示,不解。
這不是攻心最好的時機嗎?
唐斯年沒親眼見到,但是,單想到那個畫面,他都覺得大為震撼。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愛真有那麼大的魔力嗎?
反正他這輩子,是絕對做不出來為一個女人不要自己的命。
有什麼比自己命還重要?!
沒有!
他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他知道。
女人都是感性的,若是沐晨曦知道傅硯深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肯定深受感動。
阿深不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
「我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告訴她?」
傅硯深苦澀一笑。
滿眼痛楚地看著自己的雙腿,眼神越發地哀傷。
「為什麼沒資格?你是因為救她才會變成這樣?只要嫂子知道了,她一定會很感動。」
「嫂子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她不會嫌棄你,她一定會留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
「甚至你藉此提復婚,她也一定會和你復婚,這不是你最想要,一直所求的嗎?」
是啊!
和晨曦復婚是他心之所求!
他太想再重新擁有晨曦,讓她再成為他的傅太太!
可——
「斯年。」
傅硯深嗓音越發低。
入耳,有些縹緲。
他唇邊的笑容越發苦澀,聲音很輕的道:「你不懂,我虧欠晨曦太多太多了,我真的沒臉再拖累她。」
「四年的只寵不愛婚姻,是以她滿身傷結束的,她被我傷得千瘡百孔。」
「一個那麼愛笑,像個小太陽一樣的小姑娘,被我折磨到雙眼無光,連笑都不會了。」
每每想到那段時光,想到那時候的晨曦,他就會心如刀割,悔不當初。
傅硯深的眼睛更紅了。
「和我離婚後,她好不容易才從痛苦中走出來。」
「你不知道,當我再次在她臉上看到笑容,我有多高興。」
「那時候我就在想,只要她開心,我做什麼都願意。」
「所以,哪怕沒有她的日子,痛苦不堪,每天都度秒如年,我也心甘情願站在原地,默默守候。」
「晨曦她再次給我靠近她的機會時,我就想著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盡我所能地彌補她,呵護她,可——」
傅硯深在他們這群兄弟面前,一直是內斂的。
他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緒,話也不多。
這還是第一次,他把自己的內心剖開在他面前。
巧舌如簧的唐斯年,第一次無言。
心口悶得厲害。
他依然不能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但是,他隱隱明白,傅硯深和他說這一切的原因。
「可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
傅硯深放在雙腿上的雙手用力收緊,掐住腿部肌肉。
他用盡了力氣,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斯年,我雙腿已經殘廢,以後只能靠著坐輪椅生活。」
「如果繼續和晨曦在一起,我不僅照顧不了她,還要拖累她一輩子。」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怎麼忍心?!
如果不是連斯年都宣布了他死刑。
他又怎麼捨得推開晨曦。
唐斯年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情緒有些失控。
半晌,才對傅硯深承諾道:「阿深,你放心,我答應了你不告訴嫂子,就一定不會說。」
他知道,傅硯深和他說這些是看出他想要暗地裡告訴沐晨曦,所以才會和他說這些。
既然這是阿深的選擇,那作為兄弟,他只有支持。
「我想休息了。」
傅硯深用無比疲憊的嗓音開口。
唐斯年嗯了一聲,從病房離開。
直到門關上,傅硯深按在雙腿上的雙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突然,雙手握拳,重重捶向自己的雙腿。
他越捶越用力。
直到雙手捶得關節泛紅,疼到木然,可他的雙腿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管他怎麼用力,都沒有感覺。
「啊!」
壓抑的嘶吼聲,像只困獸,極致痛苦。
……
顧夕顏再次醒來,空氣中的消毒藥水味道讓她知道自己還是在醫院的病房。
可,不管她什麼時候醒來,病房裡都是黑漆漆的。
她分不清白天還是夜晚。
從第一天醒來的大吼大叫,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搭理她。
第二天……
第三天……
她漸漸沒了力氣再喊。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醒了睡,睡了醒。
但身體明顯恢復了,可卻提不起力氣。
因為這段時間,她一直靠著營養液維持著生命,很虛弱。
就在她以為又會如之前一樣過一天時,她突然聽到了拉窗帘的聲音。
顧夕顏立刻睜開眼睛。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突然大亮,陽光太刺眼,讓久未見陽光的她再次閉上眼睛。
等她適應后,這才慢慢睜開。
這一睜開。
她竟看到了擎天。
有那麼一瞬,顧夕顏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輕輕咬了一下自己唇瓣,在感覺到疼時,淚水瞬間湧進眼眶。
「擎天,你終於找到我了——」
擎天果然還是愛她的。
她就知道,擎天對她愛得太深,根本就不會棄她不管。
就算傅硯深的人把她關在這裡,擎天還是能找到她。
她之所以後面不吵不鬧,就是篤定,擎天一定會來救她。
她賭贏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擎天——」
顧夕顏太激動,吃力的從床上爬起來,撲下床。
這段時間,因為對情況的未知,她精神備受迫壓,看到傅擎天,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直接撲上去,哭著去抱傅擎天。
還未靠近,坐在輪椅上的傅擎天已面無表情抬腳。
穿著皮鞋的腳一腳狠狠地踹在顧夕顏的臉上,直接把她踹離自己,狼狽地跌趴在地。
在顧夕顏震驚的目光中轉動輪椅,輪椅滾輪碾上她的手,「啊——擎天,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