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喬的腳步，停頓在樓梯上。

她忽然有一種，自己要接受審判的感覺。

秦嬸走上樓，扶住雨小喬，小聲對她說，「少奶奶別怕！也不用覺得自卑！你不比她差！」

「自卑？」

這個詞，一下子扎入雨小喬的心裏。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對！

沒錯！

就是自卑！

她在穆雲詩面前感覺很自卑。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現在忽然活過來，難道還想像之前那樣，時間定格在五年前，什麼都沒有改變嗎？」秦嬸憤憤地說。

雨小喬看得出來，秦嬸很不喜歡穆雲詩。

具體原因不清楚，估計是因為席晨瀚經受了五年的煎熬吧。

「少奶奶，你不用怕，如果她敢對你做什麼的話，我就給少爺打電話。」

「如果少爺不管，我就給老夫人打電話。老夫人可是一直站在你這一邊！」

雨小喬望着秦嬸，心情不再那麼沉重，臉上也多了笑容。

「謝謝你秦嬸。」

雨小喬轉身走下樓梯，走向客廳里的穆雲詩。

「我們在這裏談？還是出去談？」雨小喬道。

穆雲詩看了看這棟豪華的房子，目光最後落在樓上閣樓的方向。

「在這裏談吧！這裏很熟悉，和他原先的房子差不多。」穆雲詩輕輕笑着，依舊那麼的端莊得體。

「好，談吧！」

雨小喬挺直脊背，做好承受一切的準備。

穆雲詩還是輕輕笑着，「我不是要求你離開晨瀚，也不是來對你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我是想對你說……」

穆雲詩的聲音輕輕頓了一下，秋水般的眸子裏染上了一抹悲傷。

「晨瀚是一個很好的人，他看似冷漠，難以接近，可是他的心很柔軟。」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不開燈。」

「他每個月15號的時候，都會心情很不好。會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不出門，那個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他。」

雨小喬微微蹙眉。

她想起來，席晨瀚會在每月15號的時候去療養院看望黎梅。

每次看完黎梅之後，席晨瀚的心情確實很不好。

因為每一次去療養院，只要黎梅發病，席晨瀚都要經受一次，親生母親喊著要殺了他的詛咒。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每個月15號會心情不好。他的心事很少吐露，他是一個習慣將心事壓在心底的人。」

雨小喬沒想到，穆雲詩竟然不知道黎梅的存在。

席晨瀚對穆雲詩那麼在意，難道沒有帶她去看望過黎梅嗎？

穆雲詩現在只當雨小喬，是一個安靜的聽客。

「他不相信所有靠近他的人，覺得他們都是有目的的接近。」

「他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會輕易對任何人吐露真心。」

「他看似將自己藏得很深，其實就是用堅硬的外殼，將柔軟的心藏了起來。」

「他自我保護意識很強，其實是害怕受傷。」

「他經歷了太多太多受傷的事，我也知道，包括我的事，對他的傷害和打擊也很大。」

「但時至今日，走到這一步，也非我所願。」

穆雲詩的眼眶有些泛紅，她依舊笑着，掩飾自己的心痛。

「小喬，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善良而又單純的女孩子。」

「你幫我照顧好晨瀚可以嗎？好好愛他，好好對他，一輩子對他不離不棄，你可以做得到嗎？」

雨小喬沉默了幾秒。

秦嬸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穆小姐，這些話少奶奶在婚禮上，已經對着牧師發過誓了。」

穆雲詩臉上的笑容變得尷尬起來，咬了咬嘴唇，仰起頭依舊笑着說。

「晨瀚不喜歡吃蔬菜，哪怕是聞到蔬菜的味道，也會想吐。」

「他會對芒果過敏，檸檬的味道他也不喜歡。」

「他最討厭的顏色是紅色。」

「他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和黑色。」

「他最喜歡吃面，不過從來不吃蔥花面。他吃面還有個毛病，最喜歡喝麵湯。」

「他不喜歡吃甜食，也不喜歡聞到蛋糕的味道。」

「他最喜歡的香水款式是茉莉香……」

說到這裏，穆雲詩的聲音哽咽了。

她掩住嘴，輕輕地咳嗽了兩聲，臉色也變得白的有些透明。

雨小喬看到這樣柔弱的穆雲詩，就好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

但她不會在這個時候對穆雲詩生出憐憫之心。

因為她要守護的，是她最不想失去的東西。

「雲詩，你了解的晨瀚，只是五年前的晨瀚，不是現在的他。」

雨小喬輕輕開口。

穆雲詩驀地一怔，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沒有聞到蔬菜的味道想吐，我會在給他做麵食的時候混入蔬菜汁，他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他也不是不吃蔥花面，只要將蔥花面里的蔥花全部挑乾淨，他依舊很喜歡吃。」

「他也不是很喜歡喝麵湯，如果我煮麵煮少了的話，他會將麵湯留給我喝，自己將面全部吃光。」

說到這一點，雨小喬有點吃味。

是不是因為席晨瀚太愛穆雲詩，所以才會將面留給穆雲詩吃，自己喝湯？

而對她，席晨瀚自己吃面，她喝湯。

「他對芒果好像也不過敏，之前我有見他吃過芒果。他最喜歡的飲品，是檸檬汁。」

「他不討厭檸檬的味道，反而很喜歡。」

「他最討厭的顏色不是紅色，是綠色。他經常說，他不想戴綠帽子！」

「他確實喜歡黑色和白色，但他從來沒有強烈的要求我必須穿白色。只有正式場合的時候，他才會要求我穿白色，因為白色端莊素凈而又不失高貴。」

「至於甜食……」雨小喬回頭看向廚房的方向，「在冰箱裏儲存了很多奶油，因為我比較喜歡吃甜食，冰箱裏也儲存了很多甜品。」

「他沒有你說的那樣，很討厭那股味道，每次打開冰箱的時候，態度都很平常。」

「至於香水的味道，我不知道他最喜歡什麼味道，因為我從來不用香水。」

「他之前一個人的時候，倒是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關掉所有的燈。」

「我還記得他之前對我說過一句話，黑暗可以撕掉所有人虛偽的偽裝。」

「不過他現在，很少一個人關掉所有的燈，將自己完全置身在一片黑暗中。」

「他也不是那麼害怕打雷了，我每次陪着他的時候，即便在雷雨天，他也睡得很安穩。」

「每個月的15號，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會陪着他，一起去療養院，看望那個他最不想見到，卻又心心挂念的人。」

雨小喬的一番話，說得穆雲詩節節敗退。

穆雲詩臉色蒼白的望着雨小喬，唇瓣褪去了所有血色。

「我會照顧好他，也會愛他，一生對他不離不棄。但不是因為答應你，而是因為我自己，是真的很愛他。」